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清楚地记得,当自己早晨七点钟离开房间时,看见雪莉还曾翻了个身,至于自己走后她是继续睡觉,还是出去吃早点就不得而知了。既然里森有犯罪前科,就不排除他看见自己和雪莉两个人都出去了,就偷偷地钻进房间里翻东西的可能。通常雪莉的早点只是一杯咖啡,所以很快就回来了,结果正好撞上正在行窃的里森。两个人扭打起来,里森情急之下很可能顺手抓起一个烟灰缸砸向雪莉,雪莉就倒下了。别看烟灰缸不大,但一个男人如果使劲砸下去的话,让一个女人去见上帝也是很容易的事情,或许女服务员要找的就是那个置雪莉于死地的烟灰缸。
卡特继续进行着推测:里森看到出了人命,就慌忙去找他哥哥亚克。亚克自然清楚弟弟犯下人命案的后果,如果让人发现了尸体,里森肯定是第一个嫌疑人,因为他有犯罪的前科。兄弟两人经过商议后,决定马上将尸体处理掉,再把她的所有东西都拿走,造成她压根儿就没有来过旅店的假象。
卡特认为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让他感到无法解释,这就是:自己的确是和太太一起来的,而对方却坚持推说没见到。如果双方僵持下去的话,必然会闹到警方那里,实际上,这样对亚克他们并没有好处。他们为什么不说看见雪莉离开旅店了,至于她为了什么,去到哪里他们也不得而知,那样岂不是更省事儿?
卡特又倒了一杯酒,边呷边思索着:他们又是怎样处理她的尸体和行李呢?白天运出去吗?显然不行,因为人们都开始各自的工作了,肯定会被人看见。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先找个地方藏匿起来,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运走,而且他们也可以创造有利条件——兄弟两人一同当班。那么,雪莉的尸体究竟会藏于何处呢?恐怕最简便的方法就是藏在离这里最近的空房子里。
想到这里,卡特就开始行动了。他轻轻地把房门关好,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外面的通道,来到右边的第一个房间门前。他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把手,门居然没有锁,透过推开的一条缝,他看到一对赤裸的男女正在床上云雨销魂,“干这种事情竟然还忘了锁门!”吓得他赶紧关上了门。
“这种逐个房间检查的方法不可取,要是再遇到什么难堪的事就麻烦了。”卡特心里想。他继续四处搜寻着,最终将目光落在通道尽头一间没有门牌的房间上。他轻轻走过去,原来这是一个放清扫工具的房间。他进去一查,没有发现雪莉的尸体,不过他注意到,这个房间不仅便于藏身,而且还是观察通道里任何房间动静的最佳位置,如果有人在通道里搬运东西,在这里可以看个一清二楚。
“对,我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卡特打定了主意。他转身回到房间取了瓶白兰地,然后躲进这间小屋。他把拖把、水桶和扫帚这些杂物都堆在一边,正好挡住自己的身体,再把房门留出一条小缝儿,然后就舒舒服服地坐下来,边悠闲地喝着酒,边从门缝儿向外观察着。
在寂静的深夜,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酒也一杯一杯地下肚。到了凌晨三点,卡特手中的白兰地酒瓶已经空了,他正琢磨是不是再回房间取一瓶时,突然听见通道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他透过门缝儿一瞧,只见里森正用行李车推着一个大箱子从通道里走过,他一直走到通道的那一头,然后推开一个房间的门进去了。
卡特的心顿时紧张起来,他一会儿瞧瞧门缝儿,一会儿又看看手表。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没有看见里森走出来,他不禁有些焦急:“这家伙怎么进去这么长时间?难道又出了什么差错?”
里森终于出来了。他仍旧推着那辆行李车,只不过上面多了两个衣箱,卡特一眼就认出那是雪莉的。
里森尽量放慢脚步,试图让车轮的声音小一些。
“这只狐狸终于出洞了!”卡特推开清洁间的门,迎面走了上去,“嗬!伙计,你总算出来了。让我猜猜看,这口大箱子里应该是一具尸体,对不对?”他两眼紧紧地盯着里森说。
“怎么,是你?”里森被突然出现的卡特吓了一跳。他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然后叹了口气说,“你猜得没错。不过,我得先和我哥哥商量一下,我们俩是有分工的,他负责谋划,我只是具体行动。”
“可以。”卡特冷冷地说,“我房间里就有电话,你不用再推着车往下走了。”在卡特严厉的目光下,里森只好把车子推进卡特的房间,打电话找亚克。
“我哥哥知道了,他马上就过来。”里森放下电话,擦了擦头上的汗说。
“是不是因为我太太撞见你正在我们的房间偷窃,为了杀人灭口,你就杀害了她?”卡特冷笑了一声,问道。
“没有,我只是想看看,并没有偷东西的意思,真的。”里森哭丧着脸说,“先生,我已经有七年的时间都洗手不干了,我是有老婆和三个孩子的人,他们都不让我再做这种事。可,可是,我有一种看人家东西的嗜好,当时我只是想看看。”
“什么?看别人东西的嗜好?”卡特有些不解地问。
“是的,我只是看一看,然后在心里给它们估个价,计算一下如果偷走后能赚多少钱。我曾有过很多次机会,但都没有动过手。比如,去年的一次,我本可以将价值六七千元的东西偷走,但是我没有。先生,我每次不过是想一想而已,请相信我。”里森解释说。
“可是,这次你被我太太撞见了,她可绝不会认为你只是看一看或者想一想!”
“是的,她肯定认为我是个窃贼。”接着,里森似乎又很气愤地说,“你太太的脾气怎么那么暴躁,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当时,她大叫一声冲了进来,拿起提包就砸我的头。我躲闪开了,谁知道她由于用力过猛,脚下的高跟鞋一滑,人就跌倒了,头部正好撞在床头柜的烟灰缸上。烟灰缸碎了,她的头也被撞出了个大口子,血不停地流着,很快她就死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她死时没有遭受多大痛苦。”
“那么,你们拿走她的衣箱和行李该作何解释呢?”
“当时她的头被撞破后,很多血都流在了旁边的衣箱上,如果我们不拿走衣箱,肯定会招致警察的怀疑。而且我们还想到,人们通常出走时不可能只拎个空衣箱,肯定还会有些其他物品,因此我们就将她的东西都拿走了,制造一种她压根儿就没来过旅店的假象。后来你找到柜台时说她来过,而我们则坚持说没有,‘二比一’。”
“那你们打算怎样处理我太太的尸体?”卡特问道。
“在北面有我哥哥家的一块地,那里有一口废弃多年的枯井,我们打算趁夜深的时候把尸体扔进去,然后再填上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里森正说着,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原来是亚克上来了。
亚克迅速闪进来,他扫了一眼房间的情况,又看了看弟弟和卡特。
“里森,你刚才都对他说了什么?”亚克问道。
“没说什么。”
“那就好。”亚克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卡特先生,你打电话到服务台,让人送一口大箱子来,里森很快就把箱子送上来了。你告诉他二十分钟后再来一次,里森按照你的吩咐二十分钟后又来了。这时,你要他把箱子运到地下室,然后再运走。但是,里森注意到箱子上有血迹。”亚克一边说着,一边把衣箱翻了个个,让沾有血迹的一面朝上,“这时,里森想起你曾到服务台无理取闹,说自己的太太失踪了,他立刻对这个箱子产生了怀疑,就打电话叫我上来,所以我现在就站在了这儿。卡特先生,你说我们是先打开箱子检查呢?还是立刻通知警方?”亚克说完,用一种嘲弄的目光看着卡特。
看着亚克这副贼喊捉贼的无耻嘴脸,卡特不禁怒火中烧:“住嘴!你这是诬陷,完全是一派胡言!”
“没关系,我们是二比一。”亚克微笑着说。
“你别做美梦了!里森的指纹到处都是,我敢保证,衣箱里肯定也有。如果警方来了,你怎么解释?”卡特抓住了一个要害问题,咄咄逼人地瞧着亚克说。
亚克显然忽略了这一点,他想了想,说:“哦,卡特先生,还真要感谢你的提醒,指纹问题的确不好解释。那只好这样了,如果我和里森需要坐牢的话,我们就把你也拖下水,说你雇用我们杀害了你太太。其实,你和太太一到旅店,我就看出你们之间不和睦,我们要想找到你们夫妻不和的旁证并不难。”亚克的话中绵里藏针。
站在一旁的里森对哥哥的这个计谋佩服极了,连声说道:“太好了!我们都是一个绳上拴的蚂蚱,如果要坐牢,谁也跑不了。”
“亚克这家伙真够歹毒的,居然想把我也拖下水。”卡特恨恨地想着,同时他也担忧,如果他们与警方串通起来,自己肯定会有麻烦的。
看到卡特短暂的沉默不语,亚克也大致猜到了他的心思,就依然不紧不慢地说:“卡特先生,我们不妨换个角度说,我们兄弟俩与你们夫妇之间并无恩怨,之所以出现这种悲剧,完全是由于你太太的暴躁性情引起的误会。如果我们找个更合理的理由来结束这件事情,不是更好吗?人还是少给自己找麻烦好。再说了,我们都是成熟而明智的人,何必要去惊动警方呢?那样对谁都不利。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个喜欢自由的人。”
“唉!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卡特心里想。他看了看亚克,没有吭声。
沉寂了片刻,卡特瞧着眼前那口沾满血迹的箱子,冷冷地说:“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事已至此,我只能接受你们的做法了,赶快把尸体弄出去处理掉吧。”
“这样吧,我先把箱子里的东西搬到卡车上,然后再来搬你太太。”里森仿佛得到赦令一般,马上开始推车。
“怎么?这箱子里的不是我太太?”卡特吃惊地问道。
“不,不是!”里森笑了一下,说,“这里是克尔,他听到你说太太失踪后,就对我产生了怀疑,事先躲到房间的壁橱里等我。当我正要把你太太装进箱子时,他就从壁橱里突然跳了出来,认为抓住了把柄,向我要钱。其实,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帮你找太太,只是想勒索。”里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我必须要解决掉克尔,所以又打破了另一只烟灰缸。这家伙太重了,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装进箱子里。你太太还在那边的屋子里。”
一旁的亚克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看来,我还得绞尽脑汁想个克尔失踪的理由。什么理由好呢……对!就以旅店的公款失窃为借口,一来我们也的确需要钱,二来也可以把克尔失踪这件事儿遮掩过去。好,就这么干,还可以一举两得。”
当里森第二次回来搬卡特太太的尸体时,卡特特意叫住了他,给了他五元小费,作为对他搬了那么多东西的犒赏。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卡特也感到有些疲劳了。不过,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不能忘,那就是拨打一个电话。
“喂,我是卡特,我们的计划有变,现在取消干掉我太太的约定。什么?噢,我改变主意了。哦?违约金,这样吧,我付给你约定数额的四分之一。好,好的!”原来卡特拨打的是一个职业杀手的电话号码。
卡特喜欢过无拘无束的生活,半个月前他刚刚买了一大笔保险,看来一切都随心所愿,现在他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