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老说的没错,她果然是明月宫的宫主。”佣兵看着河畔上的忙碌着的人说道,“看来,她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花奴眉头紧皱,他怎么也不相信,就凭一个明月宫,而且苍流之战过后,明月宫已经荡然无存,就算如今重整旗鼓,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即便是运筹帷幄,他也不相信她们可以与中州卫抗衡,除非有其他特别的方法。
然而,明月上心看起来胸有成竹,他向下属的说道:“监视她们所有的人。”佣兵侧头看着花奴,想要从他的神情里证实自己没有听错,花奴神情决绝,证明他就是这样说的。
“头,这”他不明白,中州卫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明月宫在苍野的地位举足轻重,他们应该同仇敌忾的,没想到花奴却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其余的人全部先安扎下来,六个时辰之后守到飞攻防线上。”大家提起十二分神气看着花奴,这是有史以来,花奴下达的最正式、最严厉、最高级的指令。
“是。”佣兵小队长们带着几人往外围退去。
天亮的时候,他们全都隐蔽了起来,除了他们自己人,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佣兵阁里,弱妃一直坐卧不安,她身体不好,还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咳嗽,尽管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但对还是传了出去,让听着的人揪心。
弱妃阁的婆婆向站在楼阁尽头的闻人领春看了一眼,闻人领春向她点了一下头,她提着盒子向佣兵阁走去。
婆婆正要敲门,门突然被拉开,弱妃正急着出门,“弱妃”婆婆叫住。
“我先出去一下,”弱妃没等她说完,便跑了出去,看着她色慌张,婆婆忙跟上去,弱妃身法极快,她人老了,身手不灵活,最主要的一点是,这里是佣兵阁,除了佣兵头领,其他人的行为都要受到控制,她不能随意走动。
弱妃一口气跑到神翼阁的练功房,在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伸起去推门的手也突然收了回来,里面呆着的是神翼祭人,唯一一个跟着神翼祭祀的人,他来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别人也难以接近他,然而,这个举足轻重的人却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她突然想见见他,但是,此人只听命于小盟主的,连七行长老们见他都受到约束,她就更不能随随便便地去见他。
她正踌躇,不知如何是好,但这个人她是一定要见的,正在这时候,卓平也赶来了,他和弱妃有同样的想法。
两人四相对,会意地点了一下头,弱妃放心下来,这两年来,虽然卓小夭是盟主,但他一直流亡在外,大翼殿上所有的事都由卓平处理,老前辈尽忠尽职,将所有的事都打理得有条不紊,大家都很信任他。
得到人他的同意,弱妃伸起双手去推门,但心里还是有些激动。
她一推开门,迎面侵来一阵寒气,令本就弱不禁风的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打坐在神榻上的神翼祭人睁开眼睛看着她,弱妃忙将双手收于胸前,头低下去,这是他们最崇高的礼节。
见是黑翼佣兵,神翼祭人微收了一下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闭上眼睛。弱妃见状将门关上,心里也踏实多了,卓平向她点了一下头,他们一道离去。
“神翼祭人他?”弱妃忍不住问道,神翼祭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极寒,以及他怪异的举动,他总是永远呆在一个极安静的角落里,在等待着什么,守护着什么,他是一个极不寻常的人,神翼祭人,神翼祭祀,月魄,这些对她来说完全是谜,所以她问道。
“不知道,”卓平感慨地回答道,他与弱妃有同样的疑问,“这一切,或许只有神翼祭祀才知道。”弱妃惊讶地看着他,他们都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节。
宫柱上朱红落,荒草萋然,怎么看都觉得这里都已经荒废了。
宫殿深处,花奴推开了宫门,一轮圆月正对着他,那是明月宫的象征,满月。
曾经,那一轮满意月上涌动着不尽的神意与信仰,他是见过的,而今,满月只是一块冰冷的玉石,暗淡无光,宫殿破损,晨曦从高高的房顶上和四面八方的破口里射进来。曾几何时,这一庇护无数宫徒的宫殿,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花奴攥紧手中的利刃,河,依旧长流,这,是那一场惨烈的见证,仇恨,一直在心里,随着时间滋长。
他看着圆月下正在祭拜的明月上心,不由想起,曾经,宫主带着众教徒对着满月祭拜,那一各庄严,只存在在记忆里,此时,明月上心的祭拜,显得有些荒诞。
祭拜完了,明月上心站起,就在她站起来的那一刹那,花奴心里一震,就是这种感觉,他感觉到了一股力量,是信仰的力理,或是,仇恨的力量。
明月上心转过身,她知道黑翼佣兵来了,在苍野,可以瞒天过海,却瞒不了黑翼佣兵,任何人的行为都会在他们的佣兵网线内,除非有过人的武功和能力,明月上心要对付的是中州卫,所以,她的行为无法躲开黑翼佣兵,她也没有打算避开他们,因为,黑翼佣兵和她一样要对付中州卫。她知道他们会来,也应该在这个时候来。
“你来了。”明月上心平静地向花奴,她的声音不小,但是,宫殿太大,她又站在高高月台上,花奴远远地站在门口,她的声音就显得小了,但是,他还是听到了。
听她这么一说,他知道她已经把黑翼佣兵算计在内了,他看向月台上的明月上心,眼中闪过一道锐气,手中利刃一横,向明月上心去。
明月上心看着他向自己袭来,这一举是她始料不及的,她惊骇,却也只能迎了上去。
两影相撞,花奴往后一退,利刃铺天卷地般向明月上心划来,强大的力量压得她浑身无力,她想要抵上去,却是力不从心,花奴利刃一横,明月上心见他又是一击,她一掌打了上去,花奴对着她的掌力一扫,她只觉心口一阵绞痛,往地上摔了去,看着摔出去她,花奴也是一惊,想要去控抓住她,但是,他迟疑了一下,明月上心已经摔到了玉石铺就的宫地上。
花奴顺势落身在她的前面,明月上心不解地抬起头看着他,神情流露出的尽是伤悲,他们都是苍野人,他们有共同的仇恨,共同的敌人,他们应该同仇敌忾,花奴看着她流到嘴角的血,神情柔和了些,想自己出手重了一点。
“以你的武功,如何与中州卫对敌。”听他这么一说,明月上心看着他,明白他向自己出手,是在试探自己的武功,心里又多了些希望,黑翼佣兵一直都是她报仇的希望之一,但,同时也有失望,对自己的武功很失望,她报仇的希望又少了。
“我自有安排。”她低头面向地面说道,声音很小,小得花奴几乎听不到,这一点,花奴早已想到,长流河畔的布防,明月宫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屏障,但是,这一切都不够,除非那正是他担心的。
他弯下腰去扶她,明月上心大惊,就在花奴的手快触到她的手臂的时候,她大声地制止道:“不要”同时迅猛地往后退,花奴为她如此强烈的反应感到惊讶,愣在原地,她一看明月上心,只见她面部铁青,不扭曲着,显然是中了剧毒。
明月上心吸了口气,静了一下,自己站起来,很快便压制住体内的毒,恢复下来,但脸色很苍白。
“你中了毒?”花奴有些难以置信,他想不到明月上心为了报仇,将自己完全搭了进去,行为疯狂至极,也是这样想,他就越担心,在苍野,明月宫的人对神翼庙宇知道得最多,如果她需要,她就一定找得到,为了报仇,她可以什么都不顾,而且,她也有那个必要。
“我没事。”明月上心冷冷地说道。
花奴看着她,有一点,他们是相像的,都有刻骨铭心的仇恨,都想报仇,花奴想报仇的想法和她的一样强烈,只是,他是黑翼佣兵的大头领,他要肩负他作为大头领的责任。
“我会调动人全力帮你的。”他说完后就往外走去,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做。
看着他离开,明月上心的脸上渐渐有了希望的笑容,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出了明月宫,他快步到崖巅上,用黑翼向大翼殿传去了要调动最强的黑翼佣兵团的要求,这个要求,只有经过七行长老的一致肯定才可以调动佣兵团。
长流河上,一片帆浮动着,杨征两人相视一看,长流河畔,荒无人烟,方圆几十里之外的明月宫也在三年前废弃,在这里出没的人对地形熟悉,在这一带活动也完全用不上船只,所以,河上没有出现过船只之类的东西,这只帆船是专程为他们准备的。
两人点了一下头,向帆船走去,船上的人一直期待地看着他们,她希望他们去做她的船,她也知道他们一定会去。
他们走到河边,长河四月,河水涨起,岸边的水也很深,帆船的主人将帆船划抵到岸边抵着河岸,向他们道:“两位请。”两人上了船,女子将船往河对岸划去。
两人都向女子看了一眼,只那么一眼,就知道这上女子是什么身份的人,也只有黑翼佣兵才有这样的气魄。
“两位坐稳了。”女子向他们说道,快速撑起帆船,手法英流利,她这么一说,杨征向她看去,她也正看着杨征,帆船不大,两个大男人一坐,就显得更窄了,所以,女子离他很近,因为近,他们只看得到彼此的眼睛,因为空间小,目光难以避开彼此。
女子睁大了眼,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力量,就像深藏在地底深入得的就要暴发出来的,像火山暴发一样的力量。
“是回殇!”她险些惊说了出来,杨征同样震撼,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这样看着中州卫,看着他,而且,还只是一个女子,柔和的女子,可女子对他们的态度,要有多冷就有多冷,没有人,可以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冷静地相处着,而她,不过是将他们渡过河去,长流河畔上,有人候在了那里。
帆船往前行,谁心里都明白,自己身边的人是谁,自己要去哪里,会遇到什么样的事,甚至,还有人知道了将会发生什么事,有什么样的结局,只是,谁都不动声色。
河水往下流去,帆船斜划向对面,河流很急,得由于地势平坦,看上去水面反而很平缓,给人河水流得很缓慢的错觉。不是晴空万里,四月天,骤雨常有,浇灌了花都那一整片大地上的花,所以,这个时节,百花争艳,一波接一波。
天空中云霞涌动,反给这片天地增添了辉煌,平缓的河面将天空里的云霞锦绣映下来,就在水面上,这一片辉煌离人就更近了,面对着这么近的壮美,却不知道一直不动声色、沉寂着的他们当中,会不会有人在意这一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