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高山之巅，烟雾缭绕之中，一颗葱翠的大槐树下，两人正在对弈。一人白衣胜雪，一人青翠如竹，两人皆俊逸脱俗，不似凡人，说不出的风流韵致。白衣男子全身笼罩着一层冰冷的气息，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棋局。
“我说霁枫，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平时可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眼里除了修行就是修行！难不成是想我这老朋友了？”青衣男子笑道。
白衣男子，正是秋霁枫。
微微抬眸瞥了他一眼，秋霁枫淡淡道：“该你。”说完，一双死寂的黑瞳再次将视线落在棋盘上。
青衣男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从棋罐中取出一枚棋子轻轻落下。两人不再说话，只剩轻微的落子声，偶尔一两片树叶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
青衣男子执子的手突然顿住，抬头看向秋霁枫，眼睛微眯，“心已不在棋局，何须再下。”说着便把整盘的棋子打乱。“说吧，到底遇上了什么事，令你如此心不在焉？”青衣男子不解地看着他，眼里尽是犀利的洞悉。
秋霁枫执起白子的手微顿，接着在已经毁掉的棋局上轻轻落下，深邃的眼瞳看向对面的男子，淡淡道：“只是有些事看不穿，亦猜不透罢了。”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一池清水，眼神渐渐变得迷离。
“难得霁枫也有看不透的事情，不过听为兄一句话：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永远看不透的，但看不透就看不透，并无大碍，你只管顺着自己的感觉走就好，因为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后才知道。不要总执着于修炼，你不如学学为兄，看山看水总有倦时，不如醉酒吟诗，忘情于山水。哈哈……”青衣男子笑得甚是惬意，一身洒脱，恣意无比。
秋霁枫听完他的话，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执起一枚白子果断地落在棋局正中央，微微点头，轻道：“多谢。”
“呵呵，你我上千年的交情，何须客气。”青衣男子爽朗一笑。
秋霁枫缓缓起身离开棋桌，走到那一池清澈的湖水旁，站立良久，一双死水般的深邃黑瞳跟着水中的波光粼粼也轻轻掀起一层微微的波澜，像落花轻轻飘落入水中，随着轻微的波动上下起伏，很轻，很美，打破了一池的沉寂。
青衣男子踱步走至他身边，望着远处的群山，爽朗一笑，“如何，这儿的风景可不比你的常云山差吧！”
秋霁枫轻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远处的青山丛林 ，视线很快又落回面前的一潭湖水，一直看着水里清晰的倒影，两个清晰的身影，渐渐地，身边的影子变了样，纯洁可爱的面庞，一双大眼睛比夜晚的星辰还要明亮。
“水很清，可以倒映出人的影子……她，应该很喜欢吧……”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谁。
她？她是谁？青衣男子不解地望着眼前的秋霁枫，同他在一起一千多年，他从未见过秋霁枫露出这种表情，从来都是一潭死寂的眼瞳为何此时露出一种淡淡的温柔，那眼里最深处掩藏着的是什么？！尽管疑惑，但他却未问出口。两人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湖水，看着那在阳光下缀满水晶光泽的水波缓缓地移向远处……
青衣男子突然一掌拍在秋霁枫肩膀上，爽朗笑道：“霁枫，为兄最近甚是无聊，不如咱们联办个什么比试大会，让咱们的弟子切磋切磋如何？”
秋霁枫望着眼前清澈的湖水，淡淡道：“由你。”
“哈哈，那就定在下个月吧，到时我带着弟子去你常云山，咱们可得事先说好，你不能缺席！”
“好。”话毕，秋霁枫化为一道白光离去。淡如水的声音远远传来，“告辞。”
青衣男子无奈地摇摇头，暗叹道：每次都是这样说来说来，说走就走，真把这里当做是他自己的枫山了。
在清澈如镜的湖面中央有一块微微凸起的平石，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躺下。一蓝衣女子侧躺在石上，裙摆被风轻轻吹起，散成一朵美丽的莲花；青丝飘散开来，打在石上，像四处流泻的黑色瀑布，一小缕秀发落在水面上，静静地游移；水面清晰地倒映出女子美丽纯洁的容颜，偶尔几条调皮的小鱼游过来，亲吻她在水中的脸颊；女子微微一笑，伸出纤细玉指轻点水面，水面顿时荡开一圈圈好看的涟漪，小鱼也惊吓地溜走；蓝色的长长裙摆遮住了整个岩石面，仿佛她是直接躺在了水面。
以水为床，以天为被。
所有的蓝色似乎已经与她的身子融为一体，美得惊天动地！但却让人感到那美如镜中花，水中月，一碰就碎了，以至于只能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
秋霁枫站在远处的一棵枫树下，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似有若无。
人生最难得的是清静。
清，
清如水。
静，
静如画。
水中游鱼往来，依旧清澈如画；山中花开花落，依然岁月如歌。只是，那一小片心河中，有一小瓣花轻轻落下，随之掀起一层层的浅浅涟漪，打破了它亘古以来的平静。
凝视良久，秋霁枫轻轻地转身离去，仿佛那里从来没有留下过他的身影……
“师父，你回来了！”蓝冰泠像往常一样走到湖边，突然看到那抹多出来的白色，惊喜地喊道。她还以为他会过上三四天才会回来，没想到才一天就会回来了，这几天可是把她闷坏了。虽然以前整天对着像闷葫芦一样的秋霁枫也很无聊，但她好歹有个说话的人，他可是这山上唯一可以讲话的生灵，总不能让她对着一群鸟、几只鱼、一棵树说话吧！
秋霁枫缓缓踱步至蓝冰泠面前，轻轻伸手从她手中取过一枚果子，端详良久，慢慢送入口中，细细品味，半响，淡淡道：“许久没有进食了，原是这般味道。”蓝冰泠水眸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秋霁枫把那枚果子一口一口慢慢地咀嚼下咽。
蓝冰泠嘴角渐渐勾起，笑着看他把整颗果子吃完，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道：“师父，这只是山间野果，如果师父喜欢，等徒儿的菜种好了，做饭给师父吃可好？”
“好。”秋霁枫看着她，轻声说道。说完转身离去，脸上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
蓝冰泠惊奇地看着他飘然而去的白色身影，刚才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因为心里知晓他会像平时一样对这样的话不加理会，没想到他却一下子就答应了。
抬头看向天空，蓝冰泠眼里有着自己也不理解的复杂情绪。
取出怀中的那包菜籽，蓝冰泠走向远处的一块空地，这是她很早以前就看好的，很适合种东西。随手捡来一根木棍，开始刨坑，然后小心地放入一粒菜籽。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蓝冰泠才种好了三分之一的菜籽。
“哇，好累啊！”蓝冰泠一下坐躺在地上，轻喘气。突然，一张俊脸映入眼帘，蓝冰泠猛地坐起身子。
“在干什么？”秋霁枫手心泛出一阵白光，，扫向蓝冰泠，将她轻轻扶起，让她面对着自己。
蓝冰泠举起手中剩下的菜籽轻轻晃了晃，笑道：“种菜啊，不然我做什么给你吃。”
秋霁枫扫了一眼地上新翻的土，将手伸到蓝冰泠面前，“给我剩下的。”
蓝冰泠不解地盯着他，缓缓将手中的种子递给了他，很是小心翼翼。
“这样看我作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它。”秋霁枫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说完转身，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只是背后的蓝冰泠并未发现。秋霁枫大手一挥，将手中的种子全部撒向空中，同时运出一道白光，一眨眼间，所有的种子已被埋入土中。
“哇，师父你好厉害！”蓝冰泠双眼放光地盯着秋霁枫。
“想学？”秋霁枫淡淡问道，眼里有笑意。
蓝冰泠听他如此问，连忙点头。
“御剑术学会没？”
“还没。”蓝冰泠轻笑，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不是她不想学，只是觉得没有一把好剑。
“过来。”
蓝冰泠疑惑地走近秋霁枫，突然腰间猛地多了一只大手，一道白光闪过，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这是哪里？”蓝冰泠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紧张地问道。这时，小手突然被身旁的一只大手轻轻握住，清泠的声音暗含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别怕，跟着我。”
秋霁枫掌心生出一团白光，带着蓝冰泠朝一个诡异的大洞口走去。
“来者何人，可是要闯关？”威严却带着诡异的声音在洞口响起。蓝冰泠不由打了个冷颤，感觉握着自己的大手微微收紧，蓝冰泠看向身侧的男子，心渐渐放松。
“常云山掌门秋霁枫，前来求剑。”秋霁枫淡淡道。
“哦？可是一千多年前闯过全关的秋霁枫，如今的冷面上仙？”
“正是。”
“既是如此，就进去吧。”话毕，洞口大门自动开启。
蓝冰泠跟着秋霁枫走入，顿时一阵阴风刮来，蓝冰泠不由紧握住秋霁枫的手。“师父，这里好阴森，诡异得像是一个坟墓！”
“你说的不错，这里便是剑冢，埋葬剑的地方。”秋霁枫带着蓝冰泠渐渐往更深处走去，慢慢地，里面的景象豁然开朗。
“天啊，好多的剑！”蓝冰泠看着眼前插在地上的各种剑，不由惊叫道。
“这里的每一把剑都已有了自己的神识，威力不可小觑。”秋霁枫解释道，然后转头看向蓝冰泠，“现在，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用你的心去和剑交流。”说完，秋霁枫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因为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
蓝冰泠慢慢闭上眼睛。周围一片空白，突然，一片火海出现在蓝冰泠周身，把她团团包围，烧得她浑身难受。师父，救我！蓝冰泠大声喊道，可是周身只剩茫茫的烈焰，火热的一片。
秋霁枫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蓝冰泠脸上出现一片耀眼的火光，火光在她脸上不停焚烧，头顶已经冒出热汗，但他不敢有任何动作，稍不留神，她便可能走火入魔！
眼看烈火焚身，蓝冰泠不由大吼一声，突然间，一股滔天大浪席卷而来，瞬间扑灭了熊熊烈火。同时，在洞内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把闪着蓝光的剑柄正蠢蠢欲动，剑上不断闪过如水纹般的光波。蓝冰泠眼睛猛睁，蓝色剑柄立刻飞至她的手中。
蓝冰泠激动地看着手中的剑，问道：“师父，这把剑是不是已经选择了我？”
“对，它已经与你意识相通，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黑暗中的秋霁枫解释道，笑着看向她，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师父，我感觉到了，此刻它与我一样兴奋！”蓝冰泠高兴地说道。
“走吧。”秋霁枫轻轻执起她的手，带她于黑暗中穿梭，然后小心地走出剑冢，瞬间化作一道白光返回了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