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忍辱膑足:孙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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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运筹帷幄 威震四方(1)

(一)受命出征

孙膑回到齐国后,多次向齐威王分析周边国家的形势,指明了齐国的战略重点以及应该采取的争霸战略,这些均为齐威王采纳。在齐威王的支持下,孙膑辅佐田忌整顿军队,加强训练,齐军的战斗力大为提高,已经为即将爆发的齐魏冲突做好了准备。齐国的崛起导致东方的战略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魏国的霸权受到来自齐国的强劲挑战,魏国东向发展的战略也受到了极大遏制。魏、齐两强利益的碰撞使双方矛盾激化,战争不可避免。当时,魏国在西边筑长城与秦国为界,南边与韩国、楚国接壤,东边以淮水、颍水为界与齐国相邻,北边以漳河为界与赵国相接。在这些邻国中,秦、齐、楚都是大国,而韩、赵较弱。魏国的西进战略因受到秦国的顽强抵制,自设置西河郡之后再无大的动作,加之无暇西顾,不得不在秦国的反击下采取了守势,希望向东发展,专门对付东方的强敌齐国。但齐国实力不可小视,要与齐国争霸,战胜齐国,就不得不借助韩、赵两国的力量。

本来,魏国与韩、赵两国是传统盟友,当年魏文侯、武侯之所以能称霸中原,除了其他因素外,就战略方面讲,主要是因为采取了联合韩、赵的战略。但魏惠王胃口太大,缺乏战略眼光,他一方面自恃强大,不尊重韩、赵两国的利益,经常以盟主自居,凌驾于韩、赵两国之上。同时,他还错误地认为,如果魏国吞并了韩、赵两国,统一中原地区,不仅可以解除后顾之忧,而且可使魏国实力大增,从而纵横天下,建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霸业。

魏惠王的所作所为,引起了包括盟国在内的周边各国的反感和敌视,尤其与其盟友韩、赵之间的控制与反控制愈演愈烈,从而使自己陷于孤立境地。魏国迁都大梁之前,就是因为不能妥善处理与韩、赵的关系,才导致自己数面受敌,在与秦争夺河西的作战中处于不利的地位。迁都大梁后,魏的主要敌人和争霸对象是东面的齐国。魏国决策者尤其是魏惠王却不能分清主次矛盾,又犯了同样的战略错误。他不但未能改善与韩、赵的关系,反而变本加厉地数次出兵教训赵、韩两国,进一步激化矛盾。这不仅消耗自身实力,使自己陷于两线作战的不利境地,而且使魏国的战略对手齐国得以利用矛盾,谋取战略利益。

当时赵国国君赵成侯为了摆脱魏国霸权的控制,进而达到兼并土地、扩张势力的目的,先是退出了韩、赵、魏联盟,继而于公元前356年在平陆(今山东汶上)和齐威王、宋桓公相会,改善了与这两个邻国的关系;同时又和燕文公在安(今河北高阳县北)相会,安定了北方。三晋一体的局面已彻底崩溃。赵国的举动引起魏惠王的强烈不满,认为赵国自作主张,与魏国的敌国齐国等结盟,力图拉拢各国,实在是没把他这个盟主放在眼里。魏惠王恼羞成怒,决心先从赵国开刀,树立自己的威信。于是他借口保护卫国,以庞涓为主帅,率领大军直奔赵国,包围了邯郸。魏惠王的如意盘算是:赵国毕竟实力不如魏国,魏军可以马到成功,而一旦赵国灭亡了,齐、赵联盟自然就会瓦解,齐国会更加势单力孤,而魏国在中原的霸权则会更加巩固。

危急之中,赵王想利用刚刚建立起来的齐赵同盟关系,遂于公元前353年派使者前往齐国求救,并许诺若齐国援助赵国解魏军之围,赵国愿以自己的属国中山国相赠。

齐威王闻报赵国告急,遂召集文武大臣齐聚于太庙,商议对策。这是一次关乎齐国今后战略发展走向的重要会议,该不该出兵救赵,如何救赵,涉及齐国敢不敢与魏国争夺中原霸权,敢不敢挑战魏国的霸主地位。会议被一种紧张、肃穆、凝重的气氛笼罩着。每当遇到这种场合,往往是丞相邹忌率先发言,今天也不例外,大家都想先听听丞相的高见。

邹忌本来是稷下学宫中的名辩之士,他曾用譬喻的方法,以弹琴譬喻政治,深得齐威王的尊宠,由学宫中的辩士一跃而为相国。他离开学宫进入政坛后,因能言善辩,经常向齐威王阐述自己的建议,深得齐威王的信任,齐威王对他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邹忌见大家都在等他首先发言,于是踌躇满志地说道:“臣坚决不赞成出兵救援赵国。至于原因,一方面,我们齐国的当务之急是发展经济,壮大国力;另一方面,齐国军队不是魏军的对手,明明打不赢却硬要与魏国对抗,实在是拿国家的命运作赌注,拿军民的生命财产作赌注,这无异于以羊投虎,也是不顾大局的鲁莽行为。”

邹忌的表态可以说是语惊四座,大臣们有的认为他的话不无道理,还有人认为既然邹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听他的就是了。

这时,大臣段干朋站起来说道:“微臣认为丞相的意见不妥。魏国攻打赵国,围攻邯郸城,齐国如果坐视不救,既显得不仗义,也对我们齐国不利。”见大臣们都面面相觑,段干朋详细陈述了自己的理由,他指出,出兵救赵的理由有三:一则齐国与赵国曾有同盟关系,若不兑现自己的承诺,就会在国家间失去信用;二则坐等魏国灭了赵国以后势力进一步壮大,对齐国更为不利;三是从当时战略形势来考虑,魏、赵两国都是齐国潜在的竞争对手,如果直接派齐军前往邯郸救援赵国,则既不能使赵国受到损失,也达不到消耗魏国实力的目的,这对齐国的长远利益是不利的。因此他主张实施使魏国与赵国相互削弱从而“承魏之弊”的战略,即先以少量兵力南攻平陵(今河南睢县西),借以表明齐国反对魏国攻赵的态度,并达到牵制和疲惫魏军的目的。待魏军攻下邯郸师老兵疲之时,再出动大军予以正面攻击,重创魏军,以求一举成功。这一谋略,具有一石三鸟的用意:南攻平陵,可使魏国陷于两面作战的困境,是为其一;向赵国表示了援助的姿态,信守盟约,维持两国所建立的友好关系,帮助赵国坚定抗魏的决心,是为其二;让魏、赵继续攻伐,最后导致魏国受重创,实力削弱,从而为齐国战胜魏国和日后控制赵国创造有利条件,是为其三。

齐威王听了两位大臣的意见,左右为难。于是征询军师孙膑的高见。孙膑赞许段干朋的观点。他进一步从战略的高度分析道:“魏、赵、韩原是一家,魏文侯时,三晋联盟,所向无敌,各诸侯国难敌其锋。现在,三晋出现裂痕,赵国转而与齐国结盟,等于对魏国釜底抽薪,而其出兵攻打魏国的属国卫国,又无异于夺取魏国口中之食。魏、赵两国矛盾激化,对齐国最为有利。在这种情况下,齐国应该利用这一良机。因为,齐国的主要敌人就是魏国,在目前魏、赵交恶的情况下,如果赵国被打败而投降魏国,赵国势必认为齐国见死不救,有违赵、齐两国的盟约,进而与齐国反目成仇。这样,齐国不仅失去了一个战略上的盟友,而且让敌手更加强大。尤其从战略格局看,魏国攻赵,还将导致其他大国如秦、楚都趁机渔利,蚕食魏国疆土,从而使自己处于四面树敌、孤立无援的被动境地。所以,臣以为应该采纳段干朋之计,立即出兵。同时,从长远的战略观点来看,赵和韩也是大国,如果不借魏国之手予以削弱,将来也可能成为齐国的劲敌。所以,我们应该既攻打魏国,以坚定赵国抗魏的决心,又不可过早与魏军主力正面交锋,而要等到魏、赵双双精疲力竭之时,再出动大军重创魏军,这样最符合齐国的战略利益。到那时,齐国就可以号令天下,安抚百姓,成就天下一统的伟业。总之,出兵不出兵,关系到齐国取威定霸的战略目标能否实现,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至于如何救赵,孙膑认为,魏国的“武卒”部队,是大军事家吴起当年训练出来的,号称天下劲旅,数十年来,东征西讨,战无不胜。齐军要同魏军正面较量,显然不是对手。因此,必须以智斗力,以巧取胜。具体讲,就是按照孙武子《十三篇》中所说的“胜于易胜”“胜已败者”,即要主动创造取胜的条件,使魏军成为最易打败的敌人,使其未同齐军交战即已处于接近失败的境地。为此,孙膑提出了著名的“围魏救赵”“批亢捣虚”的作战方针。他分析说:当前的情况是,魏国大举攻赵,“轻兵锐卒必竭于外,老弱疲于内”,这就为齐军“疾走大梁”“冲其方虚”提供了条件。因此,他主张以一部分兵力攻击魏都大梁,引诱庞涓回救,而将齐之主力集结在适当的地域,邀击魏军于归途。齐威王和大臣们听了孙膑掷地有声的一番分析,茅塞顿开,于是,齐威王做出决断,全国备战,军队听候命令,随时出征。

这时,魏国的十万大军在庞涓的统率下,已兵分两路,浩浩荡荡,一路北上,很快就占领了赵国都城邯郸四周的战略据点。邯郸城山水环抱,自西而南而东,有漳河、滏水、牛首水,西有太行山、紫山,北有插箭岭,城池坚固,粮草充足,易守难攻。赵国国君赵成侯亲率五万精兵分守城外各处,庞涓决定强攻,将邯郸团团围住。

魏国以主力攻赵,两军相持达一年有余,赵国军民拼命抵抗,咬牙苦苦支撑了一年,眼看就要城破国亡。当邯郸危在旦夕,赵、魏两国均已疲惫之时,齐威王认为出兵时机业已成熟,于是任命田忌为上将军统一指挥,又任命孙膑为军师,这次大军出征,要一切听从孙膑的谋划。

(二)围魏救赵

自从太庙决策之后,齐威王下令全国动员,齐军上下也进行了充分的战前准备。接着,田忌与孙膑率齐主力约八万余人,加上地方部队的“五都之兵”,分前、中、后三军,浩浩荡荡,开赴前线,集结于魏、赵交界的齐国边境。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但如何实现救赵的目标,主帅田忌与军师孙膑在意见上产生了分歧。田忌主张立即率军西进,蹑魏军之后,直趋赵国国都邯郸,从而包抄魏军后路,与赵军内外夹击,以解邯郸之围。孙膑连连摇头,认为不妥。他认为,魏军的根本战略目标是攻破赵国国都邯郸,吞灭赵国。齐威王之所以派田忌率兵开赴齐、赵、魏边境,不是为了救赵,真实目的是相机破魏,打击魏国。如果齐军倾全力去救赵国,齐、魏之间的大战会立即爆发,展开战略决战,这对齐军是不利的。现在,魏军攻打邯郸,邯郸已经朝不保夕,不等我们赶到,邯郸就失守了。当务之急不是解邯郸之围,而是解赵国之围。因此,齐军最好采取“批亢捣虚”“疾走大梁”的作战方针。他形象地解释说:“指挥作战如同治理水患一样:对于来势凶狠的敌人,要避开其锋芒,疏导水流。对于势力弱小的敌人,要坚决攻击其虚隙,修筑堤坝堵塞水流。要解开乱成一团的丝线,不可以用手强拉硬扯,只能慢慢地去梳理;要劝解打得难解难分的人,只能善言相劝,自己不能参与搏击;要平息纠纷必须抓住要害,不可鲁莽,而要乘虚取势,双方因受到制约才能自然分开。派兵解围的道理也是如此,不能以硬碰硬,而要采取‘批亢捣虚’的办法,也就是要因势利导,撇开强点,攻其弱点,冲其要害,使敌人感到形势不利于己,出现后顾之忧,自然也就可以解围了。”

田忌听了孙膑一番分析,恍然大悟,完全同意军师的见解。为了落实这一“围魏救赵”“批亢捣虚”的总体作战方针,坐在轮车上的天才军事家孙膑和仇敌庞涓斗智斗勇,积极寻找战机,实施了环环相扣的战术行动:

第一步,佯攻平陵(今河南睢县,一说今山东定陶东北),欺敌误敌。

当时齐、魏双方似乎势均力敌,其实不然,魏国保持着独霸中原的余威,一直未把齐军看在眼里。“齐之技击不可遇魏氏之武卒”,如果此时决战,齐军毫无取胜把握,甚至将直接影响齐国图霸的伟业。孙膑对这一点有着十分清醒的认识,他实事求是地承认魏强齐弱的形势,主张暂避锋芒,寻找有利战机。但他认为,齐军也不能被动防御,无所作为,于是建议南攻平陵。

在征得田忌的同意后,孙膑下令由齐军中最不会打仗的齐城、高唐的两位都大夫率领的地方部队去强攻平陵。都大夫是地方长官,当时,中原各国大多实行郡县制,在边境地带设郡,郡的长官称“守”;在内地设县,县的长官称“令”。而齐国沿袭旧制,不设边郡,而称县为都,其长官称“都大夫”。作战时,都大夫要率自己辖境内的士兵参战。孙膑同时下令,这些前去进攻平陵的军队只许失败,不可取胜。平陵地处宋、魏、卫三国交界处,在魏都大梁以东,距大梁一百余里,原属卫国领土。桂陵之战前,魏国向东扩张,据为己有,成为魏国东阳地区的军事重镇,有大小城市四十余座,人口多,兵力强,守备坚固,很难攻取。而且齐军进攻平陵,市丘(属卫国之地)是必经之地,魏军可以从市丘出兵截断齐军粮道,从侧翼威胁齐军,使齐军有后顾之忧。但实际上,南攻平陵是孙膑深思熟虑的一着妙棋。其一,齐军救赵,本应西向迎敌,而孙膑却派军南进,这就避开了魏军主力,争取军事上的主动,所谓避敌锋芒;其二,争取政治外交上的主动,因为进攻魏国的军事重镇平陵,仍属救赵的军事行动,可以与赵国抗魏形成遥相呼应之势,不致失去盟友;其三,最重要的,是避免过早地暴露齐军实力,并掩盖齐军“批亢捣虚”“围魏救赵”的真实意图。齐国大规模调动军队救赵,重兵集结于齐魏边境上,本来就对魏国的侧背形成了威胁,魏军极有可能放弃攻赵的行动,甚至可能将围攻邯郸之军调头南下,寻求与齐军决战。这样,原计划中的“使赵破而魏衰”的战略意图就无法实现了。而孙膑派两个无能的将领,带少量兵力佯攻平陵,魏国不会感受到太大的威胁,庞涓可以放手去攻卫、赵,这就将魏军引到邯郸,不断消耗其实力。此外,孙膑命令南攻平陵的部队在进攻中故意失败,更加起到了麻痹庞涓的作用,使庞涓很自然地产生了齐军指挥无能的错觉,并因此消除了其对齐军的后顾之忧,继续全力以赴在邯郸城下进行攻坚战。

孙膑的这一招果然灵验。庞涓得到齐国出兵的消息先是一惊,生怕国内空虚,经不起齐军的攻击。正在犹豫之间,又得到齐军正扑向平陵的准确情报,不禁大笑,认为平陵极难攻下,齐军却进攻平陵,足见其主帅糊涂无能。所以他不但没有回师国内,反而指挥大军加紧对邯郸的围攻,准备攻下邯郸后再回头收拾齐军。经过苦战,魏军在付出极大代价后,才攻下了邯郸。

但庞涓率军在邯郸城下长达一年之久的鏖战,恰恰给齐军直捣大梁创造了有利条件。因为魏军损兵折将,且后方空虚,已在由强转弱;齐军久攻平陵不下,但全军锐气未受丝毫损伤,且主力一直在养精蓄锐,蓄势待发,战局正在发生急剧变化。这样,孙膑用局部的牺牲换取了全局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