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有奥妙,明白吗?”说完,那个细高个男人笑着转过身,又回到酒吧里去了。
望着那个男人的背影,肯德尔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只好耸耸肩,又钻进了巡逻车。
坐在车里的肯德尔还在琢磨着:“刚才那个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丢掉了工作肯定很痛苦,但这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呀。”接着,他的思绪又转换到布朗和他们的未来生活上,他想,“布朗一定在汽车旅馆里等着他……等他上完夜班回到他们的房间时,她可能还在睡觉。那他就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然后静静地坐在她的床边,直到她醒来。当她睁开迷人的蓝眼睛,一下子就拥进他的怀里,温柔地说:‘嘿,回来了,累吗?’让他陶醉不已。”
下班后,肯德尔回到家里,布朗果然还没起来,他一直等到她醒来。
“你回来了?工作怎么样?”布朗问。
“很好,我想我会对这份工作感兴趣的。起来吧,我们一起去看日出。”
“不行,我今天要去超市上班。”
“别瞎说了,如果我们俩都上班的话,一个是白班一个是夜班,我根本就见不着你,那怎么行?”
“可是,肯德尔,我们需要钱呀!这里我们住不起。”
“我们今天不谈这件事了,好吗?”说完这句话,肯德尔突然意识到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她的笑声了,因为她的笑声是自己情感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这让他不禁感到有些悲哀。
第二天晚上,肯德尔又和第一次一样,每隔一小时就开车绕着湖边巡逻一遍,还是经常在拥挤的酒吧前停下车,进去检查一下。来到“蓝斑马”酒吧时,透过弥漫的烟雾,他又看到了米尔特·伍德曼,只不过这次他没有说话。
第二天早上下班前,肯德尔向达德警长提到了他:“警长先生,我星期五晚上遇见了一个人,他叫米尔特·伍德曼。”
“哦?他找没找你麻烦?”达德警长皱着眉头说。
“没有。他只是让我问问你为什么要解雇他。”
“你真的想知道吗?”
“不,这跟我没有丝毫关系。”
“这就对了。如果他再找你麻烦的话,你就告诉我。”达德警长说。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呢?”肯德尔听了达德警长刚才的话,有些不安地问。
“不为什么,你只要小心一点儿就行了。”说完,达德警长就忙别的去了。
星期二晚上,刚过了半夜,肯德尔就把车开到“蓝斑马”酒吧的门前。这时酒吧里几乎没有人了,店主热情地迎上来说:“噢,先生,你来了,我们喝一杯吧?”
“好的。”他接受了店主的好意。
正当他举起杯子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副警长。”他听出来了,那是米尔特·伍德曼在说话。
“你好,我叫约翰尼·肯德尔。”他为了不找麻烦,就尽量友好地说。
“噢,这个名字好,你大概也知道我的名字了吧?”他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昨天晚上在电影院看到了你们,你的妻子真漂亮。”
“哦。”肯德尔本能地往一旁闪了闪。
“请问,老达德告诉你他为什么解雇我了吗?”伍德曼继续微笑着说。
“我没去问他。”
“噢,你真是个好孩子!不乱打听就能保住那份一星期七十五元的工作了。”说完,他突然大笑起来,“再见!”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肯德尔将杯中的酒喝完,也跟着走了出去。天空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他坐在巡逻车里,看见前面路上伍德曼汽车的尾灯闪了一下,然后就迅速消失在拐弯处。这时,他突然产生了一股想要跟踪那个人的冲动,于是也猛踩油门儿追了过去;然而当他到了拐弯处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自那以后的几天里都很平静,但是到了星期五那天,却发生了让肯德尔吃惊的事情。他白天睡不踏实,顶多睡四五个小时。那天刚到中午他就醒了,于是决定去超市找布朗一起吃午饭。他一到超市,就看见布朗正在收银台跟一个男人聊天,那个人就是伍德曼,他们聊到高兴时,还会像老朋友一样开怀大笑。肯德尔愣住了,他悄悄地离开超市,绕过那个街区,边走边暗暗对自己说:“他们一定是偶然碰到的,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当他在外面绕了一大圈又回到超市时,布朗正在收拾台面准备去吃午饭,而那个伍德曼也已经走了。
“你的朋友是谁呀?”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朋友,什么朋友?”
“就是刚才跟你聊天的那个人,我几分钟之前经过这里,看见他在这儿,你们好像聊得很愉快。”
“你说的那个人呀,我不认识,他只是一个顾客,经常到超市来闲逛。”
此后,肯德尔再没有提起过这事儿,但那个周末布朗也没有催他赶快结婚,这使他很奇怪。
星期一晚上肯德尔休息,达德警长邀请他和布朗去他们家里吃晚饭,布朗很高兴地接受了。他们如约到了达德警长家,发现警长太太是个年轻漂亮的金发女人,她非常热情,招待得也很周到,给肯德尔和布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吃过晚饭后,达德警长带着肯德尔来到自家的地下室,里面布置得像一个工作间,“这是我平常消磨时间的一个地方,可惜,我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达德警长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电钻,在手里摆弄着。
“你的工作的确很忙。”
“没法子,我实在是太忙了,但我喜欢你做的工作,真的。”
“谢谢!”肯德尔点了一支烟,将身子靠在工作台上,“警长,我想问你一件事,我以前没有问过。”
“说吧。”
“你为什么要解雇米尔特·伍德曼?”
“怎么,他找你麻烦了?”
“没有,我只是好奇。”
“好吧,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他做这份工作的时候,经常把车停在‘蓝斑马’酒吧那边湖的尽头的灌木丛中,然后他就带着姑娘进入某个别墅过夜。那家伙的任务是保护那些别墅,而不是把它们当做他幽会的场所,我不能容忍他这种恶劣行为,所以就把他解雇了。”
“看来,他很会赢得姑娘们的欢心了?”
“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勾引女人的酒鬼,当初我就不该用他!”达德警长恼怒地说。
肯德尔跟着达德警长离开地下室,又回到楼上,只见两个女人也在愉快地聊着什么,他们不再谈起伍德曼的事。
第二天晚上,肯德尔在例行巡逻时,又在“蓝斑马”酒吧看到了伍德曼,他就躲在路边的树后面,一直等到伍德曼从酒吧里出来,才上车悄悄地跟踪他到了那个拐弯处;因为上星期伍德曼就是在那里消失的,他想看个究竟。他看见伍德曼的车拐进一条狭窄的车道,顺着那条车道,可以直达湖边的别墅,他一直跟踪到两栋别墅之间。
“那个家伙肯定是进别墅了,我该怎么办?虽然我的职责是阻止不相干的人进入这些别墅,可这个人是伍德曼,我还不想现在就和他发生正面冲突。再说了,他也肯定不会服服帖帖听我的,到时候我可能不得不使用手枪。”一想到可能要用枪制服对方,肯德尔心里就有些异样,他点燃了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思考着该怎么办。最后,他还是离开了这里,没有对伍德曼采取任何行动。
第二天,达德警长递给他一份油印的名单,“你看,这是一份新的住址电话单,所有的别墅都列在上面,还有一些酒吧的电话号码也附上了,这些都是你夜间巡逻时要检查的地方的电话号码,把它留给你妻子,这样她在夜里就能找到你了。”肯德尔接过来,点了点头。
按说达德警长应该知道他和布朗还没有结婚,但他却总是称布朗为自己的妻子。
“你们还住在汽车旅馆吗?”达德警长问。
“是的。”
“看到过伍德曼吗?”
“是的,我昨天晚上在‘蓝斑马’酒吧那里看到过他,但没有跟他打招呼。”
“哦,”达德警长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晚上,肯德尔又准备出去巡逻,他向布朗道别,但布朗似乎显得非常冷淡。
“你怎么了?”他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吧,星期四人们就开始进行周末购物了。”
“那个家伙又来了吗?”
“谁?”
“就是上次我看见和你说话的那个人。”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是一个顾客,经常来,怎么了?”
“布朗,我,”肯德尔向她走去,想亲吻一下她,但她躲开了。
“肯德尔,我觉得你变了,就像个陌生人一样。自从你杀了那个人后,我本以为你会真的为那件事而难过,可是,可是你现在又拿起枪干起了这种工作。”
“可是我从来没有把它从枪套里掏出过,而且我还向你作过保证。”
“到现在还没有?”
“如果你总这么想,我很抱歉!好了,我要去巡逻了,我们明天早晨再谈吧。”他边说边朝外走,觉得手枪碰了一下他的臀部。
夜里很冷,看样子又要下雪了。
大概是临出门时和布朗产生不快的原因,肯德尔今晚的车开得很快,还不到十五分钟就绕完了一圈,他没有朝沿途拥挤的停车场看一眼。
在第二次巡逻时,他试图找出伍德曼的汽车,但是没有找到。
他又想起了布朗。
将近半夜时分,月亮穿过云层照在结冰的湖面上,明晃晃的,更增添了阵阵寒意。肯德尔把车开回镇里,他想再添加一件衣服。当他来到他住的汽车旅馆时,发现布朗并不在房间里,而且床铺很干净,没有睡过,“这么晚她去了哪里?”他不禁有些疑惑和担忧。
穿好衣服,肯德尔又把车开回湖边,他试图在别墅群中寻找伍德曼进过的那座别墅的灯光;但是那些别墅都像哨兵一样,黑糊糊地站在那里,并没有灯光和人影。他又把车开到“蓝斑马”酒吧门口,进去查看,也没有伍德曼。店主递给他一杯饮料,他就靠着吧台边慢慢地喝着。布朗深夜不在旅馆里,四处也不见伍德曼的踪影,这两件事搅和在一块儿,让他的心情越来越糟糕,以至于当一个大学生到吧台想为他的女朋友买一杯酒时,他竟然粗暴地对他大喊道:“出去,出去!你们还不到喝酒的年龄!”要知道,他从前可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大约到了凌晨两点钟,他正在检查路边的一对夫妇时,突然看到伍德曼的汽车飞驶而过,伍德曼的身边还坐着一位姑娘,用一块大头巾裹着头,他想:“她要是布朗的话,我就杀了她!”
第二天早晨,布朗正在梳洗,肯德尔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我去看晚场电影了,怎么了?”接着,她点着一支烟,转过脸说,“我每天晚上都是一个人坐在这里,难道你就不能理解吗?”
望着布朗那一脸哀怨的神情,肯德尔不禁有些内疚,连声说道:“我理解,非常理解。”
再后来的一个晚上,肯德尔提前离开自己的房间,开车来到别墅群。他先是把车停在伍德曼曾经用过的一个地方,然后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栋别墅走去。那里似乎很正常,也没有人进入的迹象,他又将目光转向车道另一侧的一栋别墅,发现它面对湖面的一扇窗户没有关,于是他就悄悄地爬了进去。
进入别墅内,他看到里面布置得很精致,落地灯和家具都用大块的白布罩着,避免从窗缝透进的灰尘落到上面。当然,他并不是为了来看这些东西的。他四处找着,终于在楼上的卧室里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几个啤酒瓶被整齐地摆放在一起,床单没有被抚平,桌子上的烟灰缸里丢着布朗抽的那种牌子的烟蒂。虽然看到这些,但他还是努力告诫自己: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布朗不是那种人!不经意间,他又看到地板上有一个揉搓过的纸团,捡起来一看,他看清那是她用来擦口红的。他把纸抚平,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张纸就是达德警长在两天前给他的住址电话单,当他回家后把这张纸交给布朗时,她顺手塞进了她的钱包。
他现在全都知道了!
他将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然后就悄悄地从窗户爬了出去。他不能在这里过多停留,他担心伍德曼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或许就是今天晚上,因为伍德曼也不敢长时间不收拾这些东西。如果不把上一个姑娘留下的痕迹清理干净,他是绝对不敢再带另外一个姑娘来的。
“今天晚上的姑娘会是哪个?一定又会是布朗!”想到这里,他的心猛地颤抖起来。
肯德尔离开别墅,开车来到了“蓝斑马”酒吧,为了排解心中的烦恼,他向店主要了两杯酒喝,然后又开始绕着湖面巡逻,他一直在寻找伍德曼的汽车,但是没有找到。
到了半夜时分,他再次回到酒吧,问店主:“今晚儿你看到伍德曼了吗?”
“噢,看到了,他进来抽烟喝酒了。”
“好,谢谢!”
肯德尔快步走出酒吧,来到电话亭,他往汽车旅馆打电话给布朗,但没人接。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驾车又向那栋别墅驶去,那里依然没有灯光,但这次他看到了伍德曼的汽车,“没错,他们就在那里!”
肯德尔把车停在别墅的一侧,但是没有下车。他在车里坐了很长时间,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然后,他从腰间抽出了手枪,经检查,他知道里面装满了子弹。又过了一会儿,他开车回到“蓝斑马”酒吧,又喝了两杯酒。
当他再回到别墅时,看见伍德曼的汽车还在那里。他走到前门,悄悄地打开窗户,一步一步,当他沿着楼梯上去时,已经能听到他们的低语声了。卧室的门是敞开的,他先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以便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里面的人显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伍德曼,你滚出来!”他大吼道。
那人听到有人叫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就骂骂咧咧地从床上起来,“他妈的,是谁在喊我?!”话音还未落,就听到门外响起“砰砰”两声枪响,是肯德尔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开枪了。卧室里传出女人惊恐的尖叫声,但是肯德尔不肯罢休,他还是不停地扣动着扳机,“砰砰……”,这次他不用担心拉辛警官冲上来打掉他的手枪了,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他要把六发子弹全部射向床上的那对狗男女。
子弹打光了。他扔下手枪,划着一根火柴,走了过去。只见伍德曼像死狗一样趴在地板上,身下是一大摊血,床上的那个姑娘也在床单下一动不动,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猛地一掀床单,“啊?不是布朗,是达德太太!”
完了,这次是彻底完了!他知道,再没有下一个小镇,没有新的生活了。
但是,为了布朗,也为了他自己,他不得不在天寒地冻的时节继续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