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沈瑶和赵辰的话。浑浑噩噩,断断续续,但终归是听到了。我知道,现在这个昏迷不醒的自己,像是他们两个的赌注一般,也许不经意间就决定了我们三人的命运。可是,这两个人又凭什么相信我会按照他们以为的轨道来蜕变呢?
致幻剂带来的效果依旧在我的身体里冲撞着,每一条神经都处于莫名的亢奋当中。我也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或者醒过来,或者干脆地睡一觉,可是做不到。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丧失理智而不能自控,而是药物的生理作用远远胜过了心理的掌控。我用尽力气,试图去抓住什么,指尖却只能传来麻木而迟钝的触感。
是椅子吗?是啊,我被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摆放在了椅子上。我必须用自己依旧残存的意识保证自己不摔下去。
如果说内鬼是沈瑶,如果说沈瑶并不想杀了我,那我似乎依稀明白了一些事情。
叶医生确实是自杀的,不过,一定是因为沈瑶到他房里说了什么。对于叶城来说,离开这里,就意味着要接受公开的裁决,而留在这里,就意味着要面对他人的报复。也许一开始,他就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依旧怀抱希望,想找出内鬼离开这里,而叶城,想必早在在看到自己房间的那一刻就心灰意冷了。沈瑶算准了这点,她甚至没有必要亲自动手报复,叶城早晚都会死。如果说这是她为我准备的饵料,那她确实做到了。医生的死让我很害怕,并不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而是对于一切未知的迷茫。
而林让,在回忆的疯狂回放中,我也终于明白了他的死因。那次他出现的反应,和致幻剂有关吧。我记得,林让回来前,沈瑶把他的那杯咖啡换了。当时没有注意到,但想到林让后来的反应,应该是致幻剂的效果。我对赵辰做过的事情,被沈瑶不着痕迹地用在了林让的身上。出现幻觉的林让,虽然不是沈瑶直接杀害的,但也因为沈瑶而死在了吴明的手上。至于沈瑶为什么要除去林让,也无非是为了灭口吧。帮凶毕竟也有可能出卖自己啊。
而赵辰呢?沈瑶是否真的要赵辰死呢?
沈瑶说是。但我心里却不这么认为。很简单,如果真的要我杀了赵辰,沈瑶完全可以给我能够致死的毒药,而不是致幻剂这样可以控制用量的精神药物。虽然也许就像沈瑶所说,赵辰的出现是个意外,但以她对这场游戏的精心准备来看,她并非没有考虑到这样的情况,也就是说,她完全可以置赵辰于死地。之所以把致幻剂给我,是为了试探我,还是,她心里其实有所犹豫呢?
我呢?我为什么选择减少药量?我又为什么会因为误以为赵辰死了而愧疚不已呢?
并不是因为我想起了他是谁吧。也许只是那个很简单的动作:在看到医生的尸体的那一瞬间,赵辰伸手挡住了我的眼睛。我并非没有面对过死亡,但那一瞬间,他手心里的温度给了我挥之不去的信任。
也许是信任来得太容易,所以动摇得也很快……
真可笑,他记得我的名字,我却完全忘记了他的。不过,努力想一想,小时候确实有过这样一个人。大人们总是臭小子、臭小子地叫着,还真少听到他的大名。说起来,他自己倒是有说过一次,好像是因为属龙,所以取了名字叫赵辰。是我当时太小,没留心吧。谁会想到当年的那个小孩如今长得这般高大?
是沈瑶算漏了这点,才给了我们最后的机会。不过,沈瑶算漏了的,又何止是这点呢?沈远最后还是因为害怕而选择背叛自己的亲姐姐。这或许不能叫做背叛,毕竟沈瑶对他也不过当作道具而已。沈远……赵辰真的杀了他吗?我相信他杀了吴明,可是,小远呢?
但是无论如何,我想,我是得救了。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是悬崖边上的那个人,但现在,我似乎抓到了那确保我不会摔下去的绳子。很可靠的绳子。
接下去的事情,就由我自己来完成吧。我醒来后,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在离开这里之前,我是否还有被沈瑶改变的可能?她细心为我准备了饵料,为我织起了这张错综复杂的茧,但是我……并不是用来试验的毛毛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