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微型小说一千零一夜(第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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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披着狼皮的羊(3)

开着小车回家

季 明

车轮碾进钟湾子地界时,已是下半夜,雪亮的车灯刺破黑暗,同时也把满湾子的狗刺醒了,立即腾起一片激烈的狂叫声。听着这熟悉的狗叫,二呆兴奋起来,虽然两年多没回家,但凭声音也能分辨出哪只狗是他家的。

二呆径直把车开到家门前,车灯照在大门上,“嘀嘀……”响亮地按了一串喇叭。屋里的灯“啪”地亮了,同时,左邻右舍的窗户也接二连三地亮起来。

二呆下车,使劲地敲门,就把自己媳妇春叶敲了出来。

两年多没见面,二呆想给媳妇一个紧紧的拥抱,春叶却一把推开他,围着小车转了几个圈,惊讶地问:“你是开着它回来的?”

二呆说:“对哩,是开着小车回家的!”

春叶问:“谁的小车?”

二呆说:“咱家的呀!”

春叶瞪圆了眼睛,说:“你买车啦?咋不告诉我一声!”

二呆扯着春叶,连声说:“走走……进屋再说。”

进了屋,二呆告诉春叶,老板欠了他两年多工资,四万多块钱,谁知最后老板破产了,只好把这辆小车抵给他,当工资。一听这话,春叶火冒三丈,蹦起来呵斥道:“你傻啊?全家还指望你带钱回来过年呢,拼死累活地干了两年多,就开了这辆小破车回家,能当肉吃还是能当酒喝呀?”

二呆一摊手,说:“我有啥法!老板破产了,还能吃了他?老板说了,这车有五成新,手续齐全,少说也值六七万哩,赶明儿我把它开进县城,转手卖掉,咱还赚了呢!”

春叶问:“真的呀?”

二呆说:“骗你干啥!”

春叶这才高兴起来。

第二天,二呆开着小车回家的消息,传遍了钟湾子,大家都过来,围着小车转来转去地看稀奇。

一个人“啧啧”嘴,说:“嗬!跟咱们乡长坐的车是一样的呀!”然后,问:“啥牌子?”

二呆说:“桑塔纳。”

又一个人问:“二呆,发大财了吧?”

二呆说:“没哩!”

“没发财咋能开着小车回家?”

二呆刚要说出实情,这时,身边的春叶悄悄碰了一下他,大声说:“死二呆,挣了两个臭钱,就想买个车玩玩,真是穷烧!”

二呆飞快地眨着眼睛,不解地望着春叶。春叶说:“我还没坐过小车呢,二呆,开上车,让我也享受享受!”

二呆只好开上车,载着春叶,在钟湾子里兜风。只要一看到熟人,春叶就急忙让二呆停车,下去打招呼。

熟人说:“嗬,开上小车了,发财啦?”

春叶就说:“死二呆,穷烧!非要买个小车玩玩。”然后又说:“还别说,这小车呀,坐着就是舒服哩!”

说完,春叶扭回头,拍拍车门,问二呆:“这车叫啥名字?”

二呆从车窗里伸出头,大声说:“桑塔纳!”

春叶就又扭过头,也大声地对熟人说:“对了,这车叫桑—塔—纳!”不管熟人问没问这车是什么牌子,都这么说。

自从有了小车,春叶似乎变懒了,只要一出门,无论远近,都会说:“二呆,开上车,去办个事。”于是,钟湾子便整日响着二呆小车的轰鸣和清脆的喇叭声。看着扬起灰尘、不时飞驰而过的小车,整个钟湾子人都知道了,二呆在外面发财啦,是开着小车回家的。

春节临近了,二呆与春叶商量:“明天,我把车开到县城卖掉?”

春叶一瞪眼,说:“急啥?先开着,正月里还要回娘家拜年呢!”

正月初一,两口子穿得漂漂亮亮的,开着小车出去拜年。娘家人原本有些看不起二呆,但今年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了,二呆发财了,是开着小车来拜年的,娘家人脸上也光彩。二呆和春叶着实风光了好些天。

正月十五过后,二呆又得出门打工,征得春叶同意,便悄悄把车开到县城,卖掉。行家一看,车的毛病太多,只卖了两万多块钱。

二呆垂头丧气地回家,春叶听说才卖了两万多块钱,就紧紧关上门,和二呆大闹了一场。

第二天,村里男人遇上步行的二呆,就问:“二呆,没开车呀?”

二呆说:“朋友借去了,玩几天。”

女人遇见步行的春叶,也问:“春叶,出去办事?咋没坐车哩?”

春叶说:“死二呆,把车借给朋友啦!”

正月一过完,钟湾子的男人们都要外出打工了,临走时,女人们都悄悄地嘱咐男人:“出去好好干,今年春节,争取像二呆那样,咱也开着小车回家!”

机器人保镖爱上女主人

谢丰荣

“我想了很久,一定得和你谈谈!”星期五说。我不是鲁滨孙,但我为他取了个黑奴的名字。我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

星期五注视着我的眼睛,他正坐在早餐桌边,我漂亮的妻子则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阳光从明亮的玻璃窗照进来,空气十分清新,令人顿生惬意。我十分满足现在的生活,是的,很满足。

“把她让给我吧!”星期五低下头,说了这句话。

“谁?你说的是谁?”我不解地问。

“芬尼。”

“什么!”我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因为芬尼是我新婚不久的妻子。我吃惊地看着星期五。

“我爱上她了!爱!真奇怪,这一点点爱竟让我日夜不安,所以我必须对你说出来才行。”星期五内疚而又直白地说。

“天啦!可你只是我从商店里买回来的一个机器人!”我嚷道。

“是的,我是机器人!可现在机器人与你们人类还有多少区别呢?”星期五这一问让我无言以对。好半天我终于冷静下来,开始重新打量三个月前定购的商品—也就是星期五。他身材高大,肌肉强健,是个无可挑剔的保镖。这个世界,区别机器人与人类仅仅看手上的戒指闪什么颜色的光。机器人也靠吃饭生存,靠睡觉休息,只是他们的智商远远超过人类,自然,他们的头脑是比人脑容量还大的特殊材料。

我暗暗着急,因为无论从人力还是智力上看,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后悔买了个危险品。

我冲口而出:“你是个次品!想不到,我每天对你那么好,吃饭同桌,出门同行,你还要谋害主子!早知如此,我就选那条机器狗做保镖了。”

“我也许是次品,是你贪图便宜买的,怪谁呢?我只知道一点,我的头脑里产生了新东西,这就是你们最不愿让我们拥有的感情。”星期五说。

“我要是不答应呢?”我气急败坏地说。

星期五扬了扬肌肉饱绽的胳膊,向我笑了笑,并不说话。我知道那意思是说,咱俩不是一个级别的,要摆平你太容易了。是啊,我哪是机器人的对手呀!

我束手无策,垂头丧气地问:“那你要怎么样?”

“从今天开始,你搬到我的保镖屋住,我搬到你和芬尼的房间里住。”星期五说。

这时芬尼从厨房里出来。她看了看我和星期五,觉得不对劲,就问:“你们怎么啦?好像以前从不这样!”

我快要哭了,说:“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星期五站起来,去拉芬尼的手。我暴跳如雷,大吼:“别碰她!”

星期五回头对我吹一下口哨,算是耀武扬威。然后他悍然将芬尼抱在怀里,这时候,芬尼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发出一声尖叫。

我气得昏了头,抓起电话要打1 1 0,不过,我突然明白警察也是一群更先进的机器人,要是他们来场面可能更不好收拾。我将电话一扔,扑向星期五。星期五只动了根指头,我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时候,我突然看到,芬尼甜甜蜜蜜地搂住星期五的脖子,将嘴递上去,在星期五脸上重重一吻,接着又在他的手臂上重重一吻。我人不能动,但眼睛和嘴能动,我惊问:“芬尼,你这是怎么啦?”

“不怎么!既然星期五今天把话说明了,我也不再隐瞒。其实我早就喜欢星期五了!他那么强壮!那么英俊!要知道,这可是根据明星打造的机器人呀!我的心思全在他身上,对你已经毫无兴趣,是该换换房间了!”芬尼说,然后又在那用塑料做成的人皮上乱吻。

我痛不欲生,对她说:“可他只是个机器人,你是真真正正的人!”

“机器人怎么啦?人和机器的结合是早晚的事,我才不怕笑话呢!”芬尼停下亲吻,用眼睛痴痴地看着星期五,这眼神里集中了全副心思,再不理睬我的哭闹。

星期五也用眼睛看着芬尼,并且得胜地微笑着。他们就这么看下去,看下去。

我在地上痛心地感叹爱情,感叹科学,感叹这个毫无预兆的黑色早晨。

突然我听到急促的喘气声,而且越来越大。我抬头看星期五,只见他用手抱住头部,大叫起来:“我,我头好痛!哎哟……”然后他倒地,滚向我的旁边来。他身体里响着电流的咝咝声,从头发根里闪出火花,看来是某个地方出现短路。我紧张起来,害怕强电击伤自己。这时,芬尼冲过来,一把将我拉开,紧紧地抱住我,边吻我边说:“亲爱的,我刚才说的话不是真的,是用来对付星期五的,你可别当真呀!”

地上很快没有了动静。我们一看,星期五“死”了,他的皮肤“溃烂”(被漏电所伤),面目全非。

我奇怪地问芬尼:“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说!”

芬尼找出一本小册子,说:“亏你买了东西也不看看使用说明!现在看还来得及。”

我接过来一看,只见那上面写着注意事项:

智商极高的机器人并不足惧!因为他们唯一空白的是感情,在这方面,人类强大他们千百倍。紧急关头,您要保持镇定,在眼睛里倾注复杂的感情信息,越复杂越有效果,目的是引起机器人程序的剧烈冲突,使之严重崩溃……

披着狼皮的羊

陈修泽

树生手里的鞭子不停地落在一只叫软软的羊身上。树生极看不起软软,软软太软弱了,总被别的羊欺负。像刚才,软软发现一丛嫩草,正啃得欢时,另一头羊跑过来,软软一声不吭地躲开了。“你咋这么懦弱?马软被人骑,人软被人欺。你越窝囊,人家越不把你放在眼里,越欺负你,你为啥不能勇敢点?哪有拼都不拼就低头认输的?所有的羊都认为你好欺负,也都敢欺负你……”软软痛得咩咩地哀叫。

树生又打欺负软软的那只羊,有多大劲就用多大劲,羊毛纷纷飘落:“看你今后还敢欺负软软不?……”

软软跑过来,拿头蹭树生的腿。树生对着软软又是狠狠一鞭:“你还为欺负你的人求情,你这个窝囊废!”尽管软软挨了树生的鞭子,但软软一点也不恨树生,它知道树生心里苦。树生同它软软一样,也总是被人欺负,像刚才,明明是树生的羊群先到了这草场。这草场的草比别处的草茂盛。可村里的火生赶着羊群来了。火生对树生说:“你去别处放羊吧。”树生一声也不敢吭,带着羊群灰溜溜地走了。还有,在昨天,一只跑散的羊明明是树生的,可霸生硬说是他的羊。树生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霸生把那只羊赶进他的羊群。那时软软都觉得树生太老实太懦弱了。

软软不想再任羊欺负它了,它想欺负别的羊。软软知道同羊角斗,它斗不过别的羊,它要智取。这时软软看到院子里有张狼皮,心里一亮,如若我披上狼皮,那些羊还敢欺负我吗?那只有我欺负它们的分。软软便把狼皮披在它身上。

正在吃草的羊见了披着狼皮的软软,吓得忘命地四处奔逃。有两只羊因惊慌奔跑而撞到一起,都摔倒了。软软体会到欺负人的快乐,不禁哈哈大笑:“看你们今后谁还敢欺负我?今后只有我欺负你们的分。”

软软总吓那些以前欺负过它的那些羊,有时故意在后面赶它们,它们总吓得屁滚尿流。但软软心里明白,它们怕的不是自己,是自己身上的这张狼皮。

树生也发现软软披狼皮的事,尽管披着狼皮的软软把他的羊赶得四处乱跑,但树生一点也不责怪软软,树生反而拍着软软的头说:“想不到你这么聪明,看来我得向你学习,也得披张狼皮欺负那些以前欺负过我的人。”树生再无法忍受过这种被人欺负的日子。特别是今天女人告诉他,村里的花子把她强行往地上按时,树生气得浑身颤抖,气都喘不过来。花子是树生的堂兄,同树生一样老实,也总受村人欺负。可花子竟也来欺负自己了。

天断黑时,树生去了疤子家。疤子不种地,不放羊,而是带着一帮人在县城里弄吃弄喝的。疤子曾敲诈一男人,要男人拿钱,男人不肯,疤子一句话也不说拿出匕首就刺男人。疤子因而坐了两年牢。疤子头上的疤也是被人砍的。村人见了疤子腿就发软。村里小孩哭时,只要大人一说:“疤子来了。”小孩便骇得不敢哭了。

疤子问:“你找我有事?”

“没,没有事……有事,就是我女人在、在床上等你。”

“就这事?”

树生想说啥,却说不出来,只有点头。

疤子带着满足的笑出了树生家的门。树生跟上去,对疤子说:“你能把身上的褂子给我穿吗?”疤子很爽快地把褂子扔给了树生。树生把褂子穿在身上,褂子太大了,树生显得更瘦小了。树生说:“好,正合身。疤子哥,你啥时想来我家就来我家,我家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树生进了屋,对一脸不高兴的女人说:“受一个男人欺负总比受全村男人欺负好。”

穿着疤子衣服的树生在村街上来回地走,一见村人就说:“我身上这褂子是疤子送我的。”

后来树生去了火生家。火生不在家,在外放羊,火生的女人在。树生便把火生的女人往床上拖。女人不肯,树生说:“你不愿意是吧?那你想火生平安不?疤子对我说过,哪个女人不愿意,他就找那女人的男人。”火生的女人再不反抗了,依了树生。

穿着疤子衣服的树生又去了霸生家。树生从霸生家的羊圈赶了两只羊出来。霸生问:“你赶我羊干吗?”树生说:“这羊是我的。”霸生说:“我只要了你一只羊,你咋要我两只羊?”树生说:“你占有我的那只羊生了一只羊。”霸生想说啥,见了树生身上的疤子的衣服,便没说啥,朝树生挥挥手,让树生走。

晚上树生又去了花子家。

这天,软软又披上了狼皮,它又想作弄以前欺负过它的那些羊了。软软一出羊圈,便见了几匹狼朝羊群奔来,羊群四处散开了。软软只有跑,但软软披了狼皮,跑不快,软软骇得咩咩叫。身后的狼从软软的叫声中听出软软是只羊,便朝软软扑去,咬住了软软的喉咙。

这回树生损失了三只羊。但树生一点也不难过,只要他身上穿着疤子的衣服,就不愁弄不来三只羊了。当女人不想做他的女人,只想做疤子女人时,树生也不难过,只要他身上穿着疤子的衣服,就不愁没女人。

让树生一万个没想到的是疤子竟被警察抓走了。这让树生极其难过。但树生很快就不难过了,因为村人仍怕他。树生想要谁家的羊,谁便给,想同哪个女人睡,那女人便让他睡。

树生不再穿疤子那件衣服了,那衣服已破烂不堪。树生在村人眼里早就是疤子。

花子求树生给他一件衣服。

树生很爽快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给花子。

花子穿上树生的衣服,在村里来回走,花子一见村人就说:“我身上这衣服是树生给的……”

不要租金的摊位

唐雪嫣

这天,我正在小吃铺里忙活,老公回来了,将我拉进里屋,兴高采烈地对我说:“老婆,我终于下岗了,哈哈。”

我气坏了,没见谁下岗了还这么高兴。老公兴致勃勃地说:“我大展拳脚的时候终于到了,单位买断我的工龄给了五万块,咱家还有四万的存款,你把这个小吃铺盘出去,还能有两万块,一共十一万,咱到商业街开个超市,不比你整天起早贪黑挣这点辛苦钱强?”

我一听就胆战心惊,十一万是我们全部的家底啊,全投了进去,万一赚不到钱的话,可连小吃铺这块根据地都没了。我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同意,但老公大手一挥,像大领导一样严肃地说:“有意见可以保留,我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干。”

他这话让人生气,不过,倒也充满了男子汉的魅力,于是我就屈服了。老公早就看好了商业街的一间一百五十多平方米的门面,那里紧挨着一个生活区,里面有十四栋楼,重要的是,在那前后两百米没有像样的超市。经过一番运作,我们的超市隆重地开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