书城传记汪精卫第4卷:祸国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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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徐珍三赴东京(1)

这是一所坐落在广州越秀山北麓的医院,一所医疗设施比较好的日军医院。严格地说,庭院里的房屋布局、式样和结构做医院并不适宜,因为这里原是富豪之家的住宅。临时将就,勉强凑合,是战争年代常见的事。但这里有着适宜做医院的好环境,房屋都被掩蔽在葱茏的常绿树之中,空地比较多,而这些空地又因地形而异,全用青砖围成菱形、三角形、四方形、圆形、半圆形的,大小不同的,姹紫嫣红的花圃。伤病员来到这里,见环境这么幽静,景致这么美好,空气这么清新,即使不服药打针,也会减轻几分伤病痛苦。

然而,这里毕竟是人们不愿意涉足的地方,每天总有人在这里痛苦地咽完最后一口气,被抬入太平间等待火化或土葬,然后不可避免地进入那个物质循环规律。这使活着的人,尤其是伤势病情较重的人,对人生的一切追求不免产生何苦之哉的感叹!不过,一旦伤病痊愈,六根俱在,争权夺利者照旧无孔不入,照旧不择手段,照旧不惜一切代价。

上午十点五十分,三辆轿车驶进来,停在住院部门口。军装上罩件白大褂的医院院长广田征仁医学博士,早已恭候在这里。他迎来的客人是徐珍、董道宁、张冰洁和影佐祯昭,以及先在机场迎接徐珍一行,然后陪同他们来医院探望伤员的陈耀祖和安藤利吉。

徐珍一行原计划乘坐“海鹣号”从南京直飞东京,上飞机之前半小时,汪精卫接到陈耀祖的电话报告,听说陈春圃他们乘坐的列车遭到三颗炸弹袭击,第二至第四节车厢的和平军和日军全部被炸死,其余的人不同程度受了伤,要徐珍绕道广州,代表他探望受伤者,再由广州飞东京。

“请二夫人、省主席和总司令先去看望上野将军,他的伤势最重啊!”广田伤感地说。这种感情并非来自医生的人道主义,而是他和上野都是日本人。

“好!请院长先生领路。”徐珍想起上野对汪精卫集团的支持,特别是在余汉谋暗中通敌中很卖力气,不禁心头隐隐作痛。

上野的脑袋被撞破,腰椎骨被撞断,从上午八点送进医院抢救起,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这时,他已经丢下在横须贺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终究没有逃脱当炮灰的命运,呜呼哀哉了。两个男护士已在他身上裹着一块白布,抬上担架,正准备送他去太平间。他们见院长带人来看望上野,把蒙在他头上的白布掀开,露出一颗被纱布包扎着只现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的脑袋。

探望者们兔死狐悲,一齐心情沉重地向上野的尸体三鞠躬。

护士把上野抬走之后,徐珍愤慨地问陈耀祖:“爆炸事故的原因查清楚了没有?是谁干的?”

我们在出事地点抓了四个可疑分子,正在审讯之中。陈耀祖茫然地回答。

陈耀祖说的所谓可疑分于是四个菜农,与爆炸事故毫不相干。但经过审讯者几个小时的严刑拷打,就在陈耀祖回答徐珍的提问时,他们已一个个死于非命了!

其实,这是军统驻广州秘密联络组组长、李振的表弟张希亚指挥干的。李振感到余汉谋与陈春圃、上野等人的这次秘密谈判太露骨了,害怕他们部队从清源和佛冈撤出,以及整个冬季攻势的失败,引起蒋介石、冯玉祥、张发奎等人的怀疑和追查而惹起杀身之祸,征得余汉谋的同意,在陈春圃一行离开英德半小时之后,用无线电话与在广州的张希亚联系。李振在电话里隐瞒了陈春圃等人来英德的真相,只说有辆装着和平军与日军的列车,偷袭清潭被击退,估计何时可返回广州,以五百块银元的报酬,要张希亚将五节车厢炸毁,妄图把陈春圃一行炸死,致使这次谈判作废。自然,余汉谋和李振心里明白,即使陈春圃他们被炸死,汪精卫和安藤还可能派人来英德纠缠,但一时顾不得那么多了,到了哪座山再唱哪支歌。

这次爆炸,虽然炸死敌兵八百多人,外加一个日军少将,但对余汉谋来说,却是白白送了五百块银元。

“不是共党分子干的,就是军统分子干的!”徐珍很恼火,“查出来,灭九族!”

“我们一定认真调查,从严处理。”陈耀祖想到二月十五日上午,他手下的警察局缉拿大队部被炸,死了八人,五月二十日晚上八点,两颗炸弹在广东省江防司令部爆炸,二十五人丧命,九月十七日,惠爱中路和市内其他地区发生炸弹爆炸九起,死伤和平军四十八人,都没有查出肇事者,不禁在心底里长叹一声。

“百分之九十九是共产党分子干的!”安藤咬牙切齿地说,“汪先生拟增加八个陆军师和一个空军旅以对付共党,我极表赞成!除了帝国政府的武器支援外,我再提供你们一个陆军师的武器装备。”

“衷心感谢你,安藤总司令!”徐珍向他伸出感激的手。

接着,他们来到陈春圃的病房。陈春圃的颈椎骨、胸椎骨和腰椎骨都被扭伤,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我们虽然遭此不幸,但与余汉谋先生的谈判是成功的。三个小时前,省主席和总司令来看望我们时,我已将谈判记录交给他们带走了。如果二夫人忙得过来,请过目,相信你会感到满意的。”他当着安藤的面,没有称呼陈耀祖为“伯父”和称呼徐珍为“姑妈”。

“谈判记录,我刚在省主席那里看过了,的确很满意。”徐珍俯下身子握着陈春圃的手,“委座特地着我来看望你,你好好养伤。本来想要陈先生的夫人和周隆庠先生的夫人随机来广州,但不凑巧,打电话联系,两人都外出了,委座准备要军政部安排专机送她们来。”

“谢谢委座的关心,谢谢二夫人的关心。”陈春圃很激动。

徐珍等人看望了撞伤左肩胛骨和左股骨的周化人、脑震荡的周隆庠、撞伤右肱骨和右腓骨的林虣,然后来到一间大病室看望受伤的火车司机和六个伙夫兵,并送给他们每人四块银元表示慰问。

下午两点,徐珍一行离开广州向东北方向飞行,两个多小时以后抵达东京,在追浜机场受到第三届近卫内阁的外务相丰田贞次郎和美静子等二十多个日本外交官,以及南京政府驻日大使褚民谊和妻子陈舜贞的迎接。前任外务相松冈洋右辞职以后,美静子不甘寂寞,又当了丰田的秘书。去年八月下旬,徐珍第二次访日时,美静子随同松冈等人在机场迎接她,而且一连五天她与徐珍朝夕相处已是老朋友了。在机场上,美静子和陈舜贞各挽着徐珍一只胳膊,彼此显得十分亲热地交谈着步出机场。

半个小时之后,徐珍一行由丰田、美静子和褚民谊夫妇陪同,驱车来到古河崇舜公爵别墅下榻。

“仍与徐特使上次访日一样,让美静子女士住在这里,由她照顾你们的生活和负责与外务省的联系。”丰田脸上挂着外交官特有的微笑。他今年四十五岁,日本陆军大学毕业之后,一直在海军工作,先后任海军舰艇长、舰队司令,去年擢升为海军大将。因他很会交际,又善于辞令,处事温和,而代替了在外交场合老是刺激美国的松冈洋右出任外务相。

“帝国政府与南京政府有着兄弟般的情谊,徐特使来东京之后有什么意见和要求,尽管直截了当地对我说。”他第一次见到徐珍,两眼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中国古代美女西施也许就是这模样吧,他想。

“谢谢外务相阁下。”徐珍见丰田在打量自己,从心胸里泛起一股少妇特有的自豪感,微笑着说道,“我这次东京之行的目的,敝国政府已通过褚民谊大使转告贵国政府,就是我们从时局的急剧变化着想,计划再新建八个陆军师和一个空军旅,希望能够得到贵国政府的全力支持。”

丰田怡然一笑,说道:“两天前,我已经将徐特使的访日目的,向近卫首相阁下和杉山元参谋总长阁下报告了,也向东条陆军相通报了,他们准备分别接见徐特使一行,具体磋商有关问题。”

“谢谢!”徐珍说,“甚望外相阁下鼎力相助。”

“我一定尽力而为。”丰田说罢,起身告辞。

美国除了棉花和粮食,禁止一切物资输送给日本的决定,给侵略野心日益膨胀的日本政府是个沉重打击。裕仁天皇和近卫首相想到不可能再从美国源源不断地购进大量飞机和废铁,担心进行四年又两个月的中日战难以为继,担心南侵计划一枕黄粱,而急得坐立不安。因此,近三天来,丰田分别把既与日本关系密切,又与美国感情融洽的比利时、土耳其两国驻日大使福托姆和特克,秘鲁、哥伦比亚两国驻日公使施雷伯和米歇尔森等人请到外务省进行密谈,由这四国出面向美国购进日本所需要的飞机、废铁,再以百分之十五的利润转卖给日本。

晚上七点至八点,丰田先后与福托姆和特克,外务次官大桥忠一和天羽英二分别与施雷伯和米歇尔森签订了有关秘密协定。丰田送走了四个大使和公使,赶紧给裕仁打电话报告。裕仁在电话里夸赞丰田的所作所为“使帝国扬眉吐气”,如果第三次近卫内阁总辞职,要他在下届内阁继续当外务相。

丰田放下话筒,浑身汗毛孔都舒心惬意地扩张开来,身子轻飘飘的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心里的滋味好像从未喝过酒的人喝了杯醇芳的葡萄酒。大桥和天羽都回家休息去了,高大而宽敞的外务省办公楼只有三楼几个值夜班的工作人员的房间亮着电灯,整个大院静悄悄的。他打开立柜,拿出一瓶从安南弄来的法国白兰地,倒了一杯,几口喝下肚去,然后轻轻打开门来到二楼阳台上。在他心目中,月是这么明亮,星是这么璀璨,风是这么清凉,夜是这么柔和,一切是这么美好!那高出阳台满树繁花的木槿,也似乎特别多情,散发出来的花香格外芬芳,扶疏的枝叶,借着夜风摇摇摆摆,好比美女撒娇。满耳虫声唧唧,宛如一曲感人肺腑的轻音乐。自然的人化和人化的自然,使得眼前的夜色极富魅力。人心情舒畅,又陶醉在大自然的美景之中,与酒后在靡靡音乐中和幽幽灯光下翩翩起舞一样,最容易想入非非而产生情欲。丰田忽然想到徐珍,想到她的美貌,她的丰乳,她的长腿。她的美丽使他陶醉,他想立即得到她。他的心在怦怦跳动中似乎要融化了。

这可能吗?人家是一国之尊的二夫人,是特使,行吗?人在产生性欲冲动之前,当为心灵之美所约束,当怀有极大的道德责任呢!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他虽然是第一次与徐珍见面,但作为原外务相有田八郎的表兄,他对徐珍的身世,对日本政府派她去中国做汪精卫的姨太太的特殊使命一清二楚。一个从良的妓女!还迟疑什么?他提醒自己。

事物有偶然,才有必然。徐珍闯进他丰田的生活里,是偶然还是必然?如果他不是拥有权势的外务相,连见徐珍的面都不可能!那么,如果她徐珍这回不来东京呢?对了,偶然性后面常常隐藏着必然性,道理就是这么既复杂又简单。

既然如此,机不可失。

徐珍和张冰洁、影佐、美静子正在打麻将消遣。她心情好,手气顺,局局获胜。“二夫人!你今晚打麻将这么称心,预兆着你第三次访日的圆满成功哩!”

影佐的话既是祝愿,也是真心。

“你一定满载而归,徐特使!”美静子附和一句。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徐珍更是兴致勃勃。

她的话刚落音,摆在小圆桌上的电话机响起了铃声。美静子放下手中的麻将牌,起身接电话。她嘴巴对着话筒连说:“好,好!嗯,嗯!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她放下话筒转回来,正经地悄声对徐珍说:“徐特使!刚才丰田外务相打电话来,今晚,他和外务次官天羽英二先生安排一个小时的时间,单独接见你,磋商你访日的有关事宜。外务省派来接你的轿车十五分钟可到,你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徐珍见丰田对她的访日期间的活动安排抓得这么紧,很高兴,笑着说:“好,麻将不打了,我去外务省,影佐先生回家看看,张秘书和美静子秘书就早点休息吧。”

影佐是东京人,他妻子为了防止丈夫再娶个中国女人做姨太太,于半年前住到南京去了。“好!我回家看望一下老父老母,一个小时之后就返回来。”

影佐说。

“张秘书!那我们俩就好好交谈交谈吧,”美静子边收拾麻将牌边说,“才九点钟,睡不着呢!”

徐珍回到她的临时卧室,脱下西服,换上翠绿色缎面夹层旗袍,再套件洁白的细毛绳背心,只在乳沟下面扣上一颗月季花形的水红色纽扣,把胸脯的曲线尽情地表现出来,显得丰腴而轻盈,俏丽而又洒脱,秀美而又高贵。

八点五十分,徐珍与丰田见面了。她见过许多日本政界和军界上层人物,举止自然,落落大方,没有任何拘谨,也不矫揉造作。“晚安!外务相阁下。”徐珍上身微微一弯,既不像点头,也不像鞠躬,不亢不卑。“晚安!特使阁下。”丰田握住徐珍的手,“请坐,请喝茶,噢,先吃梨,削好了。”他提着梨把,将一颗刚削过皮的梨子送到徐珍手里。徐珍接过梨,没有吃,将它放回搪瓷盘子里,然后问道:“天羽次官先生呢?”

“噢,哦,他,妻子病了,刚才回家去了。他,今晚不可能来了,就我们两人交谈交谈吧!”丰田是第一次拈花惹草,心跳得厉害,说话支支吾吾。他之所以打徐珍的主意,因为她具有天姿国色的美,不占有她实在不甘心。

“交谈什么?外务阁下。”徐珍研究式的望了丰田一眼,似乎幡然大悟了,丰田之所以说他与天羽一道接见她,大概是为了遮人耳目?这倒好,也为她在贞操上保留个好名声。她是情场上的高手,这种男人她见得多了,处之泰然。

“磋商阁下,访日期间,有关活动的具体安排。”丰田仿佛刚结束一次长跑说话,有点上气不接下气,“难道美静子女士没有转告你?”他眼神里有股灼热灼热的东西投在徐珍身上。

“她转告了,但没有说具体内容。”徐珍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