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豪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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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到了门口,果然见台阶下一顶小轿,还没从轿夫肩头落下来。严府管家立在旁边,一见“摇天动”从里面走出来,立即躬着腰跑上去,对“摇天动”说:“大王,我、我家小姐和你成、成亲来了……”

“摇天动”脸上厚厚的横肉一下活动开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马上大步跨下台阶,来到轿前,忽地撩开了轿门。一看,只见身穿嫁衣的璧玉,如雕像一般端坐轿中,脸色平静,神态从容,从大殿流泻出来的灯光,正好柔和地照着她的面庞,使她一张无比艳丽的粉脸更娇美动人了。

土匪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美人,一个个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摇天动”忽然大笑起来,他急忙放下轿帘,让轿夫将二小姐抬进后殿去了。到了一间过去主持住的房里,轿夫歇下轿。管家将二小姐从轿中接出来,又安顿她在屋子里坐好了。二小姐才对管家说:“你们去把我爹接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们管了!”

管家还是不放心,又叮嘱说:“二姑娘,刚才我的话记住了?”

璧玉点了点头,说:“一句也忘不了!”

管家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二姑娘是好人,菩萨会保佑你的!”

璧玉笑了笑,神情很凄苦,也很纯真:“菩萨保佑不了我,我自己会保护自己的!”说完,又对管家说:“刚才你说的那句话,不要忘了对我爹说!”

管家想不起了,说:“二姑娘,什么话?”

璧玉忽然生起气来,大声说:“这么快就忘了!”

管家打了自己一下:“小人该打,实在不记得是哪句话了!”

璧玉说:“百行孝为先!”

管家这才说:“哦!忘不了,忘不了!二姑娘这样的大孝子,怎么能忘呢!”说着,又最后看了二小姐一眼,就出去接主人了。

不一时,大殿里传来杀猪宰羊的声音,整个庙宇里也灯火齐明,照得每个角落都亮如白昼。璧玉知道,土匪们是想庆祝一番。可她好象只是一个十分冷静的看客,漠然地听着从大殿传来的各种声音,以及门前看守她的强盗走动的脚步声。她的灵魂仿佛已经不存在,留在屋子里的只不过是一具空洞的躯体。

夜深了,大殿里的声音惭惭消失殆尽。这时“摇天动”喘着粗气,急不可耐地回到了房里。可他一看,立即惊住了。二小姐和衣坐在床上,犹如天上的仙女在莲花宝座上禅定了一般。她的神态仍那么安祥、平如,嘴角微微上翘,眼睛里甚至还闪动一股略带挑逗的光芒。可她手里却攥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刀,把刀尖对准了咽喉。“摇天动”立即想起了昨天晚上在严府院子里看见的情景,立时从脚底窜上了股寒气,使他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看着璧玉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璧玉不慌不忙地看了“摇天动”一眼,仍用了昨晚视死如归和威武不能屈的口吻,对“摇天动”说:“你不要过来碰我!要不,你就先给我准备好收尸布!”语言铿锵,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象是从胸腔迸发出来的。说完,脸上挑逗的笑意倏忽间变成了一副随时准备杀身成仁的凛然正气。

“摇天动”又倒抽了一口冷气,半晌,他忽然愤怒地嚼起牙帮来。他没想到到手的美人儿会是这样!他想杀了她,可实在舍不得。但他又确实没胆量去碰嘴边的猎物,那样只会落个香消玉损的结局,他同样舍不得。他忿忿地看了二小姐半天,欲火、怒火一齐向他袭来,使他的面孔完全红了。过了许久,这个强盗头目忽然象一个输惨了的赌徒,忽地一拳擂在桌上,从胸腔里憋出一句无可奈何的“嗨”声,然后红着眼,冲门外大叫了一声:“来人——”

几个土匪应声而至,看着“摇天动”问:“大爷,怎么了?”

“摇天动”挥舞着双手,气急败坏地说:“给老子重新去弄个女人来!”

几个土匪愣了,不看二小姐,过了一会,一个土匪才不明白地说:“难道新娘子还不够大爷用……”

“摇天动”用巴掌打断了那个土匪的话,暴跳地说:“你管老子够用不够用?要给老子弄不来,大爷一枪崩了你们!”

几个土匪再也不敢出声,立即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几个土匪果然就拖了一个女子进来。二小姐冷眼看去,只见这女子年纪不大,象是哪家没出嫁的闺女。此时,女孩面色惨白,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衣服也撕破了。土匪们把手一松,女子就散架般瘫在地上,嘴里却哀哀地对“摇天动”求起情来。“摇天动”却二话没说,象老鹰捉小鸡一般,将女子拖进了另一间房。不一时,从那房里就传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喊声。

二小姐这才象被那叫喊声击了一下,身子哆嗦起来。可她仍然端端正正地坐着,手里的剪刀也一直没放下来。

二小姐就这样坐了一个通宵,第二天仍那么坐着。下午,管家忽然一身重孝地走了进来。一进屋就哭兮兮地对二小姐报告了噩耗:“二姑娘,老夫人她、她升天了……”

璧玉听了,手中的剪刀这才“咚”地掉在床上,接着,面庞抽动起来。抽着抽着,“哇”地哭了起来。

管家见了,忙劝息说:“二姑娘节哀!我特地赶来对二姑娘说一声,也让二姑娘知道……”

璧玉听到这里,忙止住哭声问:“怎么,你不是来接我回去?”

管家低下了头,似乎不敢看二小姐那双满含期待和疑问的眼睛。半晌,才张了张嘴,说:“二姑娘,老、老爷不让你回、回去……”

璧玉忙颤声问:“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管家又停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老爷说二、二姑娘不能顾全名声,辱没了家风,他已宣布和二姑娘割……”

璧玉的眼睛瞪圆了,忙俯过身子问:“割什么?”

管家说:“割断父女关系!老爷已不认二姑娘是严家的人了……”

璧玉突然僵了,眼瞪着空中象是想寻找什么。半晌,身子一歪,突然倒在床上了。

管家一见,再也顾不上什么,急忙一边叫着,一边扶住二小姐去掐她的人中。掐了一阵,二小姐才缓过气来,接着就怪声怪气地嚎出了声。

管家忙又劝息说:“二姑娘,事已至此,你就想开点,我想老爷也是一时糊涂,才说出这样的话。二姑娘放心,等我以后再慢慢劝老爷。我得回去了,二姑娘,老爷伤痛起不了床,家里一摊子事还得靠小人张罗呢!”

说完,管家就要忙忙地往外走,璧玉喊住了他,说:“把你头上的孝布撕一半给我吧!”

管家愣了一会,明白过来,照办了。二小姐将管家撕下的一半孝布缠在了头上,这才走下床来,朝家里的方向跪下了,噙着泪说:“妈,女儿在这儿向你磕头了!妈,女儿身不由已走到这一步,求你在天之灵,为女儿洗清这一切了!”说罢,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磕完,才回过头对管家说:“回去吧,帮我为娘多化几张纸!”

管家点点头,朝门外走去了,可没走几步,又忽然想起什么,返身走回来,对璧玉小声说:“哦,二姑娘,刚才我进庙来,看见土匪们正在装东西,估计就要走了。我听人说,知事老爷回C城,搬来了一个团的官兵,已经往这里开来了!土匪们肯定是听到了这个消息……”

“是吗?”二姑娘的眼睛霎时亮了。

管家说:“我哄你干什么?二姑娘今后多保重了!”说完,管家才离开了屋子。

二小姐等管家走后,长长地吁出了一口郁结在心中的气,眼睛中飞出了无限喜悦的光彩来。她仿佛早就期待着这一天,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爹,等强盗一离开县城,我就可以放心地去死了!”说完,又去把剪刀藏在了怀里。

果然,天一黑,土匪就四处去放起火来。大火顿时弥漫了整个县城,到处是浓烟滚滚,人喊马嘶。趁着混乱,土匪们撤出了县城。

第二天,覃光第和一团前来“清匪”的官兵,来到了流江县城外。隔着老远,官兵们就卧在地上,朝天上放了一阵空枪。枪声乒乒乓乓,如炒豆一般,吓得草丛中的野鸭子和树林中的斑鸠一阵乱飞,城里却毫无反应。官兵们这才知道土匪已被“浩荡军威”吓得逃窜了。于是陈团长一声令下,队伍就浩浩荡荡进了流江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