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好大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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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Δ起疑

王大冲这番胡诌已经不是甩干再听的问题,压根不必听信一句。当着王大冲的面,李婉华坚定无比,可是心里也免不了犯嘀咕,赵迎春醒来之后的表现的确与尤曙光当初形容的形象出入较大,且不说有没有人反映失实,这里面有问题是肯定的。下午,李婉华到家时,正好就齐大妈一个人在家,忍不住想从老太太嘴里探听虚实。

齐大妈计划晚上吃牛肉炖扁豆,再炒俩青菜熬点儿粥,一看时间,李婉华今天回来得这么早,这才刚开始择豆角。李婉华说店里不算忙,她担心妈一个人又要做饭,又要招呼大姐忙不过来,就早点儿回来了。

“以前住八方街的时候,曙光优优他们上班还不都是我一个人在家,习惯了,忙得过来。”

尤曙光一家人搬进李婉华的房子“两家合一家”之后,在家里做饭做家务的问题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纠葛,平时大家都去上班了,齐大妈一个人在家就把能做的都做了,上班的人们回来后,也会自觉承担家务,把老太太换下来休息,这种和谐局面完全区别于大多数“合并家庭”的鸡飞狗跳恩怨纷扰。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与家庭成员本身都想好好过日子才合并在一起的初衷有关,另一方面因为合并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而更大一部分原因大概是成员们还没来得及磕碰,合并的第一天家里就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光是应付大事就措手不及,通常的家长里短自然就如同凡间俗事般忽略不计了,恰好成全了一个合并家庭的和谐安定亲密有加。这样的好局面,至少从“婆媳关系”上有着极大体现。

“一开始您也不习惯吧?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间就躺着不能说话不能动了。”李婉华一点儿不耽搁,系上围裙就在齐大妈边上开始择青菜。

“唉,别说一开始了,头好几年我都没缓过劲儿,老寻思这事是不是真的呀?做梦呢吧?好在还有曙光和优优在,这个家才算有说有笑的维持下来了。”

“大姐后脑勺好像有块疤,是头上撞伤导致的昏迷不醒吧?”李婉华看似随意聊天,逐渐把话题引上正题。

“嗯,就是撞的后脑勺,你说这地方它摸着挺硬,怎么就那么不经磕呢!”

“大姐受伤的时候,您在跟前吗?”

“我在呀!当时我看见曙光抱着迎春从屋里出来,满头满身都是血,可把我给吓坏了。”

“好端端的在屋里,怎么就受伤了呢?”

“嗨,人要是倒霉,喝口水都有呛死的,幸好我这闺女命大,赶在我活着还能醒过来,我们娘俩还不算是最倒霉的倒霉蛋。”

老太太不愧是尤曙光的妈,精神乐观得不一般,把赵迎春从受伤到沉睡再到苏醒经历十几年的苦难,一带而过就给说完了,害得李婉华还得费力再把话题往回绕。

“我听曙光说,大姐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磕坏了。”

“哪是她自己不小心呀!”

李婉华心里不觉一沉,“不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吗?”

“她就是自己太小心眼,要是当时心放宽点儿,能至于躺床上受那么多年罪吗?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齐大妈自己感慨着,忽然发觉李婉华今天怎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李婉华赶忙掩饰,“这不就是干着活儿闲聊天嘛!您聊到这儿了我才随口问到这儿,再说我干吗对这些事感兴趣呀!”

齐大妈一听,挑理了,“哦,敢情你陪我聊天聊了半天,其实一点儿都没兴趣呀?”

……额……掩饰过头的人立刻打起精神,以十二分的兴趣陪老太太聊天……多个帮手,做饭就是快。其他人还没回来,齐大妈盛了一碗粥,先喂赵迎春吃饭。人是铁饭是钢,赵迎春今天的饭量特别好,除了粥一类的流食,已经可以适当嚼些馒头了,齐大妈满心希望,再加上小李天天尽心尽力的给她按摩,照这个速度下去,全面恢复的日子就不远了。

“谢谢……小李。”赵迎春总是这样微笑着感谢李婉华,真是善良有礼,温和可亲。

“你早点儿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李婉华说的是心里话,赵迎春早点儿好起来,大家都能早解脱。

吃饱了,李婉华开始给赵迎春做按摩,赵迎春却说不按摩。刚才还感谢人家呢,怎么就不让按摩了?齐大妈一问,才知道赵迎春想洗个澡。

刚睡醒就知道穷讲究上了,好事!可是谁抱得动她啊!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别看赵迎春病了这十几年,消化系统也不知怎么就出奇的好,人不但没消瘦,反而比一般人胖出两圈不止。十几年没泡过澡,好容易把她弄进浴缸,泡好了还不得浑身上下好好搓搓?齐大妈一想也是,尽管卫生间就在主卧的房间里,但光凭她和李婉华俩女的,看样子很难移动那样的吨位,一会儿等尤曙光回来,让他给迎春洗吧。

尤曙光下班回到家,听说赵迎春主动要求洗澡,也觉得挺有意思,咱这位工会干部以前总号召群众五讲四美三热爱,这才醒了没几天就不忘严于律己要求进步呀!李婉华拉着他就往房间去,进了门就把门关上。

“怎么了这是?”尤曙光纳闷,家里发生不愉快了?

李婉华特意给他强调:“洗澡,是洗澡,不是别的。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呀!我知道是洗澡呀!”

知道还这么淡定?李婉华含蓄地提醒他,“那……多不方便呀!”

尤曙光也知道不方便,迎春身体不灵便,必须全靠别人给她洗,而且还要把她来回抬来抬去的,确实不方便,不过她那么想洗,麻烦就麻烦点儿吧!他知道李婉华是关心他,再说还有咱妈帮忙,洗起来也不是太费劲……理解出现偏差。李婉华不得不直说了:“我说的是男女授受不亲。”

“啊?!”尤曙光这才想到这一层。可是以前他天天当着李婉华的面给赵迎春擦身呢,不论在八方街,还是现在的家,李婉华不是也没意见吗?怎么改成洗澡就不行了?

李婉华其实挺懊恼自己不该思想狭隘,毕竟人家是病人,行动不便才需要特殊照顾,以前赵迎春是病人,不能说话不能动,也没有思想,说白了比病人还不如,丈夫给他既没知觉也没意识的前妻擦身确实不是个事。可是现在情况有变化啊,尽管赵迎春尚未全面恢复,但她的思维已经趋于正常,所以顶多就算是个生病的女人,虽说用齐大妈的话讲,“又不是没见过”,可是李婉华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犯别扭,赵迎春整天一汪秋水含情脉脉地盯着尤曙光,现在又让他给她洗澡……说句说不出口的话,你老婆我什么样子你都还没见过呢,就光看别的女人了……可不是吗?从领证当晚折腾到今天,夫妻俩尚属有名无实呢,自己另一半裤头背心以内是个啥样,谁也不比谁知道的更多一点儿。尤曙光看着李婉华既吃醋又自责的样子,越发觉得她好笑,前几天还说不跟病人计较,还以为自己老婆不会吃醋呢!

吃醋是天生的本事,是女人就会吃醋,只不过区别在于“吃谁的醋”、“该不该吃”。眼前这个醋该不该吃?李婉华很是纠结,毕竟赵迎春仍然算是个病人,洗个澡而已,哪来的这么多杂念,最后她干脆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

“我去给她洗!”

尤曙光知道李婉华但凡心里能消化掉的事就绝不会这么纠结。眼下想要老婆心里舒服,只能她身体受累了。

于是,尤曙光以加班给学生改试卷为由,躲过了给前妻洗澡的不良局面。李婉华在卫生间里呆了没一会儿就跑出来了,刨掉职业搓澡工,同性给同性洗澡也不是一点儿心理障碍都不会有,况且赵迎春对她而言,其实是个熟悉的陌生人,给这样一种特殊关系的人搓澡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这些心理障碍,李婉华能消化的都已经做了自我消化,她此刻躲出来的原因是为了拿一面镜子。

赵迎春要照镜子。

据李婉华目测,赵迎春的体型与王大冲很有一拼,至于体重是否也和王大冲有一拼,这个不好说,但李婉华能确定的是,按照自己这苗条体格,想要把赵迎春那一百多斤扛起来,照照浴室墙上的那面镜子,这是绝没有可能的。可是赵迎春刚往浴缸里一躺,就看见自己身上大块的赘肉,正难过呢!据赵迎春自己描述,在她昏迷前,人家都夸她就像没生过孩子的大姑娘,现在这样子可差远了,她很想知道自己的脸有多大变化,而李婉华也对此很好奇,趁着从卫生间出来拿镜子,向尤曙光打探,“她以前有那么好看吗?”

“女人嘛,总觉得自己不如年轻的时候好,你是女人,这点你不比我清楚?”

这话李婉华相信,她们年轻时那个年代的美女比起如今的有味道得多,反正她觉得以自己的想象力,没法把年轻的赵迎春想象成美女。“那她其他方面呢?比如性格、脾气?”李婉华又想起这个困惑她一整天的谜团,刚问了一句,齐大妈就在卫生间里催她,镜子,赵迎春要照镜子。

想照镜子,那可不行。

紧接着,尤曙光把家里大大小小所有的镜子全拆了,一块没留,要不是天凉了,他恨不得把家里的玻璃也全拆掉。赵迎春躺了十三年,对她来讲,思维必定还处在昏迷前的年龄,想想看,一张不到四十岁的脸,眼睛一闭再一睁,就变成了五十出头的脸,这后面会发生什么不可想象的状况?虽说赵迎春现在动都不能动,不可能各屋乱窜找镜子,但“一切皆有可能”,最近家里发生的各种玄事让尤曙光对这句话深有感悟,预防工作做在前面总没有坏处,免得碰上爆点一发不可收拾,到那时候想拆除都来不及了。

Δ变了个人

赵迎春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被尤曙光、李婉华、齐大妈、尤优前呼后拥地抬回床上,运动量不亚于踢个半场球。赵迎春躺回床上,摸了摸自己剪短的头发,又摸摸脸,还没忘了照镜子。

尤优今天下班到家后第一眼就发现一进门隔断的仪容镜没了,尤曙光已经把家里有镜子存在的危害性告知于她。尽管今后出门前没法对着镜子臭美一番了,但尤优此刻还是积极给爸爸打掩护,抱怨装修的时候爸爸太粗心,竟然忘了安装镜子,而家里唯一可以移动的一面小镜子恰巧在前几天被齐大妈不小心打碎了。齐大妈承认错误的同时,批评尤曙光不周到,自己邋邋遢遢不照镜子,也想不起来家里还有几个女的需要照镜子,让他记着赶明买了镜子装上。

大家一顿胡诌漏洞百出,赵迎春居然还就信了,她长长叹了口气,“可怜……家……没有……女主人……不行,怪我。”

真正的女主人伺候丈夫前妻洗澡,硬是挺住了,好歹比看着丈夫给她以外的女人洗澡心里舒服些。“舒服……小李辛苦。”赵迎春善良有礼,再次感谢。

镜子这事儿糊弄过去,尤曙光哄着赵迎春趁洗得舒舒服服的先睡一觉,这样他好到隔壁去好好安慰安慰辛苦受累的现任妻子,哪怕捶捶肩膀揉揉手也是诚意的表现。赵迎春很听话,躺好了准备睡觉,临闭眼睛,冲尤曙光嗲嗲地说了句“洗澡……讲卫生,老公……喜欢。”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这屋里所有人冒冷汗。

尤优从她妈房间出来好一会了,仍夸张地哆嗦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还是我妈吗?齐大妈也怀疑,这还是我那个闺女吗?

李婉华看见赵迎春的老娘和女儿都是这副反应,忍不住打听,“难道大姐以前不这样吗?”

以前?以前可没这么好糊弄,家里大大小小愣是没一面镜子,谁信呢?更没见过她这么会撒娇,都快赶上台湾宝岛某嗲女神了。尤优说她最近正在加紧研究有关植物人苏醒后的心理知识,这种反常表现会不会是妈妈在昏睡当中经过改造的结果呢?

齐大妈不爱听,“你妈又不是劳改犯,用得着关她十几年接受改造吗?”

此改造非彼改造。尤优解释,以前她爸常说她妈对他有反应,嗓子眼会“咕噜”,这说明当初病人在昏迷当中渴望与这个人交流,因此,她根据自己与对方的内心交流,在这十几年沉睡当中进行了自我改造,就是说,她把自己改造成为了一个自己和对方理想中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赵迎春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连最熟悉她的家人都感觉到——她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以上言论纯属本专家学习成长过程中的推论和猜测,并非权威言论,仅供参考,切勿盲目深信。”尤优分析完,这样补充。

这番所谓专家的言论不靠谱,但她亲爱的爸爸,多么不信邪的一个人,今天不也干出了拆掉全家的镜子这种更不靠谱的事吗?若是以一种娱乐的精神细想一下,妈妈睡了这么一大觉,连性格都能大变,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呢?万一她连想象力也跟着暴涨了,非要认定自己当初美貌如花,冷不丁一照镜子,看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半百老徐娘,那还不被自己活活吓死过去!所以,必须以不靠谱的精神去应对即将有可能出现的所有不靠谱的事。这样想来,目前全家人当中,反而妈妈才是最靠谱的一位,尽管她的外在发生了改变,但是她的内心正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下产生质的飞跃,这说明一切都在朝着我们理想的方向顺利前进呀!

不是专家胜是专家。李婉华很欣赏最后这句充满希望的总结。

“你相信一切都会朝着我们理想的方向顺利前进吗?”晚上睡前,尤曙光在厨房给赵迎春煎药,李婉华进来,两人一起熏着浓郁的中草药味道,抓紧一切时机二人世界的时候,李婉华这样问自己的丈夫。

尤曙光瞅着李婉华,“瞧这一脸憧憬满口诗歌的,什么事突然就让你心情大好?”

“因为我越来越觉得我老公是个好人呗!”李婉华的确心情大好,王大冲那番离谱的假设完全不存在。

“平白无故的给人戴高帽子,做错事了吧?”

李婉华笑而不答。算是一点儿小错误吧!不该不信任自己的丈夫,不过也不是很严重,而且自己已经及时改正了,总之今后任谁挑拨,都不会随便怀疑自己的丈夫,一切谣言统统让它们玩完。

尤曙光其实也想到了他那两位情敌一个都没闲着,轮番轰炸,一点儿都不给他留喘息的机会。攘外必先安内,尤曙光从兜里摸出一面小镜子,这是特意留下的,让老婆藏好,就连女儿他都没给留。

李婉华拿着小镜子美滋滋地照自己,就好像多少年没照过镜子一样。“太偏心了你。”

“那必须的。”尤曙光越来越会讨女人开心了。归根究底,因为亏欠太多。

短暂的二人世界在赵迎春的汤药熬好时必须结束了。尤曙光必须去陪护另外一位妻子过夜,在两扇房门之间,他与现任妻子道别,“你要是心里别扭,我就让妈去。”

“陪护和洗澡是两回事,陪护病人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那我进去了?”

“别小肚鸡肠了!”慷慨的妻子把丈夫送进自己卧室的隔壁。

Δ特殊要求

谁知尤曙光端着药汤来到赵迎春的房间,却发现她正独自流泪。怎么了这是?哪儿不舒服吗?尤曙光问了半天,赵迎春只是哭。

“妈都……告诉我了……”赵迎春继续抽泣。

尤曙光不由地紧张起来。既然老太太把家里的情况都抖出来了,他打算好好和她谈谈,不能让她想不开,自己当年的一句气话,就让人家躺了十三年,这次绝不能再让她出事。

“十三年呀……对不住……”

抱怨,甚至痛恨都是应该的,十三年呐,他的确对不住她,而他如今离婚又再婚,这些事实改变不了,他希望赵迎春别太激动,等她身体好了,新账旧账一并跟他算,他绝无半句怨言。

“我……我苦……褥疮……”赵迎春说到这儿,又难过得落泪,又歇了一会儿,还是在尤曙光帮助下,把她零零碎碎的话串成一整句:她觉得苦了尤曙光,自己这十三年连一个褥疮都没有生,都是因为尤曙光照顾得好。

就为这事哭呀!尤曙光松了一口气,差点儿自己把秘密交代出来。

有惊无险,尤曙光给赵迎春胸前垫好毛巾,准备给她喂汤药。赵迎春笑眯眯地看着尤曙光,两只手把他往床上拽。

这是要干吗?不想喝药?尤曙光不明白。赵迎春不说话,只看着他笑,还是一个劲儿拽他。

尤曙光猜测,可能是她刚醒过来没多久,不愿意一个人睡,想让他躺旁边陪着,于是给她解释,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容易撞着她,撞坏了又是麻烦。

“……想……对你……好。”赵迎春磕磕巴巴地说出这句话,脸上居然泛起一丝羞涩。

啊!尤曙光大致明白她想干吗了,顿时慌了手脚,那事……绝对不行!极力找出各种理由拒绝上床,赵迎春都说不怕。你不怕,可我怕呀!我怎么跟隔壁交代?赵迎春见尤曙光死活不上床,松开了手,又开始掉眼泪。

“知道你……嫌我了……”

姑奶奶快成林黛玉了,尤曙光又是一通哄劝,“嫌弃你,能伺候你这么多年?”赵迎春终于破涕为笑,又拉住尤曙光的手,非要让他上床。尤曙光看着温柔孱弱的赵迎春,实在不忍心强硬拒绝她,瞅见床头柜上的汤药,说去给她热热,喝了药就上床睡觉,可是就这样都不行,赵迎春拉着他,满面含笑,就是不放人。

尤曙光只好脱鞋上床进被窝……

隔壁双人床上,李婉华刚刚睡下,她从枕头底下摸出尤曙光私藏给她的那面小镜子照了照,镜子里映出她心满意足的笑容,那个偏心的家伙!

把镜子放回到枕边,关了台灯,李婉华关灯睡了。她绝对想不到,隔壁可不像她安慰自己的说法那样的单纯且安全……尤曙光在被窝里躺下,又急忙坐起来,向赵迎春请示,要上厕所。这个可以有吧?不然憋着尿什么都没法干呀!赵迎春温柔地点头应允。

出了房门,尤曙光直奔李婉华的房门……想想,不对,这事万万不能告诉李婉华,免得她本来尚未别扭的心由此别扭起来。逃出来只是暂时的拖延,总不能一夜不回去,留下赵迎春一个人在房间,他也不放心呀,想来想去,这事只能求助老太太。

大半夜把老太太从被窝叫出来,不等埋怨,尤曙光就把那件难以启齿的事告诉了她,“迎春她……非要……非要拉我上床。”

“啊?!她有这要求了?”

尽管客厅没开灯,光听声音,尤曙光都能知道老太太反应很强烈,是意外还是兴奋?尤曙光暂时顾不上考虑,“其实不见得是迎春有要求,她大概是认为我……您明白吧,所以才非要……您明白吧?”

“哦,那你到底有没有啊?”

“我当然没有啦!”

“那你就直接跟她说挺晚了先睡觉,不就得了?”

要是这么容易摆平,尤曙光还用得着大半夜躲在客厅和自己前丈母娘聊这种私密话题?赵迎春要是还和以前一样跟他争几句,他还可以直接拒绝,可她现在俨然一个善感多愁的林黛玉,当她发现自己十几年没生一个褥疮都能哭成个泪人,要是再让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现在不仅不是她丈夫,而且已经是别人丈夫的事实,后果会怎么样?

后果……齐大妈自己也很清楚,一翻白眼,又过去了!要是她闺女再过去一回,她也得跟着过去。尤曙光把齐大妈请出来,是让她帮忙出主意的,不是让她恐吓他的。齐大妈言归正传,给他出了个高招。

“实在不行,你就从了她算了。”

“……”

“反正你又不吃亏。”

尤曙光对他妈很无语。这是吃亏不吃亏的问题吗?这是道德问题。“我现在的老婆就在隔壁,你让我去跟别的女人做那事……”

“谁是别的女人?那是你孩子她妈,真正给你当过老婆的人。”

尤曙光早知道老太太偏向自己闺女,可没想到她能偏得连这类原则都不讲,不说了,自己想主意。

齐大妈不高兴,“自己想得出主意还大半夜把我叫起来?我怎么不讲原则了?我现在心里没有闺女,只有儿子,我儿子十几年没那事,我心疼我儿子行不行呀?”

尤曙光赶紧捂住齐大妈的嘴,请她回屋睡觉去,再说下去,他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能让一个五十岁的老男人不好意思,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本事。

“好儿子,其实你真的不必这么为难自己,你要是实在扛不住,其实从了也没什么,妈只当什么都不知道。”齐大妈最后给他一个好建议,什么也别想,回屋睡觉,见机行事。

求救不成,尤曙光一筹莫展,自行回房间见机行事去了。齐大妈满怀希望,闺女呀,你说你怎么就不能早醒过来哪怕半天呢?这回妈帮你也只能帮到这儿了,成功不成功,全看你自己了。虽说“女婿能顶半个儿,半个哪有整个好”,可眼下,齐大妈头一回不想占这个大便宜,她觉得还是“半个儿”更实惠。

赵迎春眼巴巴地瞧着房门口,总算把上厕所的老公等回来了。

“凉,快……进被窝。”

尤曙光硬着头皮来到赵迎春跟前,一眼看见床头柜上放凉了的药碗,来了主意……刚刚回到自己房间等待佳音的齐大妈紧接着听见,赵迎春的房间传来一声东西摔碎的清脆声响!

接下来,全家人都在赵迎春的房间里忙碌劳作起来。

大半夜,清扫地上碎碗残片的、清理被药汤泡脏的被褥的、忙着给床上换干净床单被褥的……赵迎春躺在床上,看着全家人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为她闯的祸忙活着,愧疚不已。尤曙光屋里屋外来回张罗,各种活儿抢着干,忙得他不亦乐乎,心情大好。忙到后半夜,尤曙光拖着疲惫的身子倒头大睡,再没人对他提出要“那什么”的要求了。

Δ主动成全

第二天中午,李婉华拎着一堆大纸箱小纸箱回家,刚去了趟超市,买的新被子、床笠、床单被套,回来给赵迎春换上。她觉得昨晚上临时给赵迎春换的旧被子用的年头长了,既不舒服也不卫生,这回撒上药汤再洗一水,就更不保暖了,天凉了,虽说屋里有暖气,可病人的身体不比健康人,必须从各方面多注意,她特意选了纯羊毛内胆的被子,暖和舒适又很轻便,赵迎春目前的身体还不灵便,盖上这样的被子可以减轻身体负担。

齐大妈正在家里重新套被子,听说李婉华拿回来的这一大堆东西全都是买给迎春的,很是意外,这得花多少钱呀!

“花不花钱不重要,关键是对大姐的身体有好处。这些旧被面洗完了也别再缝被子了,棉花可以留着,现在用棉花被的人少了,也见不着弹棉花的了,等哪天碰见弹棉花的,这些棉花弹好了给大姐做个褥子,天暖和了,盖着它坐在阳台上晒太阳还挺实用的。”李婉华说完,抱起齐大妈拆好的被面去卫生间准备洗。

齐大妈站在那堆箱子当间心里不是滋味,人家这么实实在在地为迎春着想,可自己昨晚上还冒出那样的私心,唆使人家男人去做不讲原则的事儿,好在迎春自己不当心,出了小意外,她这个当妈的也不用觉得对谁心里有愧了。齐大妈心里这么想着,叫“小李”过来。

“小李,妈今晚上想陪着迎春睡,你看行吗?”

行啊!李婉华求之不得。

一床新被褥把自己老公换回到自己床上,月色朦胧,李婉华又换上了洞房当天穿过的那件红睡裙。

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搂着自己的老婆睡一觉了,尤曙光心里美得很,催促老婆,“天凉,快上来吧!”

“怎么说这也是咱俩第一回,别这么猴急好不好?”女人故意吊那猴子的胃口。

老婆不准他猴急,尤曙光遵照老婆的意思办,搂着李婉华躺下,跟她说说温存话,他对老婆所作出的牺牲由衷的感激,委屈和辛苦全都记在心里。洞房花烛夜又不是表彰大会,光荣老婆一声命令,尤曙光乐颠颠地把灯关了……赵迎春对今天和她过夜的人换成齐大妈,以及齐大妈的解释均未提出任何异议,昨晚上她不小心把药汤洒了一床,把曙光折腾得够呛,今晚上让他好好在客厅补补觉,这是应该的。

赵迎春安安静静地睡了,齐大妈却睡不着了。女儿被离婚是她一手逼出来的,看着自己女儿孤孤单单地躺着,女婿变成了人家的,老太太心里着实不是滋味,本打算这辈子就这样安安稳稳的把自己这唯一的孩子送走,她哪知道女儿睡了十三年居然还能醒过来啊!早知道有今天,就是给她十套一百套房子,她也不会逼着女婿去办离婚,有什么比一个完整的家更值钱?糊涂啊!

屋里黑了灯,李婉华甜甜地钻进尤曙光的臂弯,老太太都主动成全咱们,肯放虎归山,那咱们也别客气了。尤曙光一点没想客气,热烈迎接妻子温柔的怀抱,一对干柴烈火即刻点燃……“笃笃笃——”就在这时,他们的房门,响了!

赵迎春醒来之后,医生叮嘱过,尽量保持她身边一直有亮光,病人在黑暗中躺的时间过于久了,适当的亮度可以保证她的心理平稳。齐大妈来敲门的原因是,赵迎春床头的台灯不亮了。

尤曙光经过检查,是灯泡的问题。齐大妈很不高兴,这破灯泡,早不坏,晚不坏,非得大半夜的坏了折腾人,真够邪门。

尤曙光也觉得邪门,这个灯泡是他几天前新换的,这么不耐用,真是坑人。不过一个小小的坏灯泡并不会影响新人亲密的迫切心情,干柴回到房间,准备继续与烈火点燃火苗,那颗刚换上的灯泡即便再不耐用,也不至于熬不过今晚。

可是……

可是“笃笃笃”的敲门声又响了……

黑暗里,二人躺着,没吱声。隔着门,听见齐大妈说,她把迎春的药丸给弄撒了。尤曙光给齐大妈找出一瓶新的药丸,回到自己卧室之后,夫妻俩没敢立刻开始刚才的活动。灯泡坏了属于意外,可这个时候喂的哪门子药呢?等着吧!门还得响。

天,快亮了。房门,并没有响过。

“灯,关灯。”

警戒消除,未完成的大事还需继续完成。两人迷迷糊糊头昏脑胀地迎接对方,就在台灯关掉的同时,房门再次诡异地响起……“笃笃笃——”

俩人顿时僵在那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彻底醒了……齐大妈说自己头晕睡不着,尤曙光给她测了血压和心跳,全都正常。不知道是开着灯不习惯,还是换了房间认床,总之就是齐大妈在那间屋子里怎么都睡不着。

“曙光,要不……还是你过去看着迎春吧!”

尤曙光见老太太终于说出了她折腾了一晚上的目的,也拿出自己的道理,说好了这段时间由齐大妈和尤曙光轮流陪护,“今后的先不说,至少今天晚上,我得陪陪婉华吧?这结婚都多长时间了,您让我有始有终地站完这班岗,好吧?”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俩也不容易,我也没说不让你们俩团圆呀!今晚上不还是我主动让你回这屋来的吗?”

这是事实。

“妈也不是那种不体谅人的封建老太太,反正你们前半夜该办的事也办完了,后半夜在哪睡还不都是睡吗?”

夫妻俩沉默,我们能说因为您老来得太勤,我们前半夜该办的事,到后半夜都没来得及办吗?

Δ爱莫能助

第二天是周末,吃完早饭,尤曙光叫住女儿,跟她商量个事儿。

“你妈那么疼你,特别想让你多陪陪她,你白天老忙着不在家,要不晚上陪陪你妈?”

尤优的回答是——果断不答应。

并非尤优不懂事,而是因为她的这位妈妈,大脑的时间意识还没和现实正式接轨,仍把自己女儿当做十三岁,不,不是十三岁,尤优的感受是,她妈觉得她连三岁都不到,整天对着一个二十奔三的人要“么么”,亲完一边脸蛋不行,还得让她鼻子脑门么么个遍,自己么么完了,还得互相“么么”,瘆不瘆得慌呀?妈妈现在只要注意力不在她爸身上的时候,就全部转移到尤优身上,整个一个母爱泛滥。母爱,没人嫌多,可是她这种密集式倾泻式的给法谁受得了!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尤优非常明白这是因为妈妈的时间感断档十几年造成的,她很愿意给妈妈时间慢慢适应,所以平时也就忍了,可是要她主动请缨去黏她妈,尤优想想就起鸡皮疙瘩。别的忙,她爸不说,她都会主动的暗地里的,能帮的都帮。但是这个忙,恕女儿承受力有限,真帮不了。

不过到了中午,尤优就改口了。看着爸爸一筹莫展,恍恍惚惚间能把菜刀往自己手上砍,尤优不得不出手相助。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我尤优舍己救父,答应你了,也别给我演戏了,苦肉计很成功。

尤曙光很冤枉,一点都没演啊,肉是真的,血是真的,菜是真的,菜刀更是真刀真枪啊!按说这事不合适和女儿说,可是老太太帮忙比不帮还乱,还不敢让李婉华太担心,想着想着,就挂彩了。

尤优庆幸,幸亏她爸切的只是根手指头,他要是真刀真枪的表演个割腕抹脖什么的给她看,她这不孝女的恶名可就背上了。不就是给自己妈陪床吗?其实也不至于那么可怕,去就去了。

然而尤优错了,低估了她妈的母爱泛滥。

昨晚上的教训有些许惨痛,早知道夫妻办事还能被人分出个前半夜和后半夜,就该前半夜该干吗干吗了。夫妻俩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今晚上有尤优在隔壁陪护,说什么也不能再往后半夜耽搁了。

洗完澡,尤曙光抓紧时间上床,伸手刚碰到台灯开关,条件反射地不敢按下去了。夫妻俩盯着房门等了好一会儿,确定门外没动静,这才敢躺下。

可就算躺在床上,谁也没敢妄动。尤曙光寻思,优优这孩子懂事,只是平时她单独看护她妈妈的时候少,万一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比方弄不清楚药在哪儿放着,哪种药和哪种药必须分开吃,临睡之前很有可能需要再来问清楚,万一撞上……就尴尬了。可转回来想想,下午他已经把该嘱咐都嘱咐过了,现在特意把孩子叫出来再嘱咐一遍,目的性也太明确了,明摆着是说,爸爸一会儿有重要的事要忙,你别过来捣乱哦。虽然事实确实如此,可是往往事实最不能明说,毕竟小姑娘跟老太太不一样,当家长的可不能搞得那么不含蓄,等等就等等吧,反正洞房这件事他等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怕再多等一会儿吗?

看了看表,这个时间估计赵迎春也睡着了,尤优上班起得早,这时候也不会过来请教问题了,女儿真是够义气!老太太今晚不陪夜,睡前尤曙光特意给她量了血压,盖好了被子,她没理由再搞什么名堂。看样子,今晚可以安享良宵了!

轻轻锁上房门,关了灯,黑暗里,两个人迫不及待地黏贴在一处……“笃——笃——笃——”

黑暗中蠕动的黑影随着这响声固化了……

慌慌张张穿好衣服,尤曙光打开房门,尤优可怜巴巴站在门口,说,“我申请退出。”

比老太太还干脆,一次性结束。尤曙光感到失望,爸爸高估了你的忠诚和义气。

尤优向爸爸表明,即便鸡皮疙瘩起了几身,她依然坚持,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绝不能临阵脱逃!但她还是临阵脱逃了。

“因为,我妈压根就不想跟我睡。”

临睡前,尤优特意酝酿了一番情绪之后,向妈妈表示,妈妈昏迷这些年,她对妈妈非常想念,由于她白天要上班,陪护妈妈的时间不够多,所以主动要求今后每天晚上都由女儿来陪妈妈睡,好好尽尽孝心。结果这番感人肺腑的话却给自己惹“祸”上身。妈妈非要拉着她一起睡,以补偿多年亏欠的母爱。看着妈妈满脸的期待,尤优心想,我妈拉我爸上床,我爸死活拒绝,今天我妈拉自己闺女一起睡,若是再遭拒绝,心里肯定不好受。尤优只好勉为其难地倚在妈妈身边睡下。妈妈自己手脚尚不利落,却一个劲儿地给她掖被子,并且一手搂着她,一手疼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哄女儿睡觉。起初,尤优还强忍着不适,躺着躺着,她渐渐睡着了,如同小时候睡在妈妈怀里那样,她觉得那样温暖,那样舒适……当妈的都快把女儿含在嘴里了,还能说她不想跟自己女儿睡?

尤优也原以为自己今晚的光荣使命是去哄她妈睡觉,结果没想到,反过来让自己妈给哄了。躺在妈妈的怀抱里迷瞪了一会儿,尤优醒了,这一觉睡得好香好舒服,她发现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妈妈居然一直没换过姿势,感动之余,尤优以此为借口要去小床自己睡。赵迎春又亲了一口乖宝贝之后,对她说:“优优乖,沙发……不舒服,去客厅……叫爸爸……回来睡床。”

用尤优自己的话形容,“当时心里一阵凉意刮过,我妈哄了我半天,其实是心疼我爸‘在客厅睡沙发’不舒服,所以先把我哄高兴了,好让我乖乖地自己回去睡,然后把我爸请回自己房间。”

尤曙光被请回“自己房间”。

当晚,李婉华失眠了。

原因是,听见尤优安慰她爸,“万一我妈还对你有要求,大不了咱家再牺牲一床被子吧!”噢,原来药汤洒了一床是这么一回事啊!

一个人躺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开着灯嫌晃眼,关了灯又会胡思乱想,李婉华索性坐起来,在床上做仰卧起坐。

一个、两个、三个……人家尤优都说了,她爸特别坚强,宁死不屈,他那么勤俭抠门的人,能牺牲一整床的被褥被单为华姨保全他自己的清白,他宁肯下这样的血本,还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尤优这些话在李婉华肚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来回,仰卧起坐也不知道数到几了,又从头再数……累,累得想躺下睡。

不就是在隔壁陪护病人睡觉吗?睡觉还不正常?那就踏踏实实的睡吧你!李婉华把自己累了个腰酸气短,关了灯,蒙头睡觉。

第二天一早,尤曙光吃早饭的时候,家里能自行动弹的三个女人围着餐桌瞄他,一个个相面似的,肚子里无数个小问号往外冒。但都没好意思冒出来。

尤曙光呼噜呼噜喝完粥,说话了:“都别看我了,好好吃饭,昨晚上什么也没发生,今后也什么都不会发生了。都放心了吧?”

这几个女人听见这话,反而更加好奇地盯着他,就好像在问,真的没发生?

“优优,你吃完了吗?”尤曙光想先把尤优支走,毕竟这类话题不适合当着女儿的面谈论。

尤优撇撇嘴:“人身上那点儿事,我什么不明白呀?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阅遍各色男男女女……”

“嗯?”

“……的尸体。我是医生,这一张桌子上您所面对的,最不该害臊的就是我,什么情况,您就直说吧!”

“那妈您……”尤曙光想把老太太支开,其实昨晚的事给李婉华一个人交代清楚就够了。

齐大妈也坚决不退席,“我一个老太婆子,我有什么好害臊的,况且你是我儿子。”

李婉华不等尤曙光劝她回避,也说得明明白白,“医生和妈都不用瞒了,你就当现在就我一个人在,你是跟我一个人说悄悄话,可以放开大胆地说了!”

“那我说了?”

仨女人鼓励的眼神等他说。

“我、yang、wei、了。”尤曙光用口型说出一般男人难以启齿的生理缺陷。没发声,她们未必能听懂。

啊!!!三代女人竟然全都听懂了,表情各异。尤曙光瞅着她们这叫一个开心,嘎嘎嘎地乐了好半天,瞧你们脑瓜里整天都想些啥?

原来昨晚尤曙光继尤优之后回到赵迎春房间,赵迎春特别体谅他,好容易把孩子哄回去睡了,咱们也快睡吧!

睡觉,尤曙光挺高兴,谁知赵迎春又拉着他的衣角,让他上床。尤曙光见赵迎春还是要为他尽“妻子的关怀”,又是一阵慌乱,赵迎春依旧很体贴,十几年了,生分了,另一只手摸索着要关台灯。

“不能关灯!”尤曙光一紧张,声音大了点儿,把赵迎春吓一跳,尤曙光赶忙心平气和地拿医嘱做理由搪塞。

“你上来……就不关灯。”赵迎春又撒开娇了,说完,“啪”台灯关了。

尤曙光伸手开开……赵迎春伸手又关掉……尤曙光又开开……估计两人来来回回拉扯台灯的那个时间,正值李婉华心里长草,在隔壁挥汗苦练仰卧起坐。

几个回合下来,尤曙光心一横,对赵迎春说,“干脆我……我实话实说了吧!我……唉,这话让我怎么跟你说呢!”支吾了半天,没说出来。

赵迎春见他说话这么为难,知道是大事,松了手。

“其实我,我,我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

尤曙光咬咬牙,说了:“就是……就是我那方面不行了,出问题了,你明白了吗?”

赵迎春想了想,似乎不觉得这是件大事,拉住尤曙光的手,很坚定地告诉丈夫,“不怕,看病。”

“看了,各大医院都看过了,所有大夫都说没救了。”

尤曙光“惆怅地”把赵迎春的手放回被子里,“落寞地”回到自己的小床。赵迎春看着尤曙光的背影,很自责,丈夫那个功能出问题,肯定是这些年单身汉的日子闹的,他这些年熬得难啊!唉,都怪自己……“可怜的”丈夫怀着沉重的心情长叹一声,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了……他要是知道赵迎春事后对他的病那样上心,这一晚说什么也不可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