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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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韦北辰是风家的人,呵,这些话由这个女人口中说出来,却是怎么听都觉得讽刺。

当年若不是她的容不下,若不是她处心积虑的暗算毒杀,他又怎会落到今天这样一种尴尬的处境——

名不正言不顺,就连有心摒弃这个姓氏都不能超脱在他们的掌控之外。

可偏偏,事到如今她却又要这么理直气壮的编派一个风家人的身份给他,来指控他的忤逆大罪。

“母后——”风北渡无奈的呼出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却被太后果断的伸手制止。

“皇上你不要再说了!”太后的眼中带着一种强大的执念,所有的怒气都堆积在脸上,轻蔑的冷笑一声,“堂堂一国皇子的婚事,岂同儿戏?是由得他想怎样便能怎样的么?”

“呵——”风北渡扶她坐下,淡然的安抚道,“北辰并不曾对朕提过什么,不过是儿臣见着他们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太后手里捏着茶盏,手臂微颤,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刚拿到手里的茶碗直接扔回桌上。

茶碗打翻,茶水沿着桌角滴到脚下崭新的地毯上,我看着地面上升起的腾腾热气有片刻失神,她已经起身快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怒不可遏的指着我对风北渡道,“他要和这么一个身份来历的不明女人私定终身,传出去岂不成了天下的笑柄,要将我夜澜皇室的颜面置于何地?”

可以容我在风北渡身边都不会损了他一国之君的威严,到了韦北辰这里就成了天理难容,说到底,时至今日她也还是容不下韦北辰这根肉中刺。

既然风北渡是有心要演一出戏给我看,我也不坏他的兴致,只在一旁看着。

“母后!”风北渡不愠不火,再次上前劝道,“北辰的年纪也不小了——”

“他想要成家立室,过了年你带他来见哀家,哀家自会替他做主。”太后厉声打断他的话,言语间分毫不让的狠狠剜了我一眼,“这件事休要再提,哀家累了,皇上你明日还要远行,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太后说罢,愤然甩袖进了后面的卧房。

风北渡下意识的追出去半步,抬了抬手,却没有再说什么,原地站了片刻竟是纡尊降贵亲自俯身过来扶我,“起来吧。”

“是!”我不好推脱,淡漠的应了一声,就着他手上力道站起来。

太后进了卧房里面就再无半点动静,风北渡浅浅的吐出一口气,出门打发了侯在外头的随从,只带了我一个人徒步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从太后宫里出来他就恢复了以往深沉冷漠的模样,不再轻易开口说话,我跟在他身后也是漫无目的的走。

入了夜宫里的空气就显得分外的安静冷清,走到半途我低头紧了紧领口的衣服,再抬起头的时候风北渡却是已经止了步子,正负手站在旁边的水塘边上看着池中死水出神。

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个感情不外露的人,纵使言笑也都要经过一番思量算计,另外达成一个目的才行。

此时看着他这个深沉的背影,我心中不免诧异,犹豫了一下也抬脚跟了过去,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站定,静默的看着他。

风北渡并不回头看我,对着池水又沉默片刻忽而重重吐出一口气。

“母后的年纪大了。”他道,声音沉重的仿似叹息。

我不明白他何故突然对我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听着难免又是一愣,只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脚下的石子路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风北渡没有等到我的回音,终于扭头看我一眼不屑的冷哼一声,“朕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他这话来的突兀,我乍一回神,抬头正好与他看过来的目光不期而遇。

然后下一刻,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又将目光移开,“主上说笑了。”

对于我的逃避风北渡并不打算成全,他突然毫无征兆的转身走到我面前,单手捏起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与他对视。

“现在朕这样以他的兄长自居,你是在暗骂朕的虚伪是么?”

风北渡的眼中总带着一种近乎邪佞的冷厉锋芒,让我很难消受。

“看着朕的眼睛,回答朕。”我的目光本能的往一侧闪躲,他却突然加大手上力道,让我避无可避。

“那是你们之间的问题,与我无关。”我死死的咬着牙,本不想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可是下颚骨仿似要被生生的捏碎一般,逼得我不得不去面前。

“可是现在朕要你回答。”因为我的忤逆,风北渡的眼中已经染上恼怒的神色,不由的提高了音量沉声吼道,“你觉得是朕委屈了他,对不起他了是不是?”

他这样问明显就是心虚,所以才想从旁人的口中找安慰。

“既然主上是以人兄长的身份自居,那么您自己觉得呢?”我被他逼得恼了也没了顾忌,直接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如果当真是问心无愧,你又何必要来问我?”

这三年来,为了生存,也因为韦北辰的关系,在他面前我从来都是竭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这是第一次毫无忌讳的爆发,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对于我这个名义上的堂哥,我心里竟会是这样一种愤恨抵触的情绪。

我看着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风北渡一时也是被我镇住,眼中神采变幻莫测的晃动了两下。

对一乃同胞的韦北辰他都尚无半点亲情可言,更何况我还是他记恨至深的仇人之女。

感觉到他手上持续绷紧的力道,我心里一凉,突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危机感。

风北渡定定的看着我,我整个人几乎都要在他单手捏压的力量下离地,喉管处呼吸不畅,脸上更是灼烧的厉害。

只因为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似乎是在劫难逃了。

然则就在意识逐渐抽离我脑海的那一刻,控制在我下颚上的那只大手却是忽的撤开。

我被池面上吹来的冷风呛了一下,忍不住掩口剧烈的咳嗽起来,紧接着便是男人狂傲的笑声从头顶压下来。

同样生着一张深沉冰冷的的面孔,风北渡这个人比骆无殇更不适合这样放肆的笑,我被他震的头皮发麻,直觉的想要后退,不想心思才动,手腕就被他一把牢牢扣住。

“朕就知道你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是装出来的,”狂放的笑声戛然而止,风北渡的眼睛眯起来,闪烁的目光中竟是带了一丝欣赏性的明亮,紧接着却是神色一冷凛然笑道,“你说问心无愧是吗?那么朕现在就告诉你,朕就是问心无愧。”

我没有想到他会大义凛然的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怔愣片刻,几乎是哭笑不得的哼了一声,“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不要总摆出这样一副清高的姿态来看待一个帝王,包括你高高在上的父亲!”风北渡不以为意的牵了牵嘴角,眼中也带了一种与我一样的嘲讽之色反问道,“当年他的龙椅之下到底垫了多少黎民苍生的尸首骨肉你计算过吗?苍月城中的一把火烧死了多少无辜百姓?西土城一役死了多少人?漓江城外又掩埋了多少两军将士的血肉之躯?的确,这些都不是他亲手所为,在他面前挡着一个沈家为他保驾护航,还有一个翻云覆雨的澜妃为他只手遮天,可哪朝哪代的江山不是由白骨对垒而成?如果你觉得朕如此不择手段捍卫夜澜的江山是错,那么试问天下的哪一个帝王没有犯过这样的错?”

风北渡的声音果敢刚烈,带着一个帝王固有的高傲与狂妄,而偏偏他又言之凿凿,让我辩无可辩。

我不甘示弱,过了好一会儿才强打了精神重新迎上他的目光,“所以在你看来骨肉相残也不是错?”

“后宫之中亦是一个战场,很多事都不是朕能左右。”风北渡的神情恍惚了一下,随即便恢复了清冷自制的模样,淡然道,“你不要觉得是朕残忍,你也亲手杀过人,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朕教过你的。”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呵——”我冷笑一声,刻薄的挖苦道,“说到底也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

“是朕自欺欺人又怎样?那么你如此的维护他又是为了什么?”这一天我一再挑战他的耐性,风北渡的脾气已经隐忍到了极限,这一刻却是怒极反笑。

然后几乎是毫无征兆的,他的面庞突然压向我的脸孔,瞳仁中深不见底的黑色风暴般席卷而来,压低了声音狡黠笑道,“你真的对他动了情?不再只是互相借力的利用而已了?”

我对韦北辰动了情了么?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不会爱上他,我只是知道,从遇到他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取代了我父皇与骆无殇两个人在我心中的地位,成了我唯一想要倚靠和抓牢的男人。

风北渡的话让我无所适从,我就只是勉强的回望他,“你与他之间的事我不管,我与他之间的事也用不着你来置喙,如果今晚不用我再去见什么人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是徒劳,无奈之下只能仰起脸对他怒目而视。

“你这样的态度很好,你千万不要让朕失望,要知道同一个女人斗远比同一个男人斗要有趣的多。”风北渡看着我的眼睛,目光深不见底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然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我的手腕,将我推拒到一旁,自己淡然的转过身去重新看脚下的池水,“今晚你不要回去了,就在前面的偏殿歇一晚吧,明日五更随朕一同启程去苍月城。”

我低头揉了揉发疼的手腕,闻言不禁蹙了蹙眉,“你要我随你去苍月城?”

风北渡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却没有再回头,只嘲讽道,“你若不去,朕怕有人会失望。”

他口中的人不过是骆无殇,既然是他决定的事我再争辩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就不再坚持,转身往身后的偏殿走去,可才走出去两步风北渡阴魂不散的声音就再度传来,“好好休息,北辰已经在路上了,朕相信不日之后苍月城中一定会热闹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