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3卷:矛盾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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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假投靠成真叛变(2)

“我想,这个问题容易解决。”陈璧君沉思一会,说出自己的打算。

“行!”汪精卫抬腕看表,已是上午十一点过十分,他起身走到会客室门口,把徐珍和陈春圃叫来,把刚才与妻子商量的事扼要说了几句,吩咐徐珍去通知桂连轩上街订一桌高级酒席,吩咐陈春圃驱车去中央党部接待处,接吴华文和原田出席他的家宴。

十二点,在汪精卫官邸,丰盛的家宴开始。圆桌上围坐着汪精卫和他的妻妾、陈春圃、吴华文、原田等六人。吴华文既有受宠若惊的兴奋,也有惶惑不安的胆怯,他毕竟有点心虚啊!

“为了欢迎吴将军,感谢原田将军,我和我的两位夫人特地设便宴为二位接风。”汪精卫举杯祝酒,“来,为二位的美满幸福干杯!”

“也为委座和两位夫人的健康长寿干杯!”吴华文手举酒杯碰过来。

“也为日华和平运动深入持久地发展干杯!”原田也把酒杯碰过来。

干杯之后,陈春圃说:“刚才委座的话用了‘特地’二字,意味深长。近两年多来,从重庆政府过来的军政长官不论职位多高,即使是中央执行委员和集团军司令,委座也没有在他们初来乍到时设家宴招待过。”

“这是因为吴将军参加和平运动,有着特殊意义。”陈璧君紧接着说,“吴将军是从重庆政府过来的第十名中央委员,第三十名师长,两个都是整数。其次,吴将军办事不像有些人那样拖泥带水,而是非常干脆,所率领的一万名官兵与将军本人同时抵达南京,接受军政部的改编。”

“我再补充一点。”徐珍说,“吴将军在《中华日报》上发表的声明言简意赅,也别开生面,称赞和平运动为救亡图存之正道,为国泰民安之根本,为振兴中华之法宝。这些话,给国人有许多新的启迪。”

“所以,我才破格提升吴将军为集团军副总司令!”汪精卫说得情真意切。

吴华文越听越惬意,感到心里亮堂堂的,热呼呼的。同时有一种神秘的活力在他脑海里翻腾:蒋介石吩咐他在半年之内逐步取得汪精卫的信任,然而,看!眼前汪精卫的家宴,汪精卫和两个夫人的话,几乎把自己当成亲信了!

他觉得有无数的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思索一会,激动地说:“汪委员长和两位夫人对华文如此器重,如此过誉,实在受之有愧!”他抱拳称谢,接着又发誓说:“伟大的统帅汪委员长,尊敬的两位夫人,我当着原田将军和陈副秘书长的面,为了南京国民政府的巩固和发展,即使让华文献出宝贵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好!让我们再敬吴将军一杯。”汪精卫显得十分激动。

十二点四十分左右,当大家的醉饱获得满足的时候,吴四宝按照陈璧君的部署,准时来到餐厅门口,脸色诡秘地把陈春圃叫了出去。两分钟之后,陈春圃又神色紧张地把汪精卫叫了出去。

陈璧君和徐珍自然明白他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脸上装出几分惊诧。

原田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菜肴。吴华文呢?先是不在乎,但很快又感到惶惑不安,然而他的表情显得十分镇静。

又过了两分钟,汪精卫和陈春圃返回餐厅,于是带来了必然的沉默。

“告诉在座诸位一个似好非好,又似坏非坏的消息!”汪精卫阴沉着脸说,“如果我们特工总部驻重庆特区的情报属实,我们正在演一出戏,既是一出惊心动魄的戏,也是一出荒诞透顶的戏,或者说是一出孙猴子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戏。”

“噢!”“哦!”“啊!”的惊叹声充塞着整个餐厅。原田的惊叹发自肺腑,陈璧君和徐珍的惊叹是装模作样,吴华文的惊叹是掩饰紧张。

汪精卫把脸转向吴华文,冷笑一声,直截了当地说:“吴将军怎么当起孙猴子来了!”

吴华文的脸色,一霎时变成了死灰色。一切发生得这么突然和意外,使他感到自己就像一片可怜的落叶,被暴风雨随意吹打和蹂躏,一种漂泊异乡,正面临危险,又孤立无援的感觉油然而生。但是,他坚信汪精卫的话是捕风捉影。于是,他也冷笑一声,说道:“我不明白汪委员长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田读过中国古典文学名著《西游记》,知道孙悟空变化身躯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故事,因为吴华文投靠汪精卫他是穿针引线人之一,总认为吴华文来南京是绝对可信任的,也附和着说:“是呀!不知汪委员长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妨直说了吧,”陈璧君很气愤,“吴将军是受蒋介石的秘密派遣,来南京搞什么‘曲线救国’的。所谓‘曲线救国’,就是潜伏在我们的队伍里,刺探日军与和平军的军事情报的间谍。”她加重语气说,“原田将军,你受骗了,我们大家都受骗了!”

“啪!”原田在餐桌上一巴掌,面前的酒杯被震得跳动起来。“原来你真的是孙猴子!可鄙,可恨,可杀!”他受了欺骗,感到莫大的侮辱,咬牙切齿地又说:“蒋介石是怎么派遣你来南京的,你必须如实地向汪委员长交代!”

吴华文想到任援道与他是姻亲关系,绝对不会出卖他而暴露自己。没有具体的人证和物证,吴华文绝对不会认输。他淡淡一笑,显得镇定自若地说:“纯属误会,准确地说,纯属有人对我进行诬陷,想借汪委员长的手置我于死地!这,叫我交代什么呢?冤枉呀,天大的冤枉呀!”

他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惨白的额头上沁出了细细汗珠,心跳得厉害,也十分紧张,好在思维还不混乱。

“非常败兴!”汪精卫生气地把一只酒杯往前一推,然后离开餐桌,在餐厅的东端的一张皮沙发上坐下来。

这里摆着好几张皮沙发,是供主人饭后喝茶和稍为休息之用。

其余的人也照此行动,只是吴华文是最后一个离开餐桌。

“看来,吴将军是不见棺材不流泪。”陈春圃鄙夷地望了吴华文一眼,“那就请我们的特工人员出面揭发!”他走到餐厅门口,向外招招手。

不一会,一个风姿绰约的妙龄女郎走进来。她随着陈春圃的指点,在他身旁一个座位落坐下。她就是去年八月与另一个女特务李玉兰一道,处死影佐的中国姨太太严珍妮的女特务刘淑珊。

“刘小姐是我们特工总部重庆特区的侦破科长,她昨天离开重庆到达香港,一个钟头前从香港抵达南京,向特工总部汇报了吴华文将军受蒋介石的派遣打入南京的情况。”陈春圃以铁器相碰般的铿锵声音说,“现在,由刘小姐将有关内幕,向委座和两位夫人,向原田将军,以及吴将军本人重述一遍。”

“好,我揭发!”刘淑珊按照陈璧君的吩咐,依照戴笠在无线电话中对任援道说的情况,把事情编造得活灵活现。“我们重庆特区的情报工作非常及时,也非常准确。吴将军在重庆受到蒋介石的接见之后不到半小时,我们就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她用很得意的语调说道。

“我什么时候去重庆了?什么时候受到蒋介石的接见?请说具体些!”吴华文气急败坏地打断了刘淑珊的话。他很不自在,大冬天燥出一身痱子,浑身好像有许多毛虫在爬动。

“你一月二十日上午到达重庆,住在中央党部接待处。”刘淑珊说。理直气壮,“下午三点,蒋介石在他的曾家岩官邸接见了你,在座的有戴笠和陈布雷。”

刘淑珊说的全是事实,使吴华文大吃一惊!“是不是蒋介石身旁潜伏着南京政府的特务?”吴华文顾不得去细想这些,只考虑如何狡辩过去。但是心头一急,一下子乱了方寸,什么主见也没有了。他抬头望了汪精卫一眼,只见他用含意深刻的眼睛打量着自己,使吴华文觉得自己像猫爪下的一只老鼠。但是,他仍然矢口否定:“没有这回事,根本没有这回事!”

“根本没有这回事?”刘淑珊从皮料提包里拿出一张六寸宽的照片,在空间晃了晃,“吴将军万万没有想到吧!尽管你将蒋介石写给任援道先生的亲笔信,藏在你认为最保险的地方,可是还是被我们的特工人员用微型相机拍摄下来了。”她将信的全文念了一遍之后故意说,“请你把身上的信件拿出来对对笔迹,一切就会真相大白!”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征得陈春圃的同意,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餐厅。

生活就是这样奇特,有时一辈子发生的事情,还没有某一天发生的那么多,那么离奇和重大。命运的改变常常是一瞬间的事。这种现象的突然出现,往往叫人毫无思想准备,猝不及防。

吴华文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自己像跌进了万丈深渊,身体有些飘忽,心里的升降机失去了控制,一下子沉到了地底,眼前出现了他漫长生命中的一个休止符号。他不再想什么,也不再希望什么,诚惶诚恐地等待属于自己的命运的降临。

忽然,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在吴华文耳边响起:“我知道,你不会绝望的,你绝不会舍得丢下我去走绝路!”冥冥中,仿佛结婚不足一个月的第二个妻子赵素梅,风流十足地来到自己身旁,把他从绝望中唤醒回来。

“请吴将军把身上的信件拿出来对对笔迹!”陈春圃怒吼一声。吴华文一惊,不由自主地两膝一弯,扑通跪在汪精卫跟前,哭喊道:“我老老实实承认,刚才刘小姐说的全是实情!信,信,确实有那么一封信。那信,我,我总感到心中有愧,感到对不起汪委员长,也担心任援道先生检举揭发我,没有敢把信交给他。信,我,昨天晚上,把它烧毁了!”他把额头贴近地面,连磕了三个响头,“汪委员长!我说的都是真话,您可以把任援道先生叫来对证。”他对任援道寄予很大的希望,因为上午与任援道分手时,他对吴华文说过“我一定鼎力相助你”的话。

“可以!”汪精卫顺水推舟,一边吩咐陈春圃打电话把任援道请来,一边弯下腰去扶跪在地上的吴华文。

“我吴华文是个罪大恶极的人,是个等待捆赴刑场执行枪决的罪犯,我不能够起来,还是让我跪着好!这样跪着,也是赎罪于万一呢!”吴华文号啕痛哭,挣扎着跪在地上。

“只要任援道先生能够证实你没有把蒋介石的亲笔信交给他,吴将军过去的一切不是,我可以既往不咎,一概原谅你!”汪精卫宽容地笑着,“请起来,吴将军!”

吴华文这才狼狈不堪地抹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向汪精卫深深鞠一躬,后退两步坐在原来的座位上。

然而,恐惧仍旧笼罩着他。如果任援道翻脸不认人怎么办?即使任援道能够按照他吴华文的意愿作证,汪精卫的“既往不咎”可信吗?他今后还能信任自己和重用自己吗?恐惧,使他变得格外拘束,两肘紧缩在腰旁,两脚紧紧靠拢往后缩,好像下意识让自己少占地方,仿佛自己是这个世界多余的人。

他有点麻木不仁,只有理智的一角比任何时候都要精明,那就是捕捉任援道一脚跨进餐厅时那瞬间的表情。

任援道来了!吴华文急切地望了他一眼,抢先提问:“任先生!自从你来南京参加和平运动,我们之间就失去了联系,已经三年未见过面了,是吗?如果我说得对,请你当着汪委员长的面为我作证,行吗?”

“噢!是华文兄!你怎么来南京了?”任援道一副愣怔的表情。他完全听从汪精卫的指挥,一切按照陈春圃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行事。“我是弃暗投明,率部投靠伟大统帅汪委员长来了!”吴华文听任援道这么一说,有着虎口余生的惊喜,眼前一片光明,苍白的脸上又泛起了红光。任援道握着吴华文的手,故意问道:“刚才你说要我为你作证,是什么意思?”他边说边挨着吴华文坐下来。吴华文惶惑不安地把刚才说的话又重说一遍。

“是呀!我与华文兄过去因对待和平运动的认识不一样,也就是立场观点不同,已经三年没见过面了。”任援道说得一本正经,“这一点不假,我完全可以作证,委座。”

“你们之间有书信往来没有?任先生!”陈璧君装腔作势,“比如说,近两天内,吴将军把一封蒋介石写给你的亲笔信转交了你没有?”

“蒋介石写给我的亲笔信?”任援道惊恐得舌头缩不进去,使原田信以为真,使吴华文感激万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委座!”任援道终于把舌头缩回去,显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