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嫁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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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我再要开口,却见妆晨已打帘而入,依依笑道:“奴婢这便去准备。”她顿了顿,望了望我与他目下的姿态,不禁含了一丝暧昧的笑意,又道:“好王爷,咱们王妃为了等您,可还没进晚膳呢,不如奴婢一并备上,王爷也一同进些,如何?”

他此时心情大好,便是任何话听入耳中也是十分受用,闻言连连点头道:“好丫头,知道心疼主子。本王记下了,快去准备罢!”

妆晨这才笑着转身去了,我不由大羞,轻推了他一把道:“都叫人瞧见了……”

他朗声大笑,笑罢复在我颊上轻啄一口,道:“本王正是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本王心头挚爱,看以后还有谁敢轻辱于你。”

不多时,酒菜均已备上,我见他甚是快意,少不得亦陪他饮了几杯,微酣之际,他见我榻侧画筝,不由笑道:“宓儿可否为本王弹奏一曲?”

我婉婉应承,稍作调试后便抚琴清唱: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支颐倾听,及至我一曲终,方回过神来,击节长叹:“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唱得好!”长臂一勾,我已然仰躺在他膝头,举手托过案上金杯,婉婉推至他唇侧,笑靥如画,只不言语。他却不饮,反将杯盏移至我唇边,不顾我推拒缓缓倾入我口中,笑道:“澄妆影于歌扇,散衣香于舞风,拭珠沥于罗袂,传金杯于素手。本王倒想看看,宓儿醉态是否依旧如此妩媚动人?”

我无奈饮下,脑中登时迷乱,他双臂牢牢抱持着我柔软的腰肢,咬耳道:“楚女腰肢天与细,汗粉重匀,酒后轻寒不著人……”

他话语暧昧,甚至透着几分轻浮,我登时羞得阖眼再不肯看他,恍惚中只觉身子蓦然腾空而起,转眼已在帐中。他一把捉住了我素白的足踝,粗糙的大掌缓缓抚摩过我柔腻的肌肤,带来一阵奇异的****,我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王爷……”

他轻笑道:“灯前目,被底足,帐中音……良辰美景,怎好相负?”

我已无法言语,只能阖了双眼但凭他温柔牵引。芙蓉帐暖,春宵苦短,沉沉睡去,再不知今夕何夕。

迷糊中微微动了动身子,惊觉身侧已是微凉。我睁开眼睛,却见拓跋朔早已起身,正坐在榻上含笑瞧着我。见我醒来,笑道:“醒了?”见我想要起身,忙伸手按住我肩膀,“不必着急起身,昨儿夜里你饮了些酒,要是精神不济便接着休息罢。”

我脑中的确有些昏沉,然而见他已是戎装待发,忙蜷起身子坐了起来,摇头道:“臣妾要送王爷。”这一动,足踝处登时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伴随着一声清脆地叮铃声,我一惊,忙循声望去,只见我茭白的右足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只做工十分精巧的银质足钏,两侧各缀着一只小小的铃铛。我一呆,“王爷?”

他却无比认真地伸手抚摩那足钏,微笑道:“喜欢么?”见我怔怔点头,他又道:“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宓儿果真喜欢?”

我莞尔一笑,“只要是王爷送的,臣妾都喜欢。”我顿了顿,迎视着他灼灼的目光,“臣妾为的,是王爷的心意。”

他忽然便笑了,“宓儿,这足钏是本王亲母的遗物。”

我心头一震,原来他的亲母早已过世,当今皇后并不是他的生母。我望着那小巧而细致的足钏,想到他竟将生母的遗物转赠于我,胸口登时饱涨着鼓鼓的温柔,“臣妾一定好好保管,王爷放心。”

他点头,伸手轻轻抚摩我温润的脸颊,“既然宓儿醒了,本王便准备起身了。”

我一惊,忙道:“王爷稍等片刻!”说着便披上锦披起身,唤道,“妆晨!”

妆晨忙掀开帘子进了来,见我醒了,笑道:“王妃可醒了,王爷等了您好一会了。”说着便端来热水侍候我洗漱,然后仔细为我穿上了一件海棠红绣彩翟的丝棉里衣,外套一件月牙白绣菡萏的锦缎长裙,简单挽了发髻,簪了支梅英采胜簪,素雅而不失端庄。

绣夜很快端上热腾腾的早膳,着意做了山药百合红枣粥,极是暖人的。他披上外袍,直说不必吃了,我软磨硬泡央道:“外头天寒地冻的,王爷用过早膳再走罢。”见他执意要走,我一跺脚,故意道:“绣夜,将那早膳撤了罢,王爷都不肯吃,我哪里还吃得下。”

他本已走到门口,闻言身子一顿,扭头无奈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忙伸手拉他在桌几前坐下,妆晨与绣夜福了一福便打帘出去了。他端起碗来,刚喝了一口便皱眉道:“好甜!”

我见他眉头皱成一团,便如挑食的孩童般龇牙咧嘴地瞧着面前的粥,心头登时逸出无法言喻的宁馨。我眉眼含笑,米珠般细碎的牙齿轻轻啮着下唇,软软地瞧着他,也不言语。他觑眼瞧我,眼见我这番情态,心知我定是暗中笑话他,一把便将我拉入怀中,笑道:“你这个促狭的小东西,可是故意瞧本王的笑话?”

我一惊之下,差点拂倒了粥碗,惊呼连连地将手掌抵在他心口,娇嗔道:“可真真好人难做,臣妾体惜王爷的身体,这才诚心留王爷一同用膳,臣妾哪里知道王爷不爱吃甜呢。”

他闻言哑然失笑,一低头便在我颈间轻啮起来,咕哝道:“若是宓儿,再甜本王也满意领受,只怕这甜还不够呢!”

我登时大羞,眼角略略一扫,已觑见纱帘外妆晨与绣夜正格格而笑,我忙伸手推他,嗔道:“王爷好没羞,一大清早便没有半句正经话儿!”

他笑着扶我坐好身子,端起碗来皱着眉头一口气喝了个罄尽,方正色道:“好了,时候不早,本王可真要去了。”

我见他明明不爱甜品,为了令我开心仍是喝完了这粥,心下感动,忙起身披了斗篷送他到了府邸门口,依依拜别。他伸手轻抚上我脸颊,触手冷凉,眼中怜意大盛,“快回去罢,仔细冻坏了身子。”

自南国来此迄今一月有余,惯常冷寒的心中至今方才初初有了温暖之意,便是连日飞雪,严寒天气亦冷不去我心头温暖,胸中柔情。我触目凝望他身上铁甲,不由软折了心肠,然而没有更多小儿女情态,只静静一句:“珍重身体,平安归来。不管多晚,臣妾总是在府中掌灯相候。”

他目中情意愈发缱绻,郑重点头,执起我手掌贴在唇畔,炽热的气息在掌心缓缓凝结。四目相对处,彼此眼中的坚定如天际浮光,婉转相映。

“王爷,请上马。”我执过他爱马烈风缰绳,缓缓递到他手中。

他纵身上马,再无更多言语,雪花飞溅处,已然打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