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叱名兄你就呆在家里给我们做祷告好了,我们快去快回!”段家财吩咐众人找来抬棺的器材,还有出殡时需要的一些备用冥币纸钱,抑或简单香烛瓜果,还有一只鬼节杀掉用来祭贡的公鸡头颅,一并放入囊中提携带去。出殡时有了这只公鸡头,那么就不用再杀掉一只鸡了。
万事俱备,几人张罗充实,去村头央了一辆破车,朝东南方向驰去。
跟师傅说了声东南,也说不出确切地址,让他尽管顺着道路直去便是。开车的师傅却是喃喃道:“遇上鬼节一般都会延迟出殡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子这么不忌讳,偏偏赶上这节骨眼上出殡入葬,真不知道他家里人图的是什么。”
“那倒是,我们这次也是不得而为之,那个……师傅,你去过壑岭和隘口村么?”庄古问。
“那到没去,这两村阴气很重,常年莫名地死人,尤其在隘口村的旧屯葬鸦屯,简直是是人迹罕见了。村民都搬到新村了去。”那师傅抽着已经烧到了烟蒂的香烟,嘴没多少张开,说话囫囵,但内容确实和段家财所说的葬鸦屯一样。
葬鸦屯果然是家喻户晓的天阴重地,段家财他们还跟此人问了一些有关葬鸦屯传言的话题。一路颠簸闲聊,便已经出了村口,而且对隘口村遥遥相望了。到了下午三点半,开车师傅把他们几人送到了葬鸦屯豁口,便让几人下车来,再也不肯进去,说是鬼节不吉利,今天在鬼节拉几个棺材手去外地,还算是破了例的。开车的最忌讳这等地方,可不能粘上了这种晦气返回家去。
段家财也不再强求,让众人下了车,扛上器材,便徒步进了旧屯。
踏入葬鸦屯,迎面便是一幕森然的样子。在隘口村衔接的旧屯,就一路人烟稀少,进入葬鸦屯后便是万径人踪灭了。路边上许许多多倒塌的,或者是荒掉的了房屋,瓦片上都布满了灰尘和青苔,里面不知道有多少黑成缫丝的蜘蛛网。窗棂坍塌,木门紧闭,道路上连以前铺过的青石板几乎都看不见轮廓了。偶有周身通黑的鸦鹊落在房顶上,笃笃笃地不知道啄食着什么东西。
“段大头,这就是葬鸦屯?”龚冲几人问。段家财的身份排最大,几人平常都称呼他头儿,比如姓武的,可以叫武头,姓梁的,可以叫梁头儿,段家财就别扭一些,叫段头不甚好听,只好中间加了个字,段大头。
段家财点点头,说道:“以前在这片地方出殡时,你们没在,我曾到过这里抬棺,别提有多诡异了,那棺材抬出屯外时,莫名地忽重忽轻,而且招来了不少乌鸦停滞在棺材板上,我们几乎是 心惊肉跳地走完那段出殡路程的。自此以后,我也推迟路途太远,极少给大伙接这边的活儿,今个儿则是避不开了,人家的帖子都送到了咱家门口来……”
“葬鸦屯一个旧屯能有多大?”庄古环顾四周,荒凉如斯,除了草丛郁葱,要不是说这个是旧屯,还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它的荒凉是无人烟,但是没有戈壁滩的那种凄凉。
“我也没有完全走过一遍,但是一个小屯而已,最多也就半平方公里。咱们进去再说。”段家财把东西在肩上一甩,迈步朝旧屯深处踏了进去。
这里虽然是个荒废掉的旧屯,不过在村民们陆续搬到新村时,并非真的一个人都不住了,一些孤寡老人或是贫困家眷仍是逼不得已地生活在这块地方,不知道现番前去还能见到与否。至于屯里各种野闻逸事流传得骇人听闻,往往却不是那么回事,多半是被世人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惟恐天下不乱罢了。
几人携带着行囊铁锹绑绳,一路是东张西望,曹辰生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我听说这个葬鸦屯,在几十年前,有很多患上麻风病的人被带到这处地方火烧了,那些老一辈的人估计都会对这事有所耳闻,那些被活活烧死的人多半是死不瞑目,阴魂不散,才导致的这块地方阴气浓重,人口稀少的。”
段家财点点头,拿出殁叱名给的罗盘,对校了一会说:“出来的时候入殓师跟我说过,来到这地方,咱们能找到一棵落满黑色乌鸦的枯树,那么,死人的地方也就在附近了。”
“这真不愧是个旧屯,简直成了几百年的荒野古城,还有谁去住到这里,直到老死呢?”庄古狐疑着。龚冲突然指着远方一处嚷道:“大家快看,那边!”
众人举目望去,离他们不远处,一群乌鸦呷呷地盘旋在低空,下面是垝垣的塌房,一半还支撑着,一半的房梁已经坍塌了,没有跟着倒下的墙壁也如藤蔓一半裂出了一大串缝隙,直直延伸到地基。
“莫非是在那?”庄古说。
“走,过去看看!”段家财把罗盘收起,领着几人朝那处赶。
通往塌房的道路竟然铺着一层厚厚的已经凝结了硬的鸟粪,多半是素日这些乌鸦的排泄物。还有一些未干的刚排泄下来的鸟粪让几人走得很是恶心,鞋底下臭烘烘的,连干净的地方蹭脚都没有。趔趔趄趄地走了一段路,这才到了塌房的门口。
塌房是半边塌,连门口也是如此,一边的门板被倒下的砖壁给压斜了。光线透过裂开的缝隙,可以看到屋内的梗概。段家财却在即将踩上台阶时停住了脚,说道:“咱们走错了,不是这。”说完这话,头顶上盘亘的乌鸦一坨鸟粪就落到了他前面近在咫尺的地方。
段家财抬起头来,好几只乌鸦停落在塌房的房顶上,对下面的几个陌生人毫无顾忌。段家财只是顿滞稍许,忽的似乎是恍然大悟,便回头亟亟地朝几人喊:“快跑,咱们中计了!”
段家财的这么一喊,庄古五人都是傻了眼,一时是无法明白段家财喊的中计是什么意思。当下狐疑是有人隐匿在塌房中要谋财害命了。而段家财喊的中计是根据乌鸦特性判断的。他嘴里所说的中计并不是认为的谋财害命,而是乌鸦这种动物的谋财害命!
几人都不禁朝天上仰望,只见头顶上数十只乌鸦成螺旋状盘亘,仿佛一张可以伸缩的网,不断在空隙中穿梭,并齐齐发出呷呷的鸣叫。乌鸦叫凶是中国民间最流行的动物禁忌。俗信以为乌鸦是凶鸟,遇之不祥;如当头鸣叫,更是灾祸发生的预兆。谚云有曰“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老鸦叫,祸事到”等。现在数十只乌鸦的鸣叫加以段家财的喊话,庄古几人心里都不禁稍稍萌生几丝寒意。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乌鸦的智商在鸟类中是位居榜首的!而乌鸦为觅食所设置的圈套也是别开生面,玄机十足。拿战争来说,如果乌鸦发现有人埋藏地雷,它们会成群结队地停落在雷区,等待一些食草动物或者人类走过,踩到地雷炸个粉身碎骨时,它们便不约而同地从空中陡然而下,悠然饕餮个大腹便便。抑或有一些聪明的乌鸦从垃圾站拣到一个核桃后,高高地飞到半空中往下扔,将核桃摔碎,然后飞下来吃核桃仁。还有的乌鸦把自己弄不碎的大块食物放到马路中间,待汽车轧过后,它们飞过来吃现成的。
甚至,它们还会合作,有一种老乌鸦能老谋深算地躲在一个鸡寮后面,学着公鸡的啼叫声引诱母鸡从小鸡旁边离开。如果调虎离山计成功,那么小鸡们便在劫难逃。当这个诡计失败后,它则从鸡寮后面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装腔作势地在母鸡面前虚晃几招,勾引母鸡全力以赴来对抗它,而此时躲藏在暗处的另外几只乌鸦便趁机冲出来,捕捉小鸡。
最不可思议的,曾有人在树林里发现这么个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只乌鸦僵硬地躺在一只已经死亡了的海狸尸体旁边,其实这只乌鸦是在装死,它竟然能以这样的方式向其他猎食者暗示,自己中毒而亡。别的乌鸦一旦来到会以为它吃了中毒的海狸尸体也中毒身亡,忌惮地离开,这样它自己就能独享海狸尸体!
由此可见,乌鸦的智商和逻辑是其他动物可不敢小觑的。而段家财们正处在几十只乌鸦的下方,那很可能就是处在乌鸦们所设置的圈套当中。只是,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圈套,段家财几人不得而知。不过,乌鸦如果设置圈套,那么定是将对方置于死地,饕餮其肉为目的,这么一来,六人一下子处在了未知的凶险中。
几人都僵在原地凝神戒备,段家财刚想要催促,只听得头顶‘疏忽疏忽’地一群浑身漆黑的乌鸦如出膛的子弹,噗噗地朝他身上撞下来。庄古几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鸟类成群结队地袭击人类。即使是鹜鹰这类依旧对人类颇有忌惮,但是这些乌鸦仿佛就视死如归一般,带着坚硬地啄,钉在段家财他们的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