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许久,却终究不敢停下脚步。
我已在这不知尽头、不知边界的黑暗中跋涉了许久,前方没有光亮,身后阴森的触感又迫使我不敢回望。我看不见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事物,也听不见包括自己喘息声在内的一切声音,可是,我仿佛又身处明亮的高处,能看见一个渺小的自己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横冲直撞,能听见自己绝望的呼喊,却无能为力。
我要如何走出这里?
没有脚步声,没有心跳声,就连恐惧感都显得那么虚无缥缈。我察觉不到冷,没有理应有的汗毛倒竖的那种感觉,铺天盖地的黑色和绝望也无法填满空荡荡的躯壳。
可是上天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啊,我为什么会在这现实不可能存在的黑暗中?我的思维开始苏醒了过来。我在问问题:
这是哪儿?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看不见?
……
没有回答。我依旧没能发出声音,周遭更没有回应。
那么,我是谁?
“瑶鸢……沈瑶鸢……”
我听到了什么。但未等我分辨出那几个字,人中处的一阵疼痛将一片耀眼的光亮投射进了这无尽的黑暗中。
天旋地转。
我猛然睁开眼,光亮里投出了两三个黑色的影子。
“醒了醒了。”有只手从我的面前移了开。
我定了定神,才意识到那明亮的灯光来自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我身边围着三个人,不远处还坐着三个。
水晶吊灯?那这是哪儿?这些人又是谁?
我猛地坐了起来,眼前陌生的场景,并不比方才那片虚无的黑暗来的安心。
“你终于醒了。”身边说话的女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转过眼打量她,微卷的长发挑着几丝金色,脸上的神情,不知如何形容,但觉恰到好处,修得齐整的指甲上染着深红,颇为引人注目。她就坐在我身边,二三十岁的样子,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渗进了空气里,很舒服的气味。
只是,这股淡淡的馨香很快就被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盖过了。
喧宾夺主的消毒水味来自我身边的另一个人,毫无掩饰地透露着他医生一类的身份。掐着我的人中的,估计也是他吧。中年人的样子,颇为朴素的装扮,坐在那儿一遍遍扫视着众人,显然有些局促不安。
“这是哪儿?”我开口说了醒来以后的第一句话,对面沙发上原先各怀心事的三人也坐正了身子,我身边还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晃晃悠悠给自己挑了个空位子。
“我们也不知道。”对面的一个带着眼镜身着格子衬衫的人说道,“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彼此是谁。”他向前倾了倾,扶了扶眼镜框。
“那你们怎么知道我是谁?”他的动作让我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敌意,心里不觉警惕了起来。的确,这些人,我同样一个不认识。对于这所房子,更是陌生。可是沈瑶鸢,这是我的名字吧……
“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对面另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说着,将一张卡片递给了我。白色的卡片上写着简单的字:沈瑶鸢,21岁。
“姐姐和我同姓呢!”那个小男孩似乎并不为这个奇怪的局面所困扰,还未等我消化这简洁的卡片信息就兴冲冲都凑了过来。他拿出了自己的卡片:沈远,13岁。
同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
“这样吧,沈小姐估计也不清楚情况。我们还是从头说起好了。”那个我认为是医生的人开了口,“我叫叶城,48岁。至少我知道的是这样。不过,我也不是第一个醒来的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叫苏青凰。”我身边那个女人说了话,声音很柔和,听起来舒服极了,“我是第二个醒来的人。在我之前醒来的应该是……他。”苏青凰指了指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运动衫,身材高大,收拾得也整齐,还算年轻,但不知为何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衣袖口若隐若现的,好像是一枚刺青?
还没等我看仔细,他便抬起了眼,“嗯”地答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苏青凰见状,又继续道:“他叫赵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醒了之后估计是在翻东西,我听到动静就醒了。醒来以后就看见大家横七竖八地倒在这里。”
“之后是我们俩差不多时候醒了。”对面那个穿着格子衬衫的人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身旁白衬衫的那位,“我叫林让。”
“吴明。明亮的明。”白衬衫回答得心不在焉。也对,莫名其妙地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友好的自我介绍显得不合时宜。
“然后那个大姐姐叫醒了我。”那个叫做沈远的小男孩指着苏青凰说道。
苏青凰点了点头,接过话:“可是你一直没有醒,我和叶先生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你叫醒。”
“您是医生?”这句话出口之后,我才觉得有些唐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样冒失地问了,许是刚醒来,思维还有些跟不上吧。我看见叶城尴尬地笑了一下。
“嗯,也许吧……”他自己也不确定。我用力地回想了一下,却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做什么的。21岁,那我大概是学生吧。我轻轻摩挲着自己右手中指的一侧,嗯,有个茧子。这似乎成了一种身份的认证。天啊,连自己究竟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我一定是疯了。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格子衬衫的林让拍了拍手,“看来我们大家都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那就研究一下怎么出去吧。”
“你们三个研究了一圈,有什么思路?”苏青凰问道。听他们这么说,我想自己一定错过很多了。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不如姑且听一下大家说了什么吧。虽然是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身边都是陌生人,但似乎,也没有什么令人恐慌的了。水晶灯的灯光是那么温暖,恍惚间都忘了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
“先问问沈小姐吧。”林让对着我说道,“我们每个人醒来的时候身边都没有什么东西,除了你身边有个包。里头有什么你能先看看吗?”
“诶?”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背后一直压着一个双肩包。看上去应该是我的东西,因为有股熟悉的感觉。我把它拎了起来,很轻,里头除了一叠信封,别无他物。我把信封拿了出来,通共有七个,分别写着我们七人的名字。
“是钥匙……”大家纷纷打开了属于自己的信封。
“那就可以解释了。”林让说,“这栋屋子有两层,所有门都锁着,包括大门,还有那扇应该是通向院子的玻璃门。”
我同身边的几人齐齐望向那扇玻璃门。现在是晚上了,外头一片漆黑。那扇玻璃很厚实,看来轻易无法破坏。门框雕花制作精良。
“不过,一楼二楼各有几扇门上有我们名字的标签,我猜这些钥匙,就是房门钥匙吧。看来有人给我们分配好了。”林让接着说道,“还有就是,这栋屋子特别豪华,不知道是谁家呢……”
“屋子里也没有什么能让我们砸开门窗的工具。既然现在有钥匙,我们是不是先各自进房间看看?”吴明有些不耐烦,右手不停地揉捏着衬衫的左袖,原本平整的衣袖上压出了一道道皱痕,“厨房也锁着。我现在很饿。”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都不由关注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大厅角落里的大钟沉沉地撞了一下。抬头看去,已经是晚上8点了。我们究竟昏迷了多久呢?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苏青凰点了点头,起身说道,“不过,万一有什么意外一定要大喊。最好20分钟以后我们大厅见,商量一下接下去怎么办。”
“也好……”说罢大家便各自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