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稍安勿躁。”道衍天生佛性,明镜通达,又处广凉师身边,深知此人只是稍微过手,并没有杀心。
众人闻言,反观那离凡,只见他额头生汗,面色难言。
“好深厚的掌力.”离凡此刻似沉至海底,呼吸不畅,胸前紧闷,只觉那广凉师掌力又加,不免生出绝望之意。
“恩?!”萧衍看着离凡面色几转,似渐渐恢复血气,“什么?!”
还未等众人明白过来,只见那离凡脸色一变,突得大喝一声,内息反生,源源不绝,丹田一沉,掌力催到极致,竟向前行了数步,逼退了广凉师。
“好厉害.离师弟的内力竟然炼到了这个境界?!”李承乾见势也好不称奇,“莫非他学会了青山空冥诀?”
广凉师退了半步,当下撤去掌力,望着对手欣慰点头,“果不其然。”
离凡渡过难关,喘着粗气,靠在门边,也似没有回过神来,自己两眼发愣般打量着面前的广凉师,心头苦思不解“刚刚差些就气尽而亡,怎么忽然丹田又充沛起来?”
“师兄!”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女子娇嗔,但见一只长剑飞入,剑气锋芒毕露,直逼对方咽喉而去。那广凉师也不抬眼,单手负后大袖一挥,长剑当下断了两节。
“凌儿且慢,我无大碍。”离凡识得来人正是长孙凌儿。
“哼,老头,仗着功夫好,随便欺负人么!”那女子粉面生威,柳眉倒竖,好个嗔怒红颜。
“不,凌儿,这人似乎…。”离凡只觉刚刚那番感觉在数年之前也曾有过,内息顿尽,已至绝路,而后丹田生出异样,渡过难关。
“觉察到了?”广凉师扶须说道“今年年初,我徒儿说在玉门关遇一强手,此人手法之快难以言喻,更加奇妙的是,他被我南柯堂六位高手逼至绝境,居然越战越勇,内息好似源源不断,我料天下之间快过我徒儿魔心连环手之人无非五个。赞普那厮也是一代宗师,断不会和晚辈难堪,更别说被逼入绝境。久禅大师出自佛门,要认出他来却也不难。剩下一位老友数年前武功尽失,也不会是他。还剩两位,更不可能。算来算去,除非青山离南再世,又或者他的潜龙叠影手已有后人。如果是此,这人必是你离凡。”
“是我又如何?哼,我今技不如人,死又何妨?”离凡愤愤道。
广凉师摇了摇头“哎,到底年少轻狂,动不动就谈生。”这怪人摇了摇头,接着道“我指的不是你的那路武艺之快,而是你的内息之奇,刚刚你也瞧见了,原本你已被我逼入绝境,内息皆尽,为何突然峰回路转,反而奋起反击。”
“为何?”离凡眉头一皱,也奇怪对方不是取自己性命,好不难解。。
“你这小子也是个奇才,年纪轻轻就把内力练到驽气回神,以神返气的境界。也不知是运气,还是天赋。此乃老夫十几年前才成的修为。不过你竟然全然不知,哎,抱得金砖做石头。可惜可惜,也罢,往后如何还看你自己天分。”广凉师看对方冥顽不灵,好不失望。
“师哥,难道?”长孙凌儿一愣。
“恐怕和数年前的那次马贼着遇难脱干系。”离凡当下明白过来,这老头是个喜欢点播武艺之人,想罢双手抱拳“多。。多谢前辈。”
“师哥.此间杂事太多,青山派往日和这些门派也有些瓜葛.”长孙凌儿附耳轻声道。
“恩,我来这群雄宴也是碍着将军府和青山派的渊源,如今已然露面就不便久留了。”离凡闻言点头,当下回头辞别,转身欲行。
“离师弟,刚来便走么?”李承乾问道。
“我本不想现身,可是你我两家到底一脉…”离凡叹了口气,刚刚心中还是怕那舞女受伤,否则也不会现身相救,想罢和长孙凌儿行出殿外。
“离师弟…”李承乾摇头难言,骆宾王此刻行了上来,淡淡道“此间贵客众多,将军不能失了机会,因为这离凡一人,而冷落了众位掌门。”后者闻言点头,骆宾王再言“再者,广凉师既然来了,怕有一场恶战…”
李承乾想了片刻,开口道“众位师妹,此间稍有外事,坏了各位雅性,还望恕罪,离师弟于我同宗一门,还望送他出府,图个周全。”李承乾也怕广凉师动起手来伤及众人,赶忙遣开一众师妹,便是一会动起手来,也可毫无顾忌。。
“是,谨遵师兄口谕。”女子们纷纷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广凉师,你今日前来难道就是为了教这几位晚辈功夫么?”李承乾眉头一紧,不解道。
广凉师恢复冷面神色,淡淡道“那也要看教谁,这三个小子天资聪颖,教教又何妨,不过。。”言下一停,环顾四周“要说这些草包饭桶,老夫尽可动动指头,送他们圆满,也好过费那口舌。”
“哼,广凉师!今日是我中原群雄酒宴,你只身前来,好不狂妄,我余万丘自知不是你的对手,可如果在坐众人一拥而上,你能杀多少?!”
“好!余寨主说的有理!老怪物,你以为在座都是些江湖小道么?!”石震闻言,豪意顿生。
台下众人也纷纷喝道,誓不屈服,有的更提起兵刃,佯装要攻。
“阿弥陀佛,这位小师傅,你可是古禅寺的后人?”一个和尚白眉长脸,身披紫金袈裟,好不贵气。
“阿弥陀佛,正是。”道衍见状也回了一礼。
“如此,甚好甚好,我乃白马寺住持了空,和你古禅寺久禅大师有过一面之缘。”那和尚一听道衍回复,呵呵一笑。
道衍心头一沉,思到“好个贼和尚,分明强敌在前托我下水,心机不浅,也不知平时修的什么佛,哼!”道衍也不答话,闭目不语。了空一看也是一愣,不知对方是何用意,不过观这和尚身手怕是强于殿上众人,如能收为己用,岂不乐哉。
“人多么?哼,你们一起上又能占到什么便宜。先不论老夫视你们为草芥,你们当年哪个不是仗着这朝廷屠戮江湖之际,攀附皇家而起?如今有何面目自称江湖之人。”广凉师一语点破众人来历,在坐各派主事纷纷哑口无言。
“那,那又如何?总比让那些江湖宵小整天兴风作浪得好!如今朝廷贞观良策,百姓无不称道。归属朝廷,大势所趋。”骆宾王心有不服,出口相驳。
“是了,有了这大唐江山,才有我百姓太平盛世。归属朝廷又有何不可?”孟娘心念一转,脱口道。
“是啊,是啊,这是顺应天命。”
“就是,再说你一外族有何资格评论中原武林!”
骆宾王一句解了僵局,众人跟着反驳的气势叫骂起来。
“好!!!”广凉师一声长啸,将军府宫殿门陡然一震,门梁落灰,桌动酒倒。众人皆被这内力所摄,竟吐不得一字。
“老夫今日就来告诉你们这些大门大派,老夫究竟有没有资格!”广凉师一声啸罢,杀气骤出,眉色陡立,惊得众人背脊发凉,手口发颤。
“不好!”李承乾闻言,脸色大变,心知此人武功之深,非众人可晓,一旦动起手来难免血流成河,尸横大殿。
萧衍也是皱眉,心头有些犹豫“如若不出手,眼看此人屠戮大殿我心有不忍,可如今我有伤在身,恐怕过不得十招。”
和尚一看萧衍沉思,便知他起了动手的念头“罢了,小道士,和尚陪你一着。”道衍提起内劲对他说道,当下把伏魔袈裟功催到极致,不敢轻敌。
万昭仪看这架势,恐怕少不了一场恶战,却是芳心一乱,喊道“和尚小心,你可不能死了,死了谁陪我去幽谷玩耍。”
道衍不免听得摇头“呸,你这丫头,就知咒我,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好啊,你喊谁丫头!”万昭仪娇嗔道。
“罢了罢了,和尚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改日陪你斗个痛快!”道衍一听,万昭仪性子又起,赶忙停了话头。
广凉师眼神骤变,形如鬼魅,五指张开,向那石震面门而去。但觉手腕一紧,定眼一看,却是一段黑绸。
“雅云袖法?!”广凉师脸色一变,还未再言语,在桌众人一看机不可失,分分拿出看家本领,掌风拳劲,暗器长剑,向那广凉师身上使去。
忽然,一人影从大殿梁上飘然而下,大袖一挥,十几段黑绸悄然而至,顷刻封住众人手脚。此人一袭黑衣,斗笠面纱,不清模样。
“凉师,算了吧,杀了他们也是徒劳。”那黑衣人开口道,声音嘶哑低沉,飘渺绕梁。
“你?你是?不可能!你是何人?”广凉师脸色大变,高声问道。
那黑衣人也不答话,足尖一点,身法飘逸,眨眼间,出了大殿。还未让众人回神,广凉师轻功一腾,身形一转,也随之而去。
萧衍当下松了口气,咳嗽两声,回头看去,只见众人皆是满头大汗,瘫坐下来。
“阿弥陀佛,和尚这下回去可得好好练功了,不知世上竟有如此高手,还不止一两人。”道衍双手合十,摇头叹道。
“师兄。”骆宾王行至李承乾身边,低声说道“那怪人走了也罢,可今日酒宴目的是为收服人心,日后留为己用,还请将军斟酌。”
“骆师弟所有有理。”李承乾闻言点头,英目一扬,朗声道“诸位,今日虽有那外邦异人搅了局,幸得诸位团结一心鼎力相助才没叫他占得便宜,罢了,此事已过,不能扰了我等饮酒雅性,来来来!余寨主不惧强敌,真乃英雄本色,我等敬他一杯如何!?”
此时那陈海方才醒来,脸上青青肿肿,破头散发,迷迷糊糊进了大殿。“你们,怎么不喝了?”众人才发现,此人竟是酒醒,不免大声嘲笑,殿内立刻又热闹起来。
“李将军说的是,余寨主喝退强敌,今后江湖上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钟定高声说道。
余万丘有些不好意思,可也举起酒杯朗声道“多谢将军谬赞,多谢诸位声援!我先干为敬!请!”话罢,一口饮酒杯中之酒。
“好!余寨主豪气云天啊!”
“等等,诸位诸位!余万丘乃七尺男儿,此举还说得通,可孟娘虽为女流之辈,也临危不惧,我等也该表示表示!”白长风起了身高声道。
“是啊,孟娘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啊!”
“正是,正是,哈哈哈哈。”
“诸位见笑了,奴家也是仗着众位英雄的威严,各位掌门,请了!”孟娘虽年近四旬依然风韵犹存,一口饮罢,秀脸微红,好不醉人。
李承乾看了也是心下一安,双手一拱“各位尽请畅饮,今晚不醉不归!”说着,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万昭仪一看酒宴恢复常态,不免摇头不屑“这些个掌门当家,我还当他们是什么好汉,没想到却是如此厚颜无耻,还以为自己今日的丑态没人传出去么?”,女子想了想已然坐不下去,索性跑到道衍身边,撅嘴问道“和尚,这些个劳什子的掌门不嫌丢人,还接着喝酒,那你作何安排?”
“我暂陪小道士养伤,就留在府里吧。”和尚扶起萧衍答道。
主座上,李承乾在骆宾王耳边低语几句,后者听后走下殿来,“昭仪郡主,将军有言:道长力敌强敌,将军府上下感激不尽,你们暂去那后殿歇息,酒宴过后将军定当亲自拜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多谢李将军。”道衍打了个佛语,三人退了下去。
“颜师兄!”震尘子见萧衍离去,跟了上来“在下斗胆不问,你与师傅之间究竟?”
萧衍此刻难免失意,左右不是广凉师的对手,谈什么救出马叔余炕。如今又被不识好歹的震尘子追上询问,不禁心头来气,不想做多解释,张口骂道,“忒的蠢牛鼻子!谁是你师兄,整天修道炼丹,脑袋却不长进么?”言罢嘴角不时溢出鲜血。
“阿弥陀佛,施主留步,李将军只怕还有事嘱咐。”和尚打了个佛语转身离去。只留下震尘子呆呆矗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