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微型小说一千零一夜(第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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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谁的青春没有秘密(4)

就这样,老某来到了户籍管理处,要求注销自己的户口。老某说,我谨以我个人的名义,真诚地自绝于人世,不涉及任何谋杀,与任何人没有关系。请理解我的正当请求吧。我每天大约消耗0.75公斤粮食、0.25公斤蔬菜、0.5公斤水果、30支香烟、0.5公斤白酒,或2公斤啤酒,还有水、电、光等资源。1天消耗这么多资源,1年我将消耗多少资源?10年呢?50年呢?100年呢?请你们帮我算一算。我就是不能为社会作贡献,也不能白白消耗这么多资源啊!因此,我请求你们注销我的名字!

老某说得口干舌燥,居然打动了户籍管理员。户籍管理员随手扯下一张《死亡证明书》,让他自己填写。户籍管理员说:其实,你这样的人,真不如去另一个世界寻找快乐!要死你就死吧,就别在这里烦人了!

就这样,老某获得了《死亡证明书》,高高兴兴地走人了。

老某先来到了报社,让报社看他的《死亡证明书》,然后,递上自己的文稿,要求报社将他的名字加黑框发表。

老某又来到杂志社,又如是说。

老某又来到出版社,亦如是说。

报社、杂志社、出版社都在找卖点。社会生活中,每天都有许多新闻发生,但充其量不过是狗咬人。即便是人咬狗,也不稀罕了,也值不了多少钱了。如果人变成了狗,或者,狗变成了人,互相咬一咬,兴许还能让受众找到新的兴奋点。老某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了,以人变成鬼的面目出现了。报社、杂志社、出版社怎能不为之亢奋呢?

报社当下就买断了老某的著作权和肖像权,并派出资深编辑,编发了老某的文稿,名字加了黑框,让老某如愿以偿。报社比起杂志社和出版社来得快捷,在第一时间内做成了这件事。

几乎一夜之间,老某就名扬天下了。人们望着老某加了黑框的名字,无不肃然起敬。老某啊老某,你的遗作是如此的动人!人们欷歔有声,口耳相传。老某在世的时候,我们为什么没有发现他的才华?美,就在身边,我们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

社会的一些阳光部门,也都在讨论这件事情。他们从不同角度、不同渠道挖掘出老某的闪光点,授予老某一个又一个灿烂的称号,为老某开纪念会、座谈会、研讨会……

老某的遗风,传遍了每一个角落。人们都在问:难道,难道我们都要等到死后,才能被这个世界所追忆?

不久,就有许多人的名字,加了黑框,上了报纸,上了杂志,上了电影,上了电视。卖点特别好。有学者撰文说:“在汗牛充栋的文化市场里,我们欣喜地发现了有事半功倍赏析效果的黑色幽默,让人开卷有益!”

老某就这样成为公众人物,引领了文化市场的一款时尚。或者说是裂变,也可以说是颠覆。总之是,老某成为文化名流了,不再破帽遮颜过闹市了。然而,他又面临着一个两难选择,他是个注销户口的人,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活在世界上了。

好在理解他、关心他的人,总还是有的。某精神病医院把老某请了过去,让他出任首席医师,条件是不参加任何社会活动,不在社会上抛头露面。这样,老某就真的和死了一样了。

老某医治病人,还是有一套的。精神病患者,说到底,都是让“名利”二字闹的。老某就给他们的名字划上了黑框,照片也划上了黑框。这一招,很灵,患者们号啕大哭后,混沌顿开,全都老老实实的,不再闹腾了。

只是,老某时常独自发呆。只怕是他要永远活在黑框里了。

崔立

贼悄悄观察了这家已经好久,32号楼501室,确实是没人居住。

在一个漆黑的晚上,贼终于撬开了房门。贼进屋后,关了门,摁亮了灯。

贼惊喜地发现,屋内居然是应有尽有。贼想舒服地仰躺在沙发上,却没躺。看来真的是好久没人住了,房间里早已覆盖了厚厚一层灰了,沙发上自然也不例外。

贼去翻房间,翻了好久。贼发现居然没有一分钱,贼忽然想到这屋一定是哪位领导的,是哪个想求领导帮忙的老板送的。

贼想想,忙乎半天,居然啥都没有,不免有了些沮丧。贼看了看宽敞的屋,又想到自己狭小潮湿的出租房。

于是,贼就有了另一个想法。贼决定暂时就在这里安家了。

贼又忙乎了大半天,终于把几间房都清洗、打扫了一遍。贼伸了伸懒腰。终于可以舒服地躺在席梦思床上了。贼拿着遥控器,摁亮了挂在墙上的宽大的液晶电视,电视很大,贼也曾想过买一台。但贼不过就是想想,贼在商场见过,要好几万,见过一次后贼就不想去商场了。贼知道自己买不起。贼不敢去想赚多少年的钱才能去抱一台回家,贼怕想得头痛。

席梦思床软绵绵的让贼想睡觉,太舒坦了,贼伸展手脚把自己摆放得像一只海龟。

门铃竟被摁响了,把贼吓了一大跳,贼直想往床底钻。

不过很快贼就镇定下来了。

如果是屋主来了,定是直接开门进的。

贼跑到门口,站在猫眼前看,见是一个中年妇女。

贼打开门,说,有事吗?

中年妇女说,我是居委会收物业费的,咋老不见你人啊?

贼笑笑,说,没办法,忙啊。又说,多少钱?

中年妇女说,120块。

贼掏了掏裤兜,掏出一张一百,又找了两张十块,递给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把那张一百块钞票在走廊灯下照了照,然后点点头,收在一个包里,说,正好啊。

贼笑笑说,麻烦你了!

中年妇女说,不客气。

贼关了门,轻轻松了口气。贼走进浴室,正准备脱衣服洗澡。

门铃忽然又被摁响了。

贼暗自骂了下,他妈的,咋这么麻烦。

骂归骂,贼还是跑到了门口,透过猫眼,见是一位老伯。

贼开了门,说,有事吗?

老伯说,我是收水电费的,咋老不见你人啊?

贼笑笑,说,没办法,忙啊。又说,多少钱?

你上月的电费是3个字,水费是2个字,一共4块钱。字数这么少,你不常回家啊?

贼笑笑,说,前段时间出差,刚回来。这个月字数肯定会多了。

贼掏了掏裤兜,掏出一张五块,说,就给你五块吧,别找了。

老伯说,别,我可是共产党员,党员是绝不贪污的。老伯硬是摸出枚一元硬币递给贼。

贼笑笑,说,麻烦你了!

老伯说,不客气。

贼关了门,关了门口房间的灯。贼终于可以美美地去洗澡了。

洗完,贼又满身舒畅地躺在软绵绵的席梦思上。贼在软软的床上第一次睡到了大天亮,贼难得睡得这么舒服。

贼睡醒后,还是觉得晚上来安全些,领导要来至多也是白天来。贼白天就去外面走走逛逛。

贼下楼时,碰到中年妇女,中年妇女向贼打招呼,出去啊?

贼朝中年妇女笑笑,说,对,去上班。

贼在小区门口又遇到了老伯,老伯也向贼打招呼,出去啊?

贼朝老伯也笑笑,说,对,去上班。

贼似乎就在501室安了家,早出晚归。贼已经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

当然也有意外。

意外就是领导在一个晚上过来了。

领导打开门时,贼还正躺在席梦思上美美地看着冯小刚的新片《夜宴》。贼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但已来不及逃跑。

因为领导已站在贼面前,领导一脸威严地问贼,你是谁?为什么跑到我家来?

贼说,你是谁啊?怎么闯到我家来了?

领导眉头皱了皱,还真没人敢这么说话过,领导面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领导说,你再不说你为什么跑到我家来,我就喊人啦!

贼不是领导的下属,所以贼不吃领导这一套,贼说,这些话好像是该我问你的吧?

领导终于是忍无可忍,领导大步跑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喊,来人啊,抓贼啊!

贼也跑到了门口,喊,来人啊,抓贼啊!

很快就有人听到喊声跑来了,其中就有中年妇女和老伯。

领导看见人来了,就指着贼说,大家快帮我抓贼啊!

来抓贼的人却不动。

贼也指着领导说,大家快帮我抓贼啊!

来抓贼的人一下就扑向了领导,最积极的是中年妇女和老伯。中年妇女和几个小伙使劲把领导肥胖的身躯摁倒在地上,中年妇女喊,看你不老实,还诬陷人。中年妇女抬起头,朝贼笑笑,怎么样?物业费没白交吧?

贼笑笑,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领导被捆绑了起来,押送去派出所,领导看着贼说,有本事你别跑!

站一旁的老伯甩了领导一巴掌,说,看你不老实,还敢威胁人!

有个小伙踢领导肥硕的屁股,老实点!

寻找浪漫

戴宝罡

下雪了,终于下雪了,并且,这雪下得还很大,说雪花大如席肯定是夸张,但说雪花如鹅毛却一点也不为过。看来老天是很善解人意、体谅人的苦楚的。康德平再也顾不得手头的工作了,他站起来,透过窗户不眨眼地看外面的大雪,看到兴奋处,还跃跃欲试地推开了窗户,室内的暖气和他的心情立刻呼啸着冲出去,在一浪又一浪的雪花中打着滚,一个嘹亮的声音几乎要喷薄而出:让暴风雪下得更激烈一些吧!

他到底还是没有按捺住,他的手有些哆嗦,他掏出了手机,熟练地拨了一个手机号码:“喂,嗯,你,你很好吧?”

“哈哈哈,我好,我很好,我觉得从来也没有这么好过哦。”是他很熟悉很熟悉的那个甜蜜的声音,“咋地?你想咋地?”

“我什么也不想,我就想让你更快乐一些。”康德平的声音中透出了暧昧,“知道我在干什么?”

“哈哈哈,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看雪,看雪是不是?又在想好事了,是不是?你个小馋猫,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坏家伙。”声音欢快中带着调皮。

这声音愈发地让康德平的心里甜起来。“我们出发吧?”他一只手举着手机,让另一只手关窗户,突然,一阵旋风吹来,窗户很利索地撞击在他的手上,他连忙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掩护,于是,手机欢快地跌落在地上,等他再拾起手机的时候,通话已经结束了。

他正要检查手机是否摔坏,那面却焦急地把电话又打了过来:“市长大人,刚才怎么了?”

“呵呵,关窗时把手机掉地上了。我们这就出发吧?”他在心里笑笑,看来爱情让人年轻呀,我是太激动了。

“啊,这可不吉利,我们还是不要去哦。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害怕。”

“呵呵,亏你还是大学生,亏你还是记者呀,怎么这么迷信呀?呵呵,实话说吧,刚才我是激动的,你不要多心么……我们有多少日子没有在一起了,我能不激动么?走吧,我们出发吧,为了你的浪漫,我都要等白头发了,呵呵。”康德平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也有了一丝的踌躇,他想,待会我查个字看看吧。他有个习惯,遇到两难的选择,他总是随口说出一个字,然后分解一下笔画,双笔画是A选择,如果是单笔画,当然就是B选择了。

两人坐进越野车的时候,天已经不下雪了,但路面上的雪却很厚,车子行进起来很困难。康德平在全神贯注地驾驶着车辆,旁边的女子沉浸在想象中的浪漫里。

“唉,我们要去的就是你第一次和你爱人做爱的那个地瓜窖么?”她的脸红扑扑的,看得人心里一动一动的。

康德平心里觉得好笑,到底是年轻人呀,她怎么这样想?那已经是23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她才刚刚出生。嗨,以后和这样的女孩子还是少说为佳,上一次在宾馆里,也就是随口说了个风雪中在地瓜窖里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故事,她竟然非要亲身体验一番。

“路太难走了,咱还是先找个宾馆住下吧,等……”在汽车行进了两个多小时后,康德平把车内的空调关了,真没有办法,他已经紧张得满身大汗了。

“不,我不希望你骗我,难得遇到这么一场大雪,你如果不想去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康德平心里骂了句娘,但脸上仍旧笑眯眯地:“呵呵,傻丫头,我在考验你呢。我最喜欢你这股持之以恒的劲头,走,走,我们今天一定要在地瓜窖里过夜。”

路越来越难走了,虽然路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大雪,但路面上密密麻麻的大小泥坑还是让车颠簸得像扭秧歌,有好几次,车子都要扭进小路旁的凹沟了。幸亏是开着越野车呀。康德平这样想。说实话,假如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他早就骂娘了。

“快到了么?你在想什么好事?”似乎许久了,女子问。

他匆匆地瞥她一眼,然后继续聚精会神地开车:“20多年了,路呀、景象什么的竟然没有一点变化,我现在觉得像昨天一样。看见远处的那栋小房里么?那是一个机井房,转过去,就是我说的地瓜窖。”他想把浪漫提前酝酿出来。

“嘻嘻,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官,20多年了一点变化没有,亏了还是你的家乡。”女子突然说。

“也不能这样说,这也证明我们没有私心,我们市比这里贫穷的还有很多,我们也要一点一点地改变呀。”

终于到了,康德平把车停好,并取出一把笤帚。凭着良好的记忆力和感觉,他果然很顺利地找到了那个地瓜窖。20多年前的地瓜窖不可思议的是现在仍旧完好无损地在用,他先把盖在地瓜窖上面的玉米秸搬走,掀开了盖在窖口的石板,立刻一股白烟徐徐地升腾出来。

“不会有蛇吧?”看着窖口,女子天真地问。

康德平扑哧一声笑了:“我的大记者,这是冬天呀……走,我们下去试试,肯定很暖和,冷也没有事,我在后备箱里放着棉被呢。”

女子向他抛了一个媚眼:“你在前面,我……”

“我拉着你的手,咱们一起下。”说着,康德平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拉着女子的手,开始顺着窖壁的梯子往下小心翼翼地下,“来来,慢,慢一些……”

“啊!……”就在即将下到窖底的时候,康德平一声惊叫,肥硕的身体向下跌去,随着他的惊叫,女子的心里也猛然一悸,越发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于是,两人一同跌进黑暗的窖底。

跌向窖底的康德平的脑瓜在瞬间清醒:坏了,这个地瓜窖里没有氧气。

夺魁

刘崇山

马力对妻子说,工会精简人员,我下岗了。

妻子牛莉是幼儿园园长,她说,下岗就下岗吧!我还有一份工资,以后各项开支少一点,生活能维持下去的!马力说,不行,我得想办法,增加家庭收入。牛莉说,你看,你只会下下象棋,别的又不会。怎么增加收入呢?马力说,下个月省里有个比赛,拿第一,省里给奖金一万元,市里也奖励一万。这样就可以得两万,我要拿这个第一。

牛莉说,能拿到最好,拿不到,也不要生气,身体才是第一。马力说,我得到市里去,研究一段时间各种战法,先将市里这个第一拿到手,才能去争省里那个第一。牛莉说,你到市里去,花钱没什么,你知道的,我的生活离不开你。你走了,我听不到你的呼吸,晚上觉也会睡不好的。马力就噙着眼泪抱着妻子说,我知道我知道,怎么办呢?你要支持我啊!

马力是天生的象棋家,只要对手走出一步,他的眼睛里就会在棋盘上出现克制对方的三步绿线。对手无论怎样走,都逃不出他的克制。在市里半个月的比赛,三十多个对手,都服了他。公认他是第一。

拿到市第一,他就有机会出去与别的市友谊交流。每到一个市,人家出来的也是高手,他的法宝,别人是不知道的。无论怎么下,他眼睛里总是像流水一样出现曲里拐弯的绿线,别人却看不到,他就几步将死了对方。

胜了几个市,他也就有些轻敌。要与北方的一个市比赛,正好路过家门口。他想与牛莉亲热亲热,就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才赶到那个市。正好上午有一局。原本他不上的,正好他的副手拉肚子,没办法,他上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眼中克制对方的绿线没有了。他那个急啊!只有凭着自己平时的技艺与对方交战了。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那一战,对他来说,可是天昏地暗的啊!直到中午12点,才算战成平手。他心中恍然觉得,将战之即,是不能近女色的,即使自己的妻子也不行。多么残酷的一个教训啊!

第二天再战,他没上场,与他战个平手的那个对手也没上场。别人上场,还是平局。也就是说,两市打了个平手。到省里拿第一,人家也是有资格、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