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林府后花园。
一群丫鬟正围着一位打扮得很妩媚的女子议论纷纷。女子头戴流光溢彩的珠宝首饰，犹如含朱丹的红唇此时得意地勾起，一身上好丝绸制成的彩色罗裙上零碎地缀着一颗颗小珍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煞为耀眼。
“三小姐，您真美，这次一定能在宴会上大放光彩！”一个丫头奉承道。
另一个更为大胆的丫头接话道：“是啊，三小姐，现在您可是咱府里最美的，那个四小姐哪能跟您比呀，她啥都不是！”接着，几个丫鬟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多为阿谀奉承眼前的妖娆女子，而把林飘若贬得一文不值。
“呵呵，说得好，都去领赏吧！”林青儿止不住一身的骄傲，颇为得意地说道，眉宇流转之间风情万种，纤细的长手轻掀茶盖，悠闲地饮着茶。
远处的大树下挺立着一白衣男子，此时男子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眼里是浓浓的失望。一片树叶随风飘落至男子的眉头，再缓缓地划过男子的眼帘，坠落到地上，男子的眼眸竟没有丝毫动容。轻垂下的双手渐渐握紧，有些许的颤抖。
望着不远处这个从小与自己一块长大的妹妹，林耀轩心中的失望和不忍最终被心中的滔天怒火所湮灭。一步步走近前方的女子，脚步几乎是不受控制般地越来越快，不消片刻便来到女子身前。一把钳住她的双肩，林耀轩几近疯狂地朝眼前的妩媚女子吼道：“青儿，说，是不是你干的，你说啊！”
林青儿被突然出现的林耀轩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不安与恐惧，结结巴巴地问道：“大——大哥，你在说什么？”
林耀轩双眼怒视着她，再次吼道：“还要装蒜么，若儿脸上的伤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嗯？”想到如此冰清玉洁的林飘若在一夜之间左脸上便长了一块奇丑无比的黑斑，他看到的那刻都如晴天霹雳般无法接受，更不用说若儿了，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想着想着，林耀轩心里越来越痛，手上的力道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大。
林青儿何曾见过如此激动失常的林耀轩，林耀轩从来都是一个温润儒雅的翩翩公子，对人也极为和善，可是现在——，林青儿不禁被这样的林耀轩吓着了。感受到肩上的力道愈来愈重，仿若要将自己捏碎一般，林青儿不禁哭喊道：“我没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你是我哥哎，你为什么怀疑我！凭什么！”
林耀轩难以置信地摇头，眼里本就浓厚的失望更加加深，缓缓道：“青儿，你忘了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谁吗，你刚才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撒谎！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林耀轩的声音里已有淡淡的颤抖，说到最后越来越轻，似是被人抽掉了全身的力气，浑身瘫软无力。
林青儿听他如此一说，瞬间面目狰狞，眼神变得阴狠无比，直直瞪着他，厉声道：“没错，一切都是我干的！我就是讨厌她，讨厌她的一切！讨厌她长得比我漂亮，讨厌她运气比我好，讨——”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林青儿光洁的脸上已经印上了一个鲜红的掌印。林青儿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脸受伤的表情，眼泪难以抑制地流下，忍不住哭道：“为了那个女人，你竟然出手打我！你竟然打我，到底我是你亲妹妹，还是她是！”
林耀轩微微颤抖的手掌慢慢紧握成拳，决绝地说道：“青儿，上次你害若儿落水差点淹死，我都没说你什么，因为最终她还是活过来了。可是——，这次，你怎么如此狠心地毁去她的容貌！你可知，这样的话，若儿的幸福也会跟着毁掉，她的一生也就毁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蛇蝎
心肠的妹妹！说到底，她也算是你妹妹，你怎么下得了手！”
林青儿拂起衣袖，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突然诡异地笑了。“若儿，若儿！哥，你叫得可真亲热啊。我是从未把她当成妹妹，那你呢，只是把她当成妹妹吗？！”
林耀轩如被闪电般瞬间击中，不由地身子后倾，向后趔趄了两步，双眼不可置信地瞪大，望着眼前正直直盯着他的林青儿，平静的面目仿佛瞬间被人撕扯掉，突然发疯般吼道：“我当然只当她是妹妹，只是妹妹！”
“哦？是么，我怎么觉得你对她的关心已经远远超出了哥哥对妹妹的关心，恐怕你对她的感情已经不是简单的哥哥对妹妹的感情，而是另外一种不可告人的感情吧！”林青儿一步步紧逼他，直到他无路可退。
“闭嘴！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林耀轩连连摇头，猛然推开她，转身快步离去，脚步慌乱不已。
几乎被林耀轩一把推到地上的林青儿，看着逃一般离去的身影，双拳渐渐握紧，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阴鸷，像是发誓般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林飘若，就连大哥都被你抢走了！我恨你，从此以后，我跟你誓不两立！”
望天搂二楼雅阁里，四五个酒缸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白衣男子倒在酒缸之间，正拿着一酒罐猛灌酒，满地的狼藉。
“林公子，您别再喝了，公子知道了一定会骂属下的。”一男子说着便准备夺下他手中的酒罐子。林耀轩避开他的手，懒懒地看着他，癫癫地笑着道：“是念之小兄弟啊，来，陪我一块喝酒！”说完又抬头准备灌下一缸酒，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夺过他手中的酒罐子，一下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响在这安静的屋内，声音显得格外响亮，好像是平静无波的湖面上，顿时被扔入一块石子，溅起一簇浪花，平静瞬间被打破。
“耀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林耀轩么？”薛仁傲生气地低吼道，一把拽起他的前襟，紧盯着他：“耀轩，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变得如此不堪，你大可以说出来，现在把自己搞得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这到底算什么！”
“哈哈哈……”林耀轩大笑起来，笑声却有着掩藏不住的凄凉。
薛仁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支走了所有下人，然后走到他身侧坐下，“既然如此，今日我陪你不醉不归。”说完也拿起一酒缸灌了起来。两人疯了般不停地灌酒，不一会儿，满屋都堆满了空酒缸。
“哈哈，痛快，喝！”两人你来我往，直到喝到筋疲力尽，才双双倒在地上。
林耀轩盯着头顶的房梁，心已经平静了许多。“仁傲兄，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呵，朋友之间何须客气，有什么烦恼不如讲出来，这会比憋在心里好很多。”薛仁傲侧脸看向他。
林耀轩深深呼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声音是从还未有过的无奈与认命，“仁傲，你可知爱上一个千不该万不该爱的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转头看向他，此时薛仁傲正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眼里有一瞬的失神与迷离。
林耀轩微摇了摇头，轻笑道：“这种感觉你永远都不可能懂。我总以为闭着眼睛就可以看不见，捂住耳朵就可以隔绝一切，可是我却忽视了，自己的心是不受控制的。它既看得见也听得见，还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得见。这种不可抑制的感情，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把它深深埋葬在自己的心底，却不料它却仿佛会吸收营养，会生根发芽，转瞬就好像要破土而出般。呵呵，你说可笑吗，它竟然强烈到旁人已经看出来了！仁傲，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薛仁傲顿时大吃了一惊，他了解林耀轩，他从不是一个会轻易显露感情的人，而如今他却亲口承认自己的感情，他的感情竟强烈到了这种地步么！那个人何其有幸，可以得到他的爱，甚至让他整个人都为之疯狂。
“耀轩，无需考虑太多的身份芥蒂，若是爱她，就大胆去爱，如果是伯父的原因，我可以帮你一块想办法。”
“呵呵，仁傲，你还是不明白。”林耀轩无力一笑，在心中道：仁傲，你可知我爱上的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你说，我该如何去爱，我连爱的资格都被上天剥夺了！呵，可笑啊，太可笑了，我竟然会对自己的妹妹产生这样的想法，我是不是连禽兽都不如！若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那样纯洁，你的大哥却抱着这样污秽的想法。我根本不配做你的大哥！
薛仁傲看着这样无助的林耀轩，眉头紧锁。到底是谁竟让一向沉稳端重的他变成了这副模样，好像是面临着天塌下来般的绝望与无助！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无语，屋里格外的安静，只有那浓重的酒味弥漫了一室，掺和着一股与之相呼应的伤情，还有那斑驳一地的血琳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