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微型小说一千零一夜(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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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男人的水蛇腰(7)

压抑了这么多年,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这两个孩子,可是现在……庆风的心里在翻腾,在翻滚。是可忍,孰不可忍呀!他觉着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气炸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要在沉默中灭亡,他想大喊大叫,他想杀人砍人,他想毁了这个家。

而这时候,村长却得尿毒症死了。

尿毒症这病很折磨人,村长瘦得皮包骨头,三天两头跑县医院透析,把钱折腾光了,也没保住命。

村民们都在背后骂他:“活该!胡作非为,欺男霸女,连自己的侄女都不放过!”人们又都想起了春玲。

上点年岁的人,有的见了庆风,又都现出了异样的眼神。

庆风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要想爆发的脾气蓦然收敛了。

村长死了一段后,见庆风这边也没啥动静,村里人把他们的事又渐渐淡忘了。这一淡忘,便有些彻底。

村长的闺女已经嫁人。村长的老婆才四十几岁,不愿熬活寡,村长死没多久,便跟一个经常在村里跑生意的外乡人走了。村长老婆走前,和庆风两口子商量,说他们好歹也是干亲家(村长是庆风大儿子的干大),这房子、宅子糊涂麻缠卖给他们算了。

庆风家住的本就不咋宽敞,又两个儿子,一听这话,正是求之不得,于是两口子便满口答应。

庆风把两家中间的院墙扒开了,两家合成了一家。

庆风的两个孩子长大后,都结了婚,成了家。孩子们都知书达理,很孝顺。一家人住在一个大院子里,过得舒舒服服。

看着儿孙满堂一大家子人家,庆风心里很舒畅。

男人的水蛇腰

余显斌

他是男人,却长着个水蛇腰。走路时,还爱双手交叠斜搭在小腹右侧,迈着小碎步,也就是过去舞台上所说的莲步,步步生莲。

他不是旦角,也不是演员,是公司职员。

一次,吃油条时,我们几个人在一块,还有一个女孩。突然,女孩笑了,向我眨眨眼,嘴一撮一扬,沿着她指示的方向,我望过去,疑惑地问:“咋的啊?”

她一撇嘴道:“兰花指。”

我再看,果然,他坐在那儿吃油条,两指掐着油条,食、中和小指高高翘起,葱白细嫩,典型的兰花指。而且,吃起油条也一小口一小口,嘴不小,偏做樱桃状。于是,私下里大家称他假女子,又因他姓贾,大家称他贾迎春:在《红楼梦》的三春中,迎春最柔弱,也最怯懦,大家觉得和他吻合。

他除了动作女性化,还爱看美女,坐那办公室时,如有高跟鞋响起,他一定会首先抬起头,一双汪汪的眼睛望着高跟鞋来,又望着高跟鞋经过,再望着高跟鞋远去。因此,私下里,他又得了一个“色”。

只有我知道,他这不是色,是在观摩学习。

他曾告诉我,柔能克刚。

这话我信,《道德经》上,老子五千言,把这说得很全面。

他还告诉我,女人与蛇最有忍劲。

我不知他告诉我这些究竟为啥,所以,近视眼在眼镜后眨啊眨的,眨出无限的疑问。他笑了,一拍我的肩:“做老总的秘书,就是要忍啊。”

我恍然,他学女人,原来要学女人的柔弱和忍劲啊。可是,你也不能学女人的动作啊。不过,这话我没说出。谁让他是我的上司呢。

我觉得,我也应当学点忍功了。

一次,我做一个计划,交上去时,在信套上写下一句话:请刘星总经理指正。他知道了,汗珠一粒粒钻出来,嘀咕:“总经理就总经理啊,干吗还加个刘星呢,哎—”他牙痛一般吸一口气。

我一听,汗也钻了出来,说:“怪我,你别急。”

“我能不急吗?我管着你啊,这说明我工作没到位啊!”

那一天,他没心情工作,怕刘总生气,拍桌子;怕刘总会炒了他,或者我;他长叹:“我没指导好你,哎—”由于着急,上午吃油条时,以至于忘了用兰花指。

我劝他,可能刘总没看见。

他嘴一撇道:“我宁愿他现在看见,早发过火,我心里早些安宁点。”

但这件事终究没发生,他却足足瘦了一圈,以至于水蛇腰变成了杨柳腰,让最苗条的女人见了,都妒忌得粉脸通红。

那天,是星期天,他把五岁的儿子小贾带到办公室,小孩叽叽嘎嘎的,玩一个飞机模型。刘总来了,要一个方案,刘总身后,也跟着个小尾巴,是他三岁的儿子小刘。

方案还有一会儿才做好,刘总坐下来等。

两个小孩凑在一块儿,小刘要小贾手中的玩具,小贾不给,小刘一把扯过,小贾去夺。小刘拿起模型朝小贾头上砸去,小贾“哇”地哭了,头上起了个包。

小刘慌了,也哇一声哭了。

刘总走过去,把小贾手中的模型拿下来给了儿子,一边笑,一边摸着儿子的头:“别哭别哭,这小家伙蛮有性格的嘛。”说时,满脸阳光。

“啪”的一声瓷杯响,我们吓一跳,回过头,原来是他,把杯子扔在地上,一脸铁青,对刘总道,“道歉。”

“谁?”刘总很吃惊。

“你,给我儿子。”说着,他一步步走过去。

“你个假女人,咋成李逵了?你—”话未说完,刘总脸上挨了一拳。他盯着刘总,愤愤地说:“记住,这是在我儿子面前。”

第二天,他递了辞职书,走了。走的那一刻,他仍迈着莲步,可我们没一个敢叫他假女子,或者贾迎春了。

问题矿泉水

谢庆浩

城里的一间大公司老总要来三里弄小学捐资助学,承诺捐款50万。消息一传出,顿时全村老少沸腾了。村里小学的校舍是当年生产队里的排屋改建而成,几十年的风吹雨打,早已把它摧残得破烂不堪,但村子穷,一直没钱盖新的,现在好啦,有了这钱,娃子眼瞅着就有新教室住了!

明天就将举行捐款仪式,乡长驱车赶到三里弄,找到老支书和老校长,拍给他们二百块钱,说:“牛总说了一切从简,免招待,但你们总得准备几瓶水吧?拿上这个钱到镇上扛回两箱矿泉水,给客人解解渴……”老支书、老校长接过钱,答应着走了。

捐款仪式如期在三里弄小学举行。把矿泉水摆在牛总面前,没想到牛总并不接水,反而皱起眉头:“学校穷,咋就兴喝这个?浪费哩,我也是穷娃子出身的,摆上俩大碗,要喝水到老乡家里水缸舀就行了,哪能弄这高档玩意儿?”

老支书笑呵呵说:“你是我们三里弄的大恩人呀,再说就两瓶水,值几个钱?大毒日头,喝这个扛渴!”老校长也拿起矿泉水瓶往牛总手里塞,牛总不好再推辞,只好接过来拧开盖,抿了一小口,巴咂了一下嘴,似乎回味了一下水的味道,然后举起手中的矿泉水瓶皱着眉头看了看,紧接着又喝了一大口,一气灌下半瓶矿泉水。

第二天,老支书和老校长正聚在一块商议着建校事项,没想到乡长陪着牛总的秘书小吕急匆匆重返三里弄,火烧火燎找到他俩:“我说老支书老校长啊,你们在哪买的矿泉水?出大问题啦!”

老支书老校长吓了一大跳,异口同声说这水正规厂家生产全国名牌产品哪会有啥问题?小吕叹了口气,告诉他们,昨天捐款仪式结束后返城没多久,牛总就上吐下泻被送进医院,刚好牛总带回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送医院一查,医生明确告知问题就出在这瓶水上,于是牛总派了他回来索要购水发票,准备起诉这家矿泉水厂。

听小吕这一说,老支书老校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没吭声,乡长急了,催促说:“你们倒是快拿发票出来呀,人家牛总在城里等着这发票作证据开庭呢!”老支书吞吐了半天,磕磕巴巴说:“发……票……给……弄丢啦……”

乡长急得连连搓手:“哎呀,你们买东西怎能不要发票呢?在哪间店面买的?你们陪我去,有我在,相信他们不敢抵赖!”

老支书愣着没动,老校长一扯老支书衣袖:“别糊弄人了,咱俩压根没买矿泉水,哪来的购水发票?”把事情真相一说,原来那天老支书和老校长拿着乡长给的两百块钱去买矿泉水,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没喝过这玩意儿,俩人想开开洋荤,就开了一瓶矿泉水各灌下了半瓶。喝完了水,他们一巴咂嘴,都说怎么城里人喝的矿泉水还比不上咱村的山泉水好喝呢?喝矿泉水喝出了这效果,他们一合计,一来想让牛总喝点真正的好水,二来也是想抠下点钱给娃子买本子,就把矿泉水退了,扛回两箱空瓶,回来后再用村子后面的山泉水把瓶子灌满。可谁料得到,村里人天天喝这山泉水喝个肚突肚圆都没事儿,牛总还没喝了半瓶水就出事情了……

乡长急得直跳脚,一叠声说你们呀真是老糊涂了,这山泉水哪能跟人家城里的矿泉水比?抠钱也不看场合,现在把自己恩人的肚子给喝坏了,你们说咋对得起牛总?小吕也说既然明确责任不在矿泉水厂家一方,那么老支书老校长就要负起责任,两位就在这法律认定书上签个字吧。小吕掏出张纸,只看了眼纸上的内容,老支书老校长的脚肚子马上抖上了,颤着手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乡长你是主管一方的父母官,也在上面签个字吧。”小吕把纸和笔递给乡长。乡长唉声叹气接了过来,正要签字,扫了眼上面的内容,乡长的脚肚子也不由得抖上了:这哪是什么法律认定书呀,分明是份要在三里弄建矿泉水厂的投资意向书!

“其实牛总没得病,那天他喝了水就知道这水掺了假,绝非原装的可比,剩下的半瓶送检测部门一测,果然是全国罕见的天然优质矿泉水。今天牛总要我来,就是要确定这水是否来自三里弄后面的山泉,真是的话,他就决定在这里投资建个矿泉水厂,帮助三里弄的村民早日脱贫致富,请原谅我撒了谎……”没等小吕把话说完,老支书老校长已经欢呼着跑出门,把这好消息一路向村民广播去了……

你想坐大奔吗

杨金凤

我在一个高档住宅小区当门卫,搭档叫阿生。那儿住着的都是有钱人,开的车一辆比一辆威风。

一天,看到一个开宝马车的小姑娘,打扮得像个妖精似的,双手抓着方向盘,满脸骄傲的神色。我禁不住好奇地往车里一扫,女孩旁边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

车开走后,我们站在原地盯着走远的车屁股,眼里直冒烟。阿生愤愤不平地说了句:“什么世道?这女人乳臭未干,就开上宝马车了,咱俩呢?连辆摩托车都买不起!”

刚好这会儿,又出来一辆更高级的大奔,我一边上前检查,一边冲前面的车屁股冷笑:“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个二奶吗?”

这之后过了几天,有一辆黑色的大奔过了关卡,忽然又停下了,开车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探出头冲我招招手:“小伙子,你过来一下!”

我有点受宠若惊,跑过去问:“夫人,您有什么事?”

大妈用眼角飘了我一眼,嘴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小伙子,你走得开吗?”我愣了一下,以为她有什么事要我效劳的,就点了点头:“要我帮忙吗?”

大妈又冲我送了个眼色:“先上车再说!”

我疑惑地坐了上去,问她到底有什么事。大妈说:“你先别说话,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可她并没有带我去什么好玩的地方让我开眼界,而是开着车载我在这个城市足足转了三圈。天快黑的时候,她径直把车开回到了小区。

大妈停车让我下来,亲密地冲我挥挥手,走了。我一回头,看见阿生两只眼瞪得滚圆。

我正要跟他说两句什么,这小子居然一脸鄙夷地把背对着我,而且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傍个富婆么?”

我一听火冒三丈,上去一把扳住他肩膀:“放屁!我会傍她?”阿生冷笑:“你就别装了,人家干吗叫你上车,带你去玩,不就是让你傍她吗?”

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感觉似乎真是这么回事。

第二天,看见那位大妈开着大奔出来了,我赶紧躲了起来。阿生去了一会儿,回来对我撇撇嘴:“人家叫你去一下!”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大妈笑眯眯地问我:“小伙子,今天走得开吗?”

我回头一看,阿生正站在后面冷笑。我毫不犹豫地说道:“对不起,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不会再上你的车了。”

她呵呵一笑:“怎么了?怕人家说闲话呀?我女儿开她自己的车,送她的老爸,你不是也说她的闲话么?开好车的漂亮姑娘就是二奶?”

我一下傻了,老女人得意地看我一眼,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小伙子,人穷点没啥,但你得把心态摆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