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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诗经

十五国风

普通中国人谈到《诗经》,往往指的是《诗经》中“国风”这一部分,而“国风”当中的爱情诗也颇为多姿多彩,有的一往情深,有的放纵恣肆,有的朴丽清新,都是“天地元声”,而无矫揉颓靡之象。

“诗”的开篇,国风的《周南·关雎》便以男女相慕开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句诗,大概是中国最著名的诗句之一,提到《诗经》,人们大都会想到这句诗。“雎鸠”据说是一种水鸟,宋朝理学家朱熹说这种水鸟“尤笃于伉俪之情,说者谓其一或死,其一亦即忧思不食,憔悴而死”。虽然作为理学家的朱熹,他的着眼点是在雎鸠的“忠贞”——配偶死去,自己也不独活,但结合汉代以来儒家正统派对《周南·关雎》是“咏后妃之德”的定论,朱熹实际上是在要求女性的“忠贞”,要求女性守节或殉节是宋朝理学的一大特色。说雎鸠“忠贞”当然都是后人附会在《关雎》上的“过度阐释”。在最初的诗作者那里,恐怕主要地还是表达一种对所爱之人的思慕之情。尽管我们今天也还不能确知“雎鸠”是一种怎样的鸟,但大致可以想象,这种鸟是雌雄双飞双栖、感情甚笃。诗人看到鸟儿“相爱”的情景,不由得触动自己的相思之情。于是他吟咏起来:“关关”地叫着相互应和的雎鸠,在河里的小沙洲上;美丽娴静的姑娘,是我的好伴侣呀。接着诗歌抒发了他对姑娘的思念之情,寝食难安,梦想着有一天能够获得姑娘的芳心。

《诗经》当中的爱情诗篇是多种多样的,其中,所爱对象的可望不可及是诗人反复吟咏的主题,也是最打动人、给后人最多想象的,《关雎》如此,《蒹葭》亦然。

《秦风·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就是芦苇类植物,法国哲人帕斯卡尔说“人是一株会思考的芦苇”,已明言人之脆弱。而这首诗歌,以“蒹葭”起兴,“起兴”指诗人由一件事物引发自己的诗思,柔软的芦苇在秋天的水边摇曳,爱人似乎就在对岸,等我设法接近时,发觉道路漫长,而爱人似乎永远在一处不可企及的“水中央”。这首诗写出了思念“伊人”的惆怅之情,或许他们曾经相恋过,而此时则为水所隔,苍凉迷蒙的秋色与诗人的心情相近。

当然,《国风》的内容是很广泛的,其中还有很多的农事诗、战争徭役诗。如《豳风·七月》就是著名的有关农民生活的诗歌,写了他们一年的辛勤劳作。

比起《雅》、《颂》来,《国风》的语言更接近口语,在《雅》、《颂》中凝重呆板的四言重新又变得活泼生动起来。《国风》中还有许多美丽无边、灵动旷达或忧怀深广的诗句。周民族的史诗

学者们通常会注意到《诗经》的“史诗品格”,而推崇《大雅》当中的一些篇章。《大雅》当中的《生民》、《公刘》、《绵》、《皇矣》、《大明》等五篇被当作周民族的史诗。在西方,“史诗”的概念首先是由亚里士多德提出的,而代表性的作品是荷马的两部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从诗的体制来看,即使是上述五篇也无法和荷马史诗相提并论,但以韵文的方式来讲述本民族起源时期的英雄神话、传说和历史故事,却使这几篇具有了史诗的品格,叙述的是周民族从部落时代直到战胜殷商的故事。这是周民族的史诗,先王的形象各具特点:后稷善农耕,公刘淳朴正直,古公亶父有远见、能创业,文王以美德著称,武王以军功武力平定天下。这些诗歌在周初被写定,先前已经在民族中流传了很长时间,神话的影响尚未消散,先民们带着天真的世界想象,把自己的祖先塑造成半人半神。

《生民》讲述的是周民族的始祖后稷的生平故事。后稷的母亲姜螈“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就是说姜螈在野外行走,看见地上有大脚印,就好奇地踩上去,内心受到震动,之后就怀孕生了后稷,而这大脚印实际上是神的足迹。童贞女感神意而受孕的事,在西方最有名的当然是耶稣诞生的故事。耶稣诞生时有天使来报告,而且他的父母并不嫌弃他;但后稷出生后,他的母亲起初觉得这个不明来历的孩子有点不祥,就想抛弃他。先是把他丢在路上,好让牛羊践踏,但牛羊经过时却十分小心地绕开孩子;后来把他投到冰面上,但随即就为各种飞鸟所覆盖,免于冻死。这个“天神”的儿子就在奇迹中得以存活,并逐渐长大。后稷长大之后,擅长稼穑,教会族人耕种,族人于是能安居于邰地。后稷的曾孙——笃厚实诚的公刘又带领族人迁徙到了豳,此后文王出生,周民族此时的实力已经十分强大。《皇矣》叙述了文王伐密伐崇的战争,而《大明》叙述的重点则在武王伐商,写得十分生动。这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战争,战争的场面在短短的几十个字中得到了渲染铺排——“殷商之旅,其会如林”,写殷朝“正规军”兵士众多,来势汹汹,大有“以大压小”之势;“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写武王的对阵,面对大军压力的紧张、警觉,特别是太师尚父如苍鹰般矫健的形象,预示着周民族军队所向披靡,取得最后胜利。

可以说,《诗经·大雅》中的这些篇章,确实构成了周民族英雄创业的史诗。当然,从其体制上与荷马史诗的鸿篇巨制不能相提并论。二者存在很大区别,荷马史诗的叙事性更强,而《大雅》中的这些史诗有着强烈的抒情倾向;荷马史诗由民间行吟诗人在民间传唱,口耳相传,随时增删,而周民族的史诗则是由周朝的史官乐官撰写,在祭祀先祖的仪式上歌唱,基本内容比较固定。

从诗歌精神追求来看,《诗经》和荷马史诗也存在着不同。荷马史诗充满冒险和探寻精神,《奥德赛》虽以奥德修斯的归乡为情节发展线索,但史诗所铺叙的是奥德修斯的冒险经历,是人与自然的斗争与冒险。而《诗经》所记述的还是周民族如何在与自然的和谐共处中创造自己的文明。人们眷恋的是平静和睦的乡村生活,而并不主动对外扩张,后来的战争也是为了驱逐外敌、反抗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