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热烈的掌声中,老吉贝和他的朋友走到舞池中央。“女士们,先生们,”老吉贝说,“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朋友——弗瑞兹中尉。弗瑞兹,快,向女士们和先生们致意!”说着,吉贝把手轻轻搭在弗瑞兹的肩膀上,只见中尉朝着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咔嚓”,这是弗瑞兹腰间发出的轻微声响,但人们并没有注意到。接着,老吉贝又拉着弗瑞兹的手臂一同向前走了几步——它的走路姿势还是显得有点僵硬,毕竟走路并不是他的特长。
“我的朋友是个出色的舞蹈家,它可以把你抱得很紧,跳起舞来一刻不停,节奏快慢也任由你选择。它还非常有礼貌,温文尔雅,绝不会跳晕了头撞向你。我只教过它华尔兹,它已经很熟练了,请问,哪位女士愿意做它的舞伴?来,宝贝儿,还是你自己说说吧。”说着,老吉贝又轻轻地按了一下弗瑞兹后背的一个按钮,只见它立刻张开了嘴巴,在机械微微的摩擦声中传出“承蒙荣幸!”一句话,随即它的嘴巴又啪的一下闭上了。
看着眼前这个中尉那英俊的面庞、明亮的眼睛、优雅的微笑和会说话的嘴巴,人们几乎惊呆了。
“请问,有哪位女士愿意做它的舞伴?”老吉贝又重复了一遍,但还是没有人回应。看来,弗瑞兹中尉虽然带给人们的第一印象很深刻,但却似乎没有哪一个女孩子愿意做它的舞伴,她们只是睁大眼睛,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尉。
老吉贝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一眼就看到那天想出这个主意的女孩子也坐在那里,于是就走到她面前说:“姑娘,这可是你的主意,现在终于实现了,弗瑞兹是个电动的舞伴,难道你不想试试吗?你给大家展示一下也是给它的一个考验,好吗?”那个女孩子没有说话。
这时,老温塞也凑上来帮腔:“试试吧,你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孩子,肯定对这个新玩意儿感兴趣。”那个女孩子思忖了片刻,终于点头同意了。
老吉贝把女孩子带到舞池中央,又根据女孩子的身材把木人调整了一下,使它的胳臂正好能挽住她的腰把她抱紧,并让它那光滑细腻的左手握住她的右手,然后详细告诉她怎样调节它的速度,怎样让它停下来以便休息等等。当这一切都做完后,老吉贝说:“姑娘,放心吧,它能带你转一整圈,只要你别碰它的旋钮,就不会有人撞到你的。”
这时,优美的乐曲声响了起来,人们都在凝神注视着舞池中央的这一对。老吉贝慢慢将木人身上的电机旋钮打开,那个叫安妮的女孩子便和这个陌生的舞伴开始在舞池里旋转起来。那个木人尽情地展示着优美的舞姿,步法娴熟、节奏准确。它带着安妮在舞池里一圈又一圈地来回旋转着,还不时地以一种异常柔和的语调和安妮亲切地交谈。安妮渐渐地和这个绝妙的舞伴熟悉起来,最初的紧张也消散了,她变得异常高兴,随着木人紧搂的手臂跳着、旋转着。“啊!多么美妙,它真是可爱极了!”她兴奋地喊着、笑着,“如果我能和它这样一辈子跳下去该有多好!”
人们都羡慕地望着舞池里这翩翩起舞的一对。
在乐曲声中,一对又一对的男女相继进入舞池,很快就如众星捧月般地将安妮和木人包围在了中央。安妮和木人笑着跳着,众人笑着跳着,就连老吉贝也望着自己的杰作,如孩童般开心地笑着,整个舞会达到了高潮。
“喂,老伙计,看来今天晚上这儿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还是找点儿自己的乐趣吧!”老温塞走过来,贴着老吉贝的耳朵说。
“我们去做什么呢?”
“当然是到我的账房里抽支烟,喝杯酒了!”
“好!”
于是,这两个老人便悄悄地朝门口走去。
正当舞会高潮迭起的时候,近乎陶醉的安妮无意间碰了一下调节木人舞步频率的旋钮,情况瞬间就变了。只见那个木人紧紧地抱着安妮,步伐越来越敏捷,速度也越来越快了,一圈又一圈,不停地旋转着。他们身旁的很多人都已经跳累了,或是放缓步伐,或是干脆停下来休息,但安妮他们却如同上了发条一般,不停地跳着,跳着……最后整个舞池只剩下他们一对仍在翩翩起舞。
很快,乐曲声就不合拍了,乐师也跟不上他们的步点了,望着他们越来越疯狂的舞步,这些人只好放下乐器,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好哇!真过瘾!”舞场里的年轻人欢呼起来。
“天哪!这是怎么了?”有些老年人焦虑不安起来。
“安妮,安妮,你怎么还不停下来?难道你要把自己累晕吗?”一位中年妇女大声叫道,但是安妮并不答话。
“不好了,你看她的脸色苍白,安妮一定是晕过去了!”一个女孩惊叫着。
人们似乎这时才发现情况真的不妙了。
“快让它停下来!”一个男子立即冲上去,紧紧抓住了那个仍在旋转的木人,结果却在它飞快旋转的冲击力下重重地摔倒在地。更严重的是,那个倒地男子的脸颊又被木人那包着铁皮的脚狠狠地踩了一下,顿时鲜血流了出来……
“哇!”周围的人惊呼着。
当时,人们都被眼前的情形吓坏了,头脑也糊涂了,所有的人都在大叫着、激动着,但却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其实,如果当时有人能够保持头脑清醒的话,只要一个人就能很轻易地把那个家伙放倒在地,有两三个人就能把它举起来摔成碎片,再扔到角落里,事情就这么简单。尽管事后那些不在场的人曾认为在场的那些人是多么愚蠢,甚至连在场的那些人后来回想起来都认为该是多么简单,可事实是所有的人当时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否则就不会酿成那么严重的后果了,当然这是后话。
我们再回到事件的现场。当时,看着木人依旧抱着安妮在飞快地旋转,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男子,在场的女人们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们捂着脑袋大喊大叫,而那些男人也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他们攥着拳头走来走去。这时,又有两个人勇敢地冲了上去,拼命撕扯那个木人,结果那个木人反倒把他们从舞池中央一下子撞了出来。那两个人分别撞在了角落的墙壁和家具上,鲜血从他们的脸上淌了下来。接着,安妮也被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快去找老吉贝,快!”女人们尖叫着从舞场里跑出来,男人们也紧随其后。
“老吉贝在哪里?”
“不知道!”
“你们看见老吉贝了吗?舞厅出事儿了!”
“没有!”
几乎所有参加舞会的人都在四处找他,但是没有人注意到老吉贝何时离开的舞厅,也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儿。由于害怕,人们都不敢再回到舞厅里去了,只是聚集在门旁或者是隔着门缝儿向里看。只见那个木头家伙依然劲头十足地来回旋转着,它的转轮摩擦着地板,发出“吱吱”的响声,还不时地有“哐当哐当”的撞击声传出。那是它转圈时碰到了周围的某些硬物件,如果是稍小一些的,自然就被它撞飞了,如果是大的,它还会灵活地转个方向,将舞步滑向另一端。
“啊,你今天晚上真迷人!”“你什么时候去维也纳?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去。”“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就和我的心情一样!”“哦,别离开我,我可以和你一直跳下去,只和你。”它那亲切柔和的问话仍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人们仍然在焦急地四处寻找老吉贝。
他们查看了舞场及其周围的所有房间,都没有;然后他们又一起去了老吉贝家,那里的看门人是个又聋又哑的人,他们比比画画地询问了半天,花费了许多宝贵的时间。
“咦,老温塞呢?”直到这时,人们才发现这个老家伙也不见了。
他们继续寻找。找过老吉贝家前院的客厅和卧室,没有。又穿过后院来到工作间,也没有。最后,他们跑到账房,这才发现老吉贝和老温塞都醉倒在那里。
听了人们焦急的讲述,老吉贝的酒一下子醒了,他脸色苍白,慌忙站起来,一路小跑地来到舞厅,并顺手将门关上了。
人们都被挡在了门外,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这时,人们似乎听到舞厅里传来模糊不清的低语声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声音就大了,好像是一阵木头的劈裂声……最后便寂静无声了。
人们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尤其是站在门口的人,都急于拥进去。不一会儿,舞厅的门打开了,老温塞正站在那里,他用宽厚的肩膀挡住了试图拥入的人群。
“巴克勒,还有你,”老温塞用手指着另一个中年人,“你们两个留下,其他的人请走开,尤其是要让那些女人尽快离开!”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却充满威严,不过他的脸上却毫无血色,简直就是死灰一般。
自那以后,手艺精湛的老尼克拉斯·吉贝虽然还在做着各种小玩具,但他只做那些会蹦跳的小兔子和会“喵喵”叫的小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