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纸窗外绚烂的烟花将饭厅照的更加明亮,满满一桌子的人让苍荞有些无措,自从进了将军府,他就从未和这么多人同桌吃过饭,更让他紧张地是那位昨天晚上才到的闵家的表小姐,按道理她不是应该住在尚书府,但将军为了表示重视远道来的客人,硬是将人留在了将军府,反对无效就此定案。
倒不是说这位表小姐有多么面目可憎,恰恰相反,这个叫赤桑的女人很美,而且清冷的外表让她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冲淡了几分疏离感,倒是无形中又增加了几分神秘色彩。
“赤桑小姐还真是客气了,我平时就是看看书,写写字,都是些文人酸腐的东西。”双栖平淡地声音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摆在云墨痕那方盘子里的清蒸鲈鱼,她将一大块鱼肉都夹在了苍荞碗里,顺便回答了赤桑刚才问她的问题。
“云大小姐还真是客气,早就听表弟说过大小姐医术精湛,堪比在世神医。”那边的表小姐还是十分热络的和双栖聊着天。
苍荞拿着筷子,慢慢地挑着鱼里的刺,然后又把剔除了刺的一块鱼放进了双栖的碗里。
他没觉得怎样,但桌上的其他人看着他的举动却神色各不相同。
闵书玉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吃饭的动作却是稍微顿了下,接着继续以正常地速度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
而那位表小姐则饶有兴味的看着面前两人的互动,手里的筷子也伸长到那个盘子里夹了块鱼肉,放在碗里却不吃。
云双梧及钟碧月却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吃饭去了。
将军夫妻两人虽然对苍荞的不识大体有些不悦,但也仅只是带了点薄责的看了一眼苍荞,没说话,但苍荞却是无所觉的继续自己的大工程,他们那一眼完全没被接收到。
反观双栖却是很乐于被苍荞服务,偶尔也剥个虾什么的非要苍荞吃。
“云伯母,这位公子是大小姐的什么人啊?”赤桑放下筷子,看向苍荞,那语气是好奇的,但眼神却是带了些探索意味的。
双栖听了赤桑的问话,眼睛微眯地看向她,他们昨天从刑部回来就遇到了带着大批贺礼来将军府的赤桑,且双方见面并不算友好,究其原因大概就是赤桑对苍荞的不怀好意,她还和她有过肢体碰撞,更是严明不许动她的男人,她此时却又旧事重提所为何来?
“啊?你说苍荞嘛,他是……”云墨痕没想到赤桑会在这时问苍荞和双栖的关系,毕竟她也算是闵书玉的娘家人,虽然女人要娶几个男人并不是新鲜事,但正室还没过门,就让人家家里人看到自家女儿竟公然和别的男人亲密接触,倒是失了些体面,这一时倒让一向光明磊落的将军大人不知该如何介绍了。
“苍荞是我远房的侄子,他家里出了点事,年前就来了将军府。双栖一直照顾他,所以难免他对双栖有些亲近。”凤修逸见自家妻子似乎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就赶紧接过话茬,打了圆场。
赤桑得到答复,便自顾自地拿起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鱼肉,似乎那鱼肉是什么好玩地东西,但看在双栖眼里不自觉地在桌下握住苍荞的手,这个人太危险了,她的动作及她看着碗里鱼肉的眼神都好像猫在抓住老鼠后,不吃反而想先玩的老鼠没有再反抗力气的样子。
饭桌上一阵静默,每个人都不说话,只是专心的吃起饭来。
就在这一餐即将接近尾声时,赤桑才缓缓放下筷子,抬起头来,那表情似乎胸有成竹,又似掩藏着无限地算计,当然这算计是双栖的感觉。
“云伯母,侄女有个不情之请。”赤桑站起身,微微弓着身子,语气带了那么点不好意思,却又极为诚恳地说道。
“哎!这,侄女有什么话只管说,还什么请不请的。”云墨痕虽然不算是个粗人,但因为出身自军中,说话做事讲求的是直来直往,所以对赤桑这样彬彬有礼的人倒是没什么太大好感,却是碍于她是闵尚书那边的亲属,也不好驳了面子,只好淡声道
“侄女至今尚未婚配,只是因为未有中意之人,刚才看到苍荞公子就觉得有亲切感,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想向苍荞公子求亲,还希望伯母能成全。”赤桑的一番话无疑是平地一声雷,将在坐的人都震了七荤八素。
双栖握着苍荞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没安好心,果然,她在打苍荞的主意。
还在给双栖挑着鱼刺的苍荞听到她这一番话,手中忙碌的筷子停了下来,眼睛从碗上转到了赤桑的身上,他的眼中有着疑惑,也有着不安,他虽然不如双栖那么聪明,但也看得出这个女人所谓的求亲不过就是一场游戏,没带什么真正的诚意,但她又是为什么呢?
赤桑还弓着身子等待答复,双栖没有出声的原因也是在等云墨痕的答复,若是云墨痕真的敢答应,她能做的就是马上带着苍荞离开,这个将军府从此和她也就真成陌路了。
“苍荞不是我的孩子,他的爹娘俱在,他的婚事我无法做主。况且你要求亲也得问问人家愿意不愿意。”云墨痕虽然不赞同自家女儿和苍荞在一起,但到底也不是个独裁不通情理的娘亲,而且这赤桑竟然向她开口求亲,其目的又是什么?莫非是想挑起事端?这么一想,她心里对赤桑的那点不满更是表露无疑,口中的答话自然也就不会留什么情面。
赤桑没想到云墨痕会这么回她,刚要直起的腰又恢复成半弯状态,似乎是有些下不来台。
但坐在她对面的双栖却是能感觉到她身上瞬间升腾的那股杀气,她紧锁起眉头看着她。
半晌,赤桑才直起身坐了下来。
“云伯母说的极是,是赤桑莽撞了。”她的脸泛着红,似乎真的是因为刚才的贸然提亲而不好意思,但真的有心观察她的人却还是看出她掩藏在眼底的杀机。
比如一直观察她的双栖,还有不时关注她的闵书玉。
“苍荞公子,我的家世清白,家里虽算不上富甲一方,但也算小有恒产,若是你嫁给我,绝对不会受苦。”赤桑似乎并未被刚才的事干扰,又转向了苍荞,似乎真的是对苍荞有意,正在努力将自己的身家说出来好博得男方的好感。
苍荞正不知所措的看着云墨痕,他还真的怕这个一直冷冷对他的将军真的把他给送出去。
听到赤桑对他说的话,他只觉得全身都不自在,不自觉地,他朝双栖那方挪了挪,下意识的攥紧了她的手。
“赤桑姑娘似乎忘了昨天我对你说的话,苍荞是我的男人,你想动他,也要问问我。”双栖冷冷地看着赤桑,一字一句地狠狠说道。昨天她已经警告过她,她竟然还想在她娘那里取得支持票,幸好云墨痕不糊涂,否则,她只怕真的得离开带着苍荞浪迹天涯,虽然她早有打算要离开,但就目前来说还缺少一个契机。
“大小姐说的是真的?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毕竟有了表弟这么倾国倾城的男子做夫婿,怎么可能还有旁的心思。既然大小姐是认真的,那赤桑在这里先行赔罪了。”赤桑轻快地表情一滞,但马上又恢复成略带微笑,似乎真的只是个误会。
“好说。我们吃饱了,先走一步。”双栖也不再和她废话,拉了苍荞就走,这个年夜饭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两个人走到外面,夜风吹着,将刚才在屋里的那股暖气都给吹散了。
苍荞打了个冷战,随即他有些失落地放开双栖紧握的手,低了头默默地朝望星阁走。他原本以为今晚应该是陪爹娘吃年夜饭的,却没想到将军一个命令,他便只能出现在将军一家的饭桌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将军虽然没有答应赤桑的求亲,但却是有意让她看到他的,那用意究竟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让闵书玉家的人知道他的存在吗?或者是要给他个提醒,让他快些做好离开的准备?自从遇到双栖,他开心了许多,但也增添了许多新的烦恼。
双栖见苍荞挣开了自己的手,只一个人闷不吭声的朝望星阁那儿走,面上倒是有些惊讶,她赶紧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止住他的步子。
苍荞被拉住,但脸却依然低垂着。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双栖右手抬起他的脸,温柔的问道。
今晚是大年夜,他们本该高高兴兴的看烟花,吃年夜饭,但却被赤桑那个女人给搅了。
苍荞在满天烟花及院中各处悬挂着的灯笼映照下,竟有种别样的风情,他的脸虽然还是不如一般男子的白皙,但已经不会那么黝黑,薄抿着的嘴唇及微微挑起的眉都让双栖不自觉的着迷,什么时候苍荞竟然变得这么好看。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美男子,却是刚毅中带了那么一丝忧郁,眉目疏朗干净,让人一看就想亲近想要将他据为己有,此时,她倒是能够理解赤桑那句话了。
苍荞张了张嘴,但还是微微勾了勾嘴唇,露出一个极为淡雅的笑容,摇了摇头。
“那好吧,既然你不说,那我就不问了,今晚是大年夜,怎好不去看苍伯母和苍伯父。走吧,我陪你去,然后我们去放烟花,我带你去个很好的地方放,管保你喜欢。”双栖放开手,转而拉住他的手,她知道他不想说出来是怕她担心,既然他不愿意说,那么她就不问。
只是她得加紧离开将军府的事,刑部的案子太过离奇,现在唯一找到的证据就是从被害人身上发现的乌金丝,那个东西产自北夷,而且只有北夷贵族才有权利使用,并不在市面上流通,而据管仲薰说京城内并没有北夷人出没,更遑论北夷贵族,所以目前想找到凶手是很有难度的。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京城内的未婚男子都有危险,所以无论贵族也好还是平民百姓也好,都人人自危,急着为自家未出阁的儿子找婆家的已经不是什么奇事了。苍荞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公子,但到底也是未婚,她不能让苍荞有任何闪失。
两个人到了望星阁,给苍家夫妻拜了年,苍家夫妻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苍家老爹暗自拉着儿子叮嘱几句,便放两个人自己玩去了。
临出门前,双栖不忘给苍荞披件大氅,晚上的郊外还是很冷的。
两人出了将军府,一直往南走,到了一处山坡空地,四周很空旷,站在山坡上还能看见山下纵横交错的房屋和不时升上天空的美丽彩花。
让苍荞站在一处稍微凸出来的土坡后,双栖从那土坡旁拉出一个大布袋,是早就准备好的,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全都是烟花,样式虽然很单一,但看的出是精心挑选的。
“来,这个你拿着,一会儿就这么摇,别烧到手。”双栖拿出一大把可以拿在手里摇的烟花放在苍荞手里,然后她自己将布袋里的所有烟花都摆在了地上,长长的鞭炮摆了一地,旁边是那种升上天空后会有各种图形的彩花。
“许多年都没机会放烟花了,这次一定要放过瘾。”将苍荞拉的又远一点,双栖点着了烟花的引线,然后迅速跑向苍荞。
嘶--嗖--嘭--
一朵朵梅花升上了天空,照的这方亮堂堂好似白昼。
双栖拉着苍荞,看着天空中爆开的烟花,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这是她亲手做的,看来手艺还不错。
“这个烟花是我自己做的,很漂亮吧,这是我要送你的礼物。”双栖转头冲着苍荞一笑,苍荞还在看天空中已经消散的烟花,听到她的话才低头向她看去,发现她的脸上带着笑容,他也不由得跟着笑了。
“嗯,这晚上还是蛮冷的,你的大氅里应该很暖和吧?”双栖调皮地冲他眨了下眼睛。
苍荞见她自己不动手,也只好自己解开大氅的带子,然后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双栖倚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其实在心里还是不由得对自己伸舌头做鬼脸的,照他们目前的身份来说,她的举动无疑就是一个大男人向一个弱女子撒娇,然后还得让弱女子抱他,唉,到了这里似乎什么都是女人必须怎么怎么样,她现在都觉得累,不过,好在苍荞不嫌弃,她就觉得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