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暴富梦上贼船:黑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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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李培;孙厂长 (2)

云南妹见郑小玲不懂诗,就拿录像来看。云南妹喜欢看恐怖片,一个人又害怕看,便上楼和郑小玲一起看。两个女人看恐怖片看得非常紧张,看完后就等着各自的男人回家。云南妹说:“我要是男人就好了,我就不会老呆在家。”

郑小玲说:“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们都做男人。”

云南妹没事就上楼来逗钟万林,买了很多东西给钟万林,今天给钟万林买件衣服,后天给钟万林买双鞋子,大后天又买一个玩具给钟万林,再后天又搂着钟万林上街买东西吃。云南妹是那种热情、率真、爱幻想又爱往交的女人,还是个身上所有的细胞于新陈代谢中都在生产爱的女人,她必须把这些爱用完才舒服,不然就浑身别扭。

郑小玲说:“你这么爱孩子,就跟石小刚生一个吧?”

云南妹听了一笑,“不正努力吗?”

运动路上有一家儿童玩具厂,儿童玩具厂当街,一栋楼上下三层,那是儿童玩具厂的全部。儿童玩具厂是一家大集体工厂,因生产的玩具一点也不新鲜,早十年就开始走下坡路了,等到钟铁龙留意到它的存在时,儿童玩具厂早停产四年了。儿童玩具厂的一旁有家面馆,钟铁龙有天早上在这家面馆吃面,儿童玩具厂的厂长也在吃面,面馆老板就笑着问厂长厂里的情况,厂长叹口气说:“要散了,工资都发不下去了。生产的娃娃和小熊,没孩子玩了。”

面馆老板问:“那是为什么呢孙厂长?”

孙厂长又长叹一声说:“现在的孩子都去玩变形金钢啊汽车火车啊和玩打得响的枪了。哪个还玩娃娃啊积木啊这些简单的玩具?”

面馆老板说:“那你不晓得生产变形金钢啊汽车啊什么的?”

孙厂长摇头说:“哪里来的钱啊?要转换产品就要投资,没有几百万是不行的。”

面馆老板说:“那你还不如把厂房租出去,可能还能租一笔钱。”

孙厂长说:“早一向有一个人找到厂里,想租我们的厂房做旅社,还有一个人想租厂房的下面一层开饭店。但租金都太低了,他只肯出五万一年。厂里有一百多人要吃饭,每个月光给职工开工资就是一万多元,一年没有十五六万是不行的。”

钟铁龙盯了眼孙厂长,孙厂长五十来岁,长一双青蛙似的鼓眼睛,秃了顶,露出一个光亮亮的赭色额头,这额头里装的不是快乐而是困窘。钟铁龙记住了孙厂长的模样。

这天上午,钟铁龙把本田雅阁停在玩具厂的破大门前,下车问传达室的一个老头,“请问你们孙厂长办公室在几楼?”

传达室的老头扫一眼钟铁龙,“三楼。”

钟铁龙就上了三楼,他走进厂长室时,孙厂长正在那儿大喊大叫地打电话,孙厂长放下电话,望着走进来的钟铁龙,“你有什么事?”

钟铁龙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那天在面馆吃面的孙厂长,便说:“我找孙厂长。”

孙厂长拿不准他来的目的,“我是孙厂长,你有什么事?”

钟铁龙递上一支中华香烟给孙厂长,“我想租你们的厂房。”

孙厂长打量他一眼,“我们的厂房很贵的,至少要二十万一年。你租得起?”

钟铁龙说:“我可以坐下跟你谈吗?”

孙厂长忙指着靠窗的藤椅,“坐坐坐。你准备租它干什么?”

“开餐馆,”钟铁龙没把真实的想法告诉他,“也有可能是搞别的行当。”

钟铁龙跟孙厂长说了将近一个小时话,进来一个中年妇女,中年妇女的脸上挂着微笑。孙厂长向钟铁龙介绍说:“我们厂的刘书记。”

两人握手,孙厂长对刘书记说:“他想租我们的厂房开酒店。”

刘书记哦了声,刘书记不关心这些,问孙厂长说:“走吧?”

孙厂长和刘书记要去医院看一个病人,那是个老工人,患了肺癌,快死了,孙厂长和刘书记觉得应该去医院看看。钟铁龙对孙厂长说:“那我晚上请您吃晚饭,您有空么?”

孙厂长没有手机,但有叩机,他把自己的叩机告诉钟铁龙。“你打我的叩机吧。”

钟铁龙下到一楼,打量着这栋破旧的产房,他眼里出现了这栋楼装修后变成很热闹的情景,一拨拨的人拥来消费,钱像水一样流入了他的口袋。他看了眼街对面,对面是一栋新落成的二十层楼的金圣大酒店,他想他的桑拿中心一开业,金圣大酒店的客人不潮水一般涌来了?到时候怕是门都挤烂呵。他开心地想。他真的很烦躁,帐上现在有五六百万,如果不重新投资,那是放在银行里变水。做别的行业,他没把握,他决定在运动路上开一家既唱卡拉OK,又洗桑拿的娱乐城。他把车开到银城大酒店,直接进了自己的长租房,拿起厚厚的《史记》啃读。

下午四点多钟,他从梦里醒来,出了身冷汗,因为他梦见丁建倒在地上的情景,还梦见丁建一头血地抓着他的胳膊,要把他扭送到公安局去。在这个可怖的梦里,血不但在丁建头上流淌,还流到了他手和衣服上。他醒来后,首先看自己的手,手上没有血,又看衣服,衣服干干净净的,便奇怪地想他怎么会梦见一头是血的丁建?丁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他梦里来?他呆呆地望着窗外,那个七岁的走在送葬队伍里的他,又出现在他脑海里,那个他的脸色是苍白的,穿着姐姐给他做的宽大的衣服。他驱赶掉这个童年的记忆,打了孙厂长的叩机,十分钟后孙厂长回话了,钟铁龙在手机这头说:“我开车来接您?”

孙厂长说:“那谢谢你了。”

钟铁龙开着车向运动路驶去,他在车上打了孙厂长的电话,孙厂长下来了,灰暗的秃额头上滚动着细小的汗珠,让他的脸色变得十分焦虑和困窘。孙厂长钻进汽车,感叹说:“真舒服,你们这些有钱人真晓得过。”

钟铁龙想就在两年前,面对刚才在他梦里纠缠他的丁建,他也是孙厂长这样想的,便一笑,开着车驶向银城大酒店。银城大酒店的餐厅很凉爽,那是中央空调制造的凉爽。两人在靠窗的桌前坐下,从窗玻璃望出去,大街上车水马龙,天空一片桔黄色。钟铁龙点了好几个菜,问孙厂长喝茅台还是五粮液。孙厂长说:“茅台吧。”吃饭时,钟铁龙没跟他谈生意,而是笑着问他活到五十五岁里,一生中嫖过娼没有。孙厂长忙凄凉的样子摇下秃头,“我们厂很穷,要有钱才能玩啊。我一个月也就是两百块钱,家里有三个小孩,大儿子倒是工作了,可是结婚还需要钱咧。我哪里有钱干那种勾当?”

钟铁龙觉得这事已经有八成了,这年头,一个有着三个孩子的父亲是多么渴望有钱改变生活啊。他笑笑,“等下我请你到楼上洗个桑拿。”

孙厂长望着钟铁龙,“我听说洗这种桑拿很贵的,要一千块钱一次是吗?”

钟铁龙打消孙厂长的顾虑说:“你不用担心,我买单。”

孙厂长的眼睛就亮了,很想尝鲜,又担心道:“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的。”钟铁龙说,想要把这个老男人拖下水就得先腐蚀他,便大气地一笑,“男人么,连不干一点坏事也不是男人。”

孙厂长是小领导,小到除了厂里的职工,什么人都可以冲他瞪眼或视他而不见。孙厂长活得很自卑,还觉得自己活得很窝囊,一辈子都缺钱花,过着紧紧巴巴过日子,而这一切都是由于他有三个儿女,以致他在不断地付出付出付出,付得自己连买双袜子都要下三次决心。孙厂长领导着儿童玩具厂的一些穷酸的嘴巴很多的堂客们,尽管他是跌在那样的花园里,尽管他想同厂里的某个女人做床第之事,但他的伦理道德思想像一根很粗的麻绳样将他粗暴地捆住了,犹如一根狗链子勒住了一条好斗的公狗似的。因此,孙厂长为人和给人的感觉就一本正经。孙厂长这样的小领导,一辈子都是被上级领导压迫和绷着脸批评的,或者被怨声载道的工人指桑骂槐地骂的,还没被人捧在手上招待过,当然就十分受宠若惊。他洗完桑拿,一脸快活地走进休息室,说:“我发现世道真的变了,不再是六七十年代的世道了。”钟铁龙想他才发现,便看着孙厂长那张快活的脸淡淡一笑,“社会在进步啊。”

“我是你这年纪的时候,摸一下女人的手,女人都会骂你流氓。”孙厂长说。

钟铁龙哈哈一笑,把刚刚享受了下小姐服务的老色鬼领进房间,让老色鬼坐到沙发上。钟铁龙开口了:“你说一个具体数额,把厂房租给别人的底线是多少钱?”

孙厂长皱起了眉头,“最低也要十五万。因为我们厂有这么多职工要吃饭,不开最低基本生活费,他们会吵事,会跑到局里骂娘。”

钟铁龙吐一口烟,看着一脸苦恼的孙厂长,“十二万怎么样?”

孙厂长说:“十二万不行,我们厂有一百十三名职工。”

钟铁龙从抽屉里拿出两万元人民币,递给孙厂长说:“这是两万元。以后,我每年给你个人两万,我跟你签十年合同。十年就是二十万。二十万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你一点事都不要想就进了二十万,直接进入你的私人口袋。”

孙厂长是个穷怕了的男人,常常为几元钱的用途要思考和斗争半天。他看着这两万元钱,想的是后面的事。他说:“要是你签了合同又不付后面的十八万,到时候我怎么找你要?”

钟铁龙想这个人倒是实在,有什么担心就说什么。“你放心,你先拿着这两万块,合同一签,我保证付你另外的十八万,一次性付给你。免得你提心吊胆。”

孙厂长睁着一双看人看得很多的五十五岁的眼睛,问他:“你多大了钟老板?”

“二十八岁。”

孙厂长就一脸钦佩的样子说:“你真年轻有为,二十八岁就做得这么好了。”

钟铁龙想着孙厂长的话,想他要不是负罪之人就好了,可惜他没有回头路可挑选了。他玩着打火机,想谁也不知道他,表面上他什么都拿得起放得下,其实他内心很恐惧,因恐惧而很想把自己变成一架不停地运转的机器。杀人很简单,要忘记自己所干的恶事,把自己变麻木,却真不容易。老子真想把自己变成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他讨厌自己地想。孙厂长见他心猿意马又心烦意乱的样子,便起身告辞,他没留孙厂长进一步说话,送孙厂长出门后,他打石小刚的手机,让石小刚上来。石小刚上来了,穿着白尖领蓝花纹的短袖衫,看上去像是从韩国跑来的黄种人。他手握大哥大,脸上戴着赭石色的太阳镜,脖子上挂一根很粗的金项链,很有些俗气。钟铁龙觉得他好笑,“你晚上还戴太阳镜做什么?”

石小刚就摘下太阳镜,“我喜欢戴它。什么事?”

直到这个时候钟铁龙才告诉石小刚说:“我准备在运动路再开一家桑拿娱乐中心。”

石小刚就一脸正色地问:“开在哪里?”

“儿童玩具厂。”钟铁龙弹了下烟灰,“我要把儿童玩具厂租下来,你和张兵负责银城桑拿中心,我把三狗和李培抽出来,让他们负责那边的事。”

石小刚“哦”了声,钟铁龙则说:“现在有刘夫人出面打招呼,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石小刚回答钟铁龙:“可以,你搞就是。”

石小刚下去后,三狗敲门进来了。三狗一点也不像从小地方来的人了,穿着雪白的衬衣,系一条灰领带,脸上十分精神,只是说话还有点土气。三狗、李培和张兵三个人里,钟铁龙最欣赏三狗,这个人做人很有原则,一是一二是二,从不做违背朋友的事。他想跟三狗找个女人,可能的话还跟三狗买一套三室两厅房,把三狗永远安置在他身边。“大师兄,你从明天起把你手中的事全部交给张兵,你不在这里干了。”

三狗感到纳闷地看着他,钟铁龙给了三狗几秒钟困惑的时间,接着说:“我准备重新开家桑拿中心,到时候你到那里当经理。我让李培做你的助手。”

三狗就稳重的样子笑笑,“谢谢你信任我。”

“三狗,你已经三十六七了,再不找老婆也不行了,我跟你托人介绍一个?”

三狗又笑笑,“看看吧。”

钟铁龙不想过多地跟三狗套近乎。三狗以前是他的大师兄,现在他是三狗的老板。“你可以走了,过几天,你和李培就跟我一起去签协议。”

钟铁龙觉得他应该感谢上天,上天让他拥有几个跟着他干的朋友。他在取用三狗或李培做经理的问题上权衡利弊了好几天,最后才选定三狗,因为要三狗听李培的,恐怕三狗会不服。不服就会有矛盾。试想想要三狗听命于李培调遣,他这个当年教他们摔跤和散打的大师兄的脸面不就扫地了?从某种意义上说,钟铁龙对三狗更放心。三狗一脸的稳重,不像李培那样遇事就激动就有些不知所措,李培人好,正直、坦率,但李培不能镇住“场子”。李培不是虎将,不是徐达,也不是常遇春(这段时间钟铁龙在读《朱元璋传》),没有虎相。三狗能镇住,三狗是他的徐达,三狗随便坐在哪里都挺直腰干,哪怕是坐在门坎上,腰干也是笔直的,如果他生气了,一双眼睛便坚定地盯着你,那目光会让你发怵。钟铁龙要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