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涛就是不点头。我说,涛哥哥都这么大了,你就让他自己做主嘛!婚姻法实行多少年了,连八十岁的老头老太都知道要讲婚姻自由……不等我说完,就被我妈拉开了:“没你的事,做作业去!”
就在这时,外面门铃响了。我去开门,赫然发现鹂站在外面!
寒冬腊月,从温暖如春的南方赶到大雪飘飘的哈尔滨,鹂只穿一件薄棉袄,冻得嘴唇乌青,吓我一跳。我像见了鬼一样大叫:“妈,快来呀-”
妈妈闻声赶来,一看是鹂,也呆住了:“你怎么……”
话说半截才想起来赶紧把她拉进屋:“快进来,穿成这样,会冻坏的。”
养父和涛也呆了。
鹂瘦了好多,眼神也没有了光彩,一见到涛,哀怨地瞅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跟着我妈进屋去换衣服。
见到她,不知怎的,我心中的酸意又泛上来了。不过,这次的酸不同上次。上次只是怕她抢走一个疼我的哥哥,现在,却是怕她和涛旧情复燃,打断我少女玫瑰色的梦想。虽然我没有爱上涛,不过,涛也是很值得爱的一个人啊,留给我读大学后当男朋友,不是很好吗?你来抢什么抢啊。
不过,我还是叫她鹂姐,拿自己的衣服给她换,给她倒热茶,拿手炉脚炉给她取暖。涛刚见到鹂的时候,眼睛猛地一亮,马上就又暗淡下来。我们围着鹂忙这忙那的时候,他就只坐在一边,垂着头不说话。鹂也不说话。屋里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沉默像冰块似的横亘着。我耳朵贴着房门,仔细地听屋里传来的只字半语。
涛艰难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鹂声音里有怨:“我想来就来了。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们之间不合适。”
“不合适?我们从高中到现在,恋爱谈了快十年了,你居然到现在才说不合适?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给你发短信,你不回,给你上网留言,你玩消失。你还是不是一个男子汉?”
郦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痛哭了起来。我、妈妈、养父一起冲了进去,涛木然呆立。
我把纸巾递给涛,向他示意,让他递给鹂。没想到,他却做了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动作:他把我猛地搂在怀里,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一吻好长啊,长得好像有一个世纪。我头晕目眩,又对接吻毫无经验,一点都不觉得美,只觉得是一片湿湿的树叶贴到了嘴唇上面,凉凉的,很柔软。同时心里诧异:怎么?这就是我的初吻吗?然后才反应过来:哎呀!他把我给强吻了!
我拼命挣开他,妈妈气得上来撕扯涛,养父冲着涛啪啪地打,鹂放声大哭,手忙脚乱地收拾刚打开的行李箱。十分钟后,这个家就再也没有鹂的身影了,她又走了,是养父打车送她走的,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对涛彻底死心了。
养父怒气冲冲地回来,母亲脸色冰冷地坐在桌旁,涛失魂丧魄地坐在地板上,眼睁睁望着房门。他刚才还吻了我,现在却把我忘在脑后了。
养父大声逼问:“说,怎么回事?你说!”我母亲泪水纵横:“涛,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你不该这么对我女儿,她还是个孩子啊。将来,她要考大学的,你怎么能跟她……”
涛抬起头,眼睛里有泪:“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把鹂打发走,好让她对我彻底死心。”
“你为什么要让她对你彻底死心?你们之间怎么了?”
他不说话,颤抖着手拿出一张纸,那是一张诊断证明,赫然写着三个字:“淋巴癌!”
一切都真相大白,我的泪一下子滚出来。夺走我初吻的人不是为了向我示爱,而是借它断绝一份会给自己深爱的人带来伤害的爱。这么一个仁义的男人,却采取了这么一种不仁义的方式。
现在我已读大学,鹂仍旧保持着和我的联系,只不过她已幸福地为人妻,为人母。我们都原谅了涛。涛已去世,每到大雪纷飞,我总会想起他,想起他干净温和的笑容,和那一朵与爱情无关的初吻。
诚惶诚恐的苏北北
余显斌
1.
苏北北转学来到这儿,因为,他的学习太差劲儿了,尤其是英语,惨不忍睹。
他来到小城,来到这所学校,住在他小姨家。
他的同桌,是一个有着洁净微笑的女孩,她有个水一样清亮的名字,很好听,叫-白小滕。
可是,苏北北很少喊白小滕,而是喊她美女。
第一次见面,苏北北说:“美女,我叫苏北北。”说完,伸出手,很绅士的样子,脸上挂着微微的笑。
白小滕点着头,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说:“苏北北!”说完一笑,并没有伸出手。相反,把手背在背后,领导一样审视着苏北北。苏北北有些尴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帅。
在过去的学校,苏北北可是以帅气闻名的。
苏北北有些失落,收回手,主动介绍说,自己英语一团糟,做了同桌后,希望白小滕以后多多帮助。这次,白小滕没有拒绝,点点头,连连道:
“一定的,一定的!”一点儿也不谦虚。
总之,要说第一印象,用苏北北的话说,不爽!
2.
苏北北所说的帮,就是抄袭。看白小滕答应了,苏北北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的心里,此时急切地盼望着考试,到时,把英语成绩亮出来,还不把老爸兴奋得鼻涕冒泡?
苏北北盼望的英语测试,好不容易到来了,他感到很兴奋,一扫过去的满脸晦气,变得春光灿烂起来。坐在考场上,搓着手掌,做了个热身运动,拧过头,笑着望望白小滕。
白小滕端直地坐着,脸上带着洁净的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苏北北见了,心里安静了,有白小滕,自己还怕啥?
试卷发下来后,开始考试,苏北北傻了眼。
白小滕并没有兑现诺言,不但不帮他,甚至理也不理。
“白小滕,第二题答案是什么?”看见监考老师走了过去,苏北北忙移过头,低声问。白小滕没抬头,笔尖沙沙地响,忙着答试卷。苏北北急了,撇过身子,悄悄去扯她的试卷。可惜,试卷被白小滕紧紧压着。
苏北北的希望瞬间成了个七彩的泡泡,“啵”一声破了。
苏北北的英语成绩,这次考的竟然是有史以来最惨的一次,一百五十分的总分,竟然没超过五十分。苏北北的心情落到了最低点。
老爸在遥远的家乡打来电话,严厉地批评了苏北北,而且很生气地道,如果苏北北是自己员工的话,一定会被自己炒了鱿鱼,一定的。
然后,老爸就给苏北北小姨打来电话,商量准备出钱请个英语教师突击一下,抓一下苏北北的英语成绩。
“不然,这小子英语死定了。”老爸肯定地说。
那几天,是苏北北最黑暗的日子。
一方面,苏北北要不断地向老爸早汇报晚检讨;另一方面,还要接受小姨的絮絮叨叨。苏北北以为,逃离了老妈的絮叨后,就彻底获得了解放。谁知,见到小姨他才知道,自己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小姨的絮叨比起老妈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最让苏北北生气的,当然还是白小滕的失言。
好你个白小滕,你答应了的话,怎么能不算数!苏北北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白小滕侧过头,瞄了一眼他的分,“嗤”地笑了,险些把苏北北气成了植物人。
白小滕这次考了112分,得意着呢。苏北北狠狠地想。
3.
那天一早,大家来到学校,发现小黑板上,不知谁写了一段话:傲气的白小滕同学,终于有了一个朋友,那是个少爷公子,帅气,阳光,只是英语差劲,不是一点差劲,而是特别差劲。
黑板前面站着一群学生在指指点点。看到苏北北,还有白小滕,大家都用眼睛望着。
白小滕并没生气,看了一眼黑板,又看了一眼苏北北,自言自语道:“阳光,帅气,但是英语不差劲,我的朋友!”说完,走到黑板前擦掉了黑板上的字,一脸干净的微笑,头发一扬一扬地走了。
苏北北站在那儿,愣愣地望着黑板,一言不发。
白小滕坐在座位上看书,看到苏北北走来,笑道:“刚才还是关公脸,这会儿就变成赵云脸了。”
苏北北一翻眼睛,撂下一句话:
“管得着吗?你以为真是我的朋友啊,没门。”
白小滕微笑着,轻声对苏北北说:“小黑板上不是说你英语特差吗?我一定让你的英语起死回生。”苏北北听了,一点也不买账,说自己就喜欢这样的成绩,自己乐意,而且特骄傲。
白小滕马上眼睛一白,告诉他,不行,自己不乐意。
苏北北睁大了眼睛,问道:“我英语不好,管你啥事?”
白小滕分析道,大家都说你苏北北是我的朋友,可你英语那么低,这样一来,大家不只是看扁了苏北北,也会看扁了我白小滕。还不等苏北北反击,白小滕又摆出第二条理由,自己是学习小组组长,有责任提高后进组员的成绩。
然后,仍不给苏北北反击机会,甩出第三条理由:如果苏北北拒绝帮助,自己会把苏北北拒绝学习的事告诉班主任。“当然,还有你在黑板上造谣中伤的那段话,我也告诉班主任。”白小滕低声威胁。
“那-那不是我-”苏北北结结巴巴,脸竟然红了起来。
“那字迹歪歪斜斜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是你的杰作。”白小滕平静地说道。
苏北北低下头,不争辩了,彻底投降了。心里暗暗骂自己弱智,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啊。他这样写的目的很简单,一方面是为了气气白小滕,报复一下,另一方面是避免受人怀疑,猜测到自己身上。谁知,竟被她一眼识破。他泄了气,蚊子似的哼哼道:“好吧,我认栽了。”
白小滕不说话,仍微笑着,有些得意。
4.
彻彻底底,苏北北被白小滕制服了。
午饭后,白小滕喊:“苏北北,背英语。”苏北北马上停止聊天,开始背起来。晚自习时,白小滕喊:“苏北北,写单词。”苏北北马上灰溜溜地跑回位子,开始写。
同学看见了,“嘘”地吹一声口哨,道:“苏北北,怎么,怕啦?”说完,嘿嘿地笑。苏北北一言不发,回到位子悄悄求着白小滕:“以后别大声喊,好吗?”
“为什么?”白小滕大声问。
苏北北忙四下望望,好在,大家都在忙着,没有注意到他们。苏北北轻声道:“那么多人,别人会笑话的,我很没面子的。”
白小滕用笔抵着脸颊,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和苏北北约定-鉴于苏北北同学一玩就忘记学习,又鉴于白小滕同学有责任提高苏北北同学的学习成绩,在苏北北同学的再三哀求下,从即日起,白小滕同学为着苏北北同学的面子起见,改“喊叫命令”为“挥手、咳嗽”。如果,挥手、咳嗽不见效用,仍维持原状。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白小滕写了一张字条,放在苏北北面前,让他签名。
苏北北读了一遍,觉得还能接受,马上拿起笔来签上了大名和具体日期。
以后,苏北北只要一看见白小滕招手,或者听见她一声咳嗽,就马上拿出英语书认认真真地读起来。
初三期中考试,苏北北的成绩一跃冲到了前面,英语成绩也进步了不少。苏北北高兴地哼着歌,满脸阳光,当天就打电话回家告诉了老妈。老妈听了很满意,把苏北北一顿猛夸,然后道:“钱是好东西啊!”
苏北北大惑不解:“这和钱无关,是白小滕帮我的。”
老妈在电话里笑了一下,很是得意地告诉他,为了他的学习成绩,她可没少操心。在问清了小姨后,她给白小滕汇了一万元钱呢。“她没告诉你吗,傻儿子?”老妈在电话里问。
苏北北呆住了,老妈还说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清。他呆呆地坐在那儿,心想,难怪白小滕最近要求那么严,管得那么紧,原来是钱在起作用啊。“钱就那么好吗?”他抓着脑袋,恨恨地想。
那一刻,他感到心中凉凉的。
第二天,见到白小滕,白小滕仍一脸微笑地向他祝贺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苏北北没笑,也没说什么。他默默地走到位子上收拾着书本,然后告诉白小滕,自己准备回南方去,不想再在这儿上学了。然后,就走了,扔下白小滕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