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玄空让知客僧遣散来众,并赠予每人一本《金刚经》以表歉意。自己却与段羽之和那白衣少女一道走进少林寺门,四进后已到了大雄宝殿,段羽之一路多见少林寺内七人一组处处巡视,且面色凝重,心想少林寺内也不知发生何事?居然如此劳师动众?
穿过大雄宝殿后,三人向左一拐,约莫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眼前又是一亭院落,妆点朴素,却又非常干净。玄空在门口双手合十,躬身道:“方丈师兄,大理太子段羽之前来拜寺”。
里屋一人扬声道:“玄空,少林寺今日不纳贵宾,你何以带他进寺?”
玄空又道:“和这位段公子一行的还有一位姑娘,说受人之托,传报关于姓丁那人的消息”。里边那人哦了一声,那房门“吱呀”一声却自行开了,段羽之暗自钦佩,“少林方丈不愧能执掌少林寺这天下武林之源,单凭恰才以袖力隔空传力这一拂之纯,已足以让平常武人精研一生,当下不敢失礼,凝神敛气,和玄空与那姑娘一道走了进去。
只见屋里是一尊高达数丈达摩像,那方丈端坐在像前一蒲团之上,双眉威闭,身躯精瘦,倏地双眼一睁,精光外现,懒懒道:“老僧还要参合半个时辰的枯禅,还请贵宾稍等!”然后又恢复那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玄空道了声是,三人就静候一旁,饶是那少女性情乖张,也心觉气氛沉重,不敢肆意说话。
半个时辰过后,少林方丈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大袖一挥,站了起来,对着段羽之和那女子道:“怠慢之处,还请二位贵宾海涵!”
段羽之尚未说话,那少女却也效仿方丈,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脆声道:“大师?我能说话了吗?”
方丈微微一笑:“自然可以!”
那少女道:“方丈大师,我受人之托前来少林寺带信,先给你们寺里的小和尚在门口堵了半晌,又和这…”说着朝段羽之一指,本想说小淫贼的,但却脸上一红,“小,小坏蛋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终于见到方丈,却又陪着你站了半天枯禅,这会儿我口渴的要命,不知少林寺可有茶水?”她口齿伶俐,这般说来,却听得三人都是一笑,方丈道:“自然可以,觉通,且给这两位施主沏上两杯好茶!”门口一名侍立的僧人领命去了。
玄空朝着二人说道:“这是我少林方丈玄宗大师,这位姑娘,你受何人所托,所托又为何事?都可以向我方丈师兄细细道来。”
那女子道:“我叫虞谷儿,家师让我来问问方丈,不知贵寺涅槃殿中叫做丁春秋那人还在寺内否?”
玄宗方丈身子微微一震,随即恢复常态,道:“不知姑娘师父是谁?又何以问到此人?”
虞谷儿道:“家师的名讳,我是不能乱说的,他老人家飞鸽传书给我,说七日前途径川蜀一带,却见到了星宿派门人。”
“星宿派”,段羽之道。“那不是在数十年前便就销声匿迹了么?”
虞谷儿瞪了段羽之一眼,“想不到你这小,小坏蛋也知道星宿派”然后朝玄宗继续道:“家师也是如此想的,以为有人虚张声势,就尾随那人进了星宿派一探究竟,伤了数十个妖人后,出来了一个鹤发童颜模样的老头儿,两人走了几招,未分胜败,那老头似乎有什么急事便没有恋战,慌慌而逃。家师觉得事情蹊跷,便传书于我,让我上少林来告知此事。可是让涅槃殿中的丁春秋给逃了?”
玄宗朝着虞谷儿望了半天,微微一笑,道:“二十年前,丁老先生给虚竹子治住,玄慈方丈便留他在少林寺内,一来让能让江湖清净些日子,二来这位丁老施主杀戮心太重,希望能以佛法点化,泯灭他的戾气。但这些年来丁老施主却丝毫没生向善之心,若不是有灵鹫宫那生死符困住,阿弥陀佛……”
虞谷儿问道:“不知这丁老怪是甚么时候逃出涅槃殿的?”
玄宗道:“实不相瞒,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位丁老先生是否真的不辞而别,脱逃下山”。段羽之惊奇道:“这却是为何?前往那涅槃殿一查便知。”玄宗道:“玄空,你是达摩院首座,这位丁老施主的事,还是由你老告诉这两位施主吧。”
玄空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道:“两位小施主有所不知,这涅槃殿与寻常房屋不同,四周均以巨石铸就,常人看来无门无窗。这位丁春秋在江湖上作恶颇多,少林寺怕再出乱子,才将他囚禁其中。”
虞谷儿惊奇道:“无窗无门?那你们又是怎么把丁老怪关进去的,平日他的饭食又是怎么解决的?”
玄空道:“少林寺建寺之时,本是没有这涅槃殿的,前朝北宋的时候,寺内一位高僧因强练少林寺一十六门绝技,结果荒废了佛法修为,不能禅武合一,不幸入了魔道,这位高僧怕自己入魔之后滥杀无辜,便要自尽。”段羽之和虞谷儿都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
“但这位高僧,却是少林建寺以来以唯一一位以一人之力兼修一十六门绝技,端是一位不世奇才,再加上他平日佛法修为已然甚是精湛,若真能精心参禅,未必不能消灭魔障。后经寺内各位长老商量,便请了当时江湖上一位精研土木机关的高人修建了这涅槃殿,周身似铜墙铁壁一般,外表只是一个碗大的洞口,每日将饭菜搁置其中。这位高僧在这黑不见日的殿内精研佛法,果然过了那个大劫,成为少林寺史上一位了不起的高人,是以后来少林便给此殿取名“涅槃”,意为重生。
段羽之忍不住道:“难道高僧精研缩骨之术吗?”玄空朝着段羽之一笑:“段施主好缜密的心思,只是老衲要反问一句,不知道段施主可曾见过有人能够缩骨从一个碗大的洞里边进去吗?就算有,丁老先生若不情愿,我们又怎能强让他以缩骨之术进这个牢笼一般的殿内呢?”
段羽之皱了皱眉头,难以猜测,虞谷儿神情甚是得意,“叫你这小坏带自作聪明!”,一副幸灾乐祸的摸样。
玄空见段羽之难以猜出,便道:“不知二位施主可听过这易经八卦之理,传说中那位精研土木机关的前辈在完成这涅槃殿这呕血之作,便心思耗尽,释然仙去。这涅槃殿周宽三百六十五尺,按周天三百六十五而成,石壁共分两层,内层有一门,九窍,八十一孔,以绝妙的机关不停旋转,外层却有一门一孔,每隔六个时辰,内壁其中一孔便和那洞重叠,用以递送饭菜”
段羽之接口道:“如此说来,一是因为那寺内没有光线,人在外边,便不知道里边有是否有人,二来每隔四十天半,内外壁重合,人就可以进殿或者出殿”
方丈玄宗看了段羽之一眼,欣慰道:“段施主果然精通易理,确是如此,每隔四十天半,我玄空师弟和达摩院数十位高手便会守在洞口,一来端详那丁老先生的戾气是否化解?又可有向佛之心?二来以防那位丁老施主夺路而走,并且给他生死符的解药。但六日之前,我少林三代弟子觉能却发现给丁老施主的饭菜却又没有再动过,似乎已经不在殿内,这几日,我少林寺内香客和僧人却接二连三的死于非命,尸体无一不面含微笑,便似乎中了那位丁老施主的三笑逍遥散一般模样,似乎果真给他夺路而逃。说来惭愧,老衲无能查阅凶手,竟然不知道如何让这位丁老施主走脱的,昨日便吩咐下去,在查出凶手之前不开山门,不纳贵宾,以免给这位丁老先生无故伤了性命”
虞谷儿肃然道:“玄宗方丈好慈悲的心肠,为惜香客性命,不惜堕了少林第一大寺的威名,刚才我冒然闯寺,得罪之处还请玄宗方丈体谅。”说着盈盈拜倒。
玄宗微笑道:“女施主不必多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不知尊师再甚么时候见到那丁老施主的?”
虞谷儿思索片刻道:“算上飞鸽传书的日子,约莫已有半月有余”。玄宗掐了掐手指,皱眉道:“这倒奇了,按饭菜的日子,这位丁老施主是在六日前走脱的,尊师却于半月前在川蜀见过过他”。
玄空看着玄宗方丈,疑道:“那涅槃殿铜墙铁壁一般,又不到开门之日,他总不能如穿山甲一样打地洞出去吧,算来今日午时就是那涅槃殿开门之日,总得查出他是如何出这涅槃殿的。”
玄宗却突然道:“玄能师弟一向少入我这清心阁,怎么今天有幸来访?”玄空微微一怔,也随即醒悟过来,和玄宗方丈相视一笑。又隔了半晌,段羽之和虞谷儿才听到门口有脚步声,门外一人道:“罗汉堂首座玄能拜见方丈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