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晨月睁开眼睛,夜里起了风,凉飕飕的,她却感觉到手心一热,这样的感觉很好,活着的感觉很好。
“你,醒了。”东方绒平静地说道,霜晨月却觉察到了他内心的激动,霜晨月转过头看着他,此时的东方绒,不再是那个四方护神战士,是她的丈夫,她起身,东方绒将她扶起。
霜晨月坐起身,脚踩在地上,她站起,手臂轻轻脱离开东方绒的手,她每一次都是这样拒绝他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东方绒愣愣地看着她,五年来,他之所以每一次都任她从他的身边来去,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身担重责,无法给她任何的承诺,对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霜晨月走到窗外,她打开窗,已是黎明时分。
她站了一会儿,东方绒平静地看着她,她也很平静,但是,他们的内心都不平静,霜晨月抬手看了一下,如果东方绒不在这里,她一定会叹出声来。一直以来,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摆脱饮恨,然而此时,饮恨,已经不在她手上了,她却发现,其实,她什么也没有变。这让她很是困惑。或许是因为与饮恨一起久了,自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又或许,她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冷,静,肃穆,没有爱,也没有恨,只要一受到外界的刺激,便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奋不顾身。
“我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东方绒不忍地看着她,她在别人的眼中是出剑便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在东方绒的心里,她是他爱的人,而且她受了伤。
霜晨月转过身,脸上有了明丽的表情,此刻,她是他的妻子。她走到桌上,桌子上放着的东方绒的破军,东方绒看着她,她拿起破军,递向他,“你已经在这里耗了些时日了,再不去龙地就来不及了。”
东方绒看着她,她是那么的平静,端雅大方,虽然是寸步不离地守在霜晨月的身边,但是他的心里一点都没有将保护轩辕少公子取龙木的事搁下过,此时,如果换一种情形,他会毫不犹豫地拿过破军赶去。然而,他的心里在挣扎,要走,要留,一种东西撕裂着他,他没法下决定。
他轻轻地将头偏了一下,霜晨月看着他,瞬间,她的眼中有了泪花,她深闭了一下眼,她知道他心中所想,知道他为难,所以,她帮他做决定,因为她爱他。
“你是东方绒,你必须得去,”东方绒回过头看着霜晨月,她是最了解他的,“而且我已经没事了。”
东方绒看着她捧着的破军,再持向霜晨月,他从来没有觉过自己是如此富有过,有破军,有爱的人,他再一次看向霜晨月,霜晨月向他点了一下头。
“等我回来。”东方绒拿过破军,用力地向霜晨月抱了上去,就那么一瞬间,他转过身,往外跑去,恨不得一下子就到了龙地。
霜晨月的身体倾倒了一下,她扶在门边,看着东方绒跑出院门后,眼泪流了出来,她的伤还没有好,那么冷静和镇定都是强装出来的,她怕他离开,但是她的一句话可以将他留下,但是,如果那样的话,东方绒就已经不是东方绒了,他会痛苦,没有自己,他会孤寂地活着,但是没有完成他的使命,他会活不下去。
而她自己,饮恨虽然不在自己的手中,但是它还在,还在恨着,还在饮着恨和血,她怎么也忘不了那双眼睛,一切没有结束,也不会结束,她面对着的,将是前所未有的困境,所以她让他离开,她自己也离开,这就是她爱的方式。
肩,男人的肩可以挑起的份量。半晌,小光“啊”了一声,破木头惊奇地抬起头,看着小光,小光的肩上挑着一柄剑,是龙帝的剑,破木头向龙帝看去,同时,身体往地下倒了去,“啊”小光伸出另一只手去扶他,肩上一痛,又呼了一声,破木头伤得很重,身体也很重,小光肩上那一剑几乎割到了肩骨,剑上的力道震得他全身骨头向散了一般,之所以还能保住心脉是因为在名医堂里,闻人领春给他服了护住心脉的药。
小光拉不住破木头,也随着倒了下去,他脚上力量大,右膝跪在地上,震得脚边的地一颤,破木头一把撑住他,小光支撑起身子。
“啊”卓小夭满脸血迹,惶恐至极,气喘吁吁,呼及紊乱,手一松,匕首掉在了地上,松开首匕的首颤抖得更厉害了,全身都不由自己控制起来,“不”他摇着头,龙帝的身体动了一下,他摔坐在地上,无法移开看着龙帝的眼睛。
他用匕首杀过的人不少,从来没有怕过,但此时却怕得如此厉害。
所有的人都看向他们,龙帝只所之会停下手来,小光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在龙帝向小光和破木头劈下剑的时候,卓小夭从龙帝的身后冲来,跳跃起身将匕首刺进了龙帝的后腰上。
龙帝转过了身,坐在地上的卓小夭往后退去,明月上心摔在地上,她想要站起来,阻止龙帝,保护卓小夭,但是她站不起来。
“你别过来,”卓小夭举起手向龙帝,龙帝还是往前,尽管龙帝的脚动不了,就他的身体往前倾一点就将卓小夭吓得六神无主,“你要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卓小夭重重地甩开手,他是一个容易生气的孩子,这下子,他就的生气了。他看着龙帝的眼睛,好像那双发怒的眼睛再向他靠近一般,他有些头晕目眩了。
“站起来,”龙帝向卓小夭咆哮。
“你别我,”卓小夭再退了一些,撞在身后的枯木上。
龙帝咄咄相,用力提起脚,前脚往卓小夭面前一放,“拿起你的匕首,”卓小夭向前面一点掉在地上的匕首看去,枯木里躺着的匕首寒光四射。自从流亡中州以后,这把匕首就是他的护身符,从不离身,保护着他的安全。
“来啊”龙帝声音更大了,卓小夭仰视着他,他后脚抬高,卓小夭猛地翻起身,从龙帝抬起的脚下爬了过去,抓起匕首。
“小夭不要”第二明镜大声叫道,卓小夭听到了她的声音,但是他的惧怕让他无法控制住他的手,但听到第二明镜大声叫住了他,他还是停了一下,但是龙帝已经转过了身,正对着他。
“不要我”卓小夭半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向龙帝刺了去。
只听到匕首穿透了身体的声音,明月上心深深地闭了一下眼,卓小夭没有事,她悬起的心放了下来,大家都很平静,最平静的是龙帝。
卓小夭抬头向龙帝看去,他平静,慈眉善眉,没有半点怪他的意思,更没有要伤害他,他往后退了一步,“你”龙帝是故意让卓小夭刺出一刀的。
龙帝倒了下去,第二明镜跑到他的身边,“前辈,”龙帝扶着她的手,坐了靠着枯木,第二明镜的眼泪流了出来,每当心里焦急难过的时候她就会哭,会默默流泪。
“没事了,”龙帝说了一句,他说得那么轻松,好像解脱了一般,第二明镜的泪流得更快了,她明白,龙帝是故意卓小夭再刺出这一刀的,这样,只是为了控制住他自己,不再伤害这里的人。
龙帝向破木头和小光看去,小光也看向龙帝,到这一刻,他方明白龙帝为什么会劈下那一剑,“别哭,”龙帝拍了一下第二明镜的手,第二明镜点了一下头,她的神情渐渐冷凌起来,那是坚强的表情,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是多么地在意龙帝的生死,就像为了替姥姥治好病,她一直不放弃地寻求一样。
龙帝拔出插在腹上的匕首,扔给卓小夭,卓小夭生气地瞅着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杀这个人会这么痛苦,虚吓了一场之后,他更加生气,生气归生气,他现在也只有生气的力气了,他一坐在匕首旁边。
龙帝向小光和破木头,“你们两个照我说的运功。”小光向破木头看去,破木头也向他看来,两人愣了一会儿,点了一下头,小光看向龙帝,他们相信他,小光点了一下头,龙帝站起,向他们走近了一些,靠在参天枯木上。龙帝闭上了眼睛,破木头和小光同时听到了他的声音,他们三人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明月上心爬了坐起,她看了一会儿小光和破木头,最后将目光落在地上的龙木上,尽管她看到的龙木也只是一具枯木,没有任何力量,但是,对她来说,只要是龙木,不管其是什么样子,中州卫的行动就会受到她的控制。而此时这群人中,龙帝是最可怕的,但是他已经活不了几个时辰了,而小光等人身受重伤不说,且都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少年孩子,龙木她唾手可得,这样起着,她快速运起功,要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功力。
第二明镜轻步走到卓小夭的身边,挨着他坐下,关切地看了一下他,卓小夭这才缓和下来,爱理不理地看着小光等人。
三名中州卫围着杨征,护着杨征疗伤的同时也在寻找着龙帝等人,六个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都销声匿迹,难不成他们还能上天入地?所有的人都这么想。
杨征脸色由惨白转变到青黑,疼痛难挡,明月上心的匕首上有毒,是剧毒,西门少主带着他的人往林外退去,有中州卫的地方,就算龙木,他也连一点机会也没有。一只黑色的向翅膀的东西从林外飞来,在林中飞着,如一只黑色的蝴蝶,给死寂的枯木中带来了些活跃,但还是没有生机,那是花奴向林中的佣兵团发出的信号。
“走。”带头的佣兵接下飞着的黑翼,他们往林外去,他刚刚走了两步,便看到了成焰,成焰走向杨征,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司空快,他从成焰的身边走过,成焰头微微斜低,他没有看这一队黑翼佣兵,但比看了更清楚他的神情,仇人相见,何止是分外眼红。
成焰在杨征的面前坐下来,看着杨征的伤,苍白色的晨曦照在他的脸上,他显得更冷,他举手向身后的中州卫,“回殇丹。”
“头领,”他身后焦急地说出,有要劝阻他的意思,其余的人都低下了头,他们都知道,他们手中的回殇丹只能保一时的性命,但难以退去的药随时都会使人癫狂。
“拿来,”成焰不假思索地说道,士卫长吸了一口气,取出一枚回殇丹递给他。
成焰喂到杨征的嘴边,杨征正眼看着成焰,从加入中州卫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将一切交给了成焰,包括生命,成焰明白杨征的意识,杨征吞下了药,除了成焰之外,大家都动容,他们是人,对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会没有情了,司空快是一个热血沸腾的少年,他向成焰看去,成焰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坚韧,冰冷的坚韧。
成焰站起,往前走了一步,背着他们,“你们的命是我的,我和你们的命都是领主的,令主让我们出生入死,但却要求我们不能死,”他静调着呼吸,怕不由自主地叹出声来。“苍道盟上,黑翼佣兵才是王,他们要的,是我们的命。”成焰不得不提醒他们。
听着他的话,大家都觉得有些悲,有些哀,还有些伤,特别是司空快,他突然觉得被谁抛弃了,被谁欺骗了,而抛弃他的,是中州卫本身这个神话,没有欺骗,只是现在,他看到了风光后面的阴影而已。
天亮了,渐明的晨曦是谁的希望,云中日看着林中,林中有人出来,他知道,绝对不是那个取了龙木和孩子,他的目标是中州卫,他相信,只有中州卫才能够取到龙木,他甚至比中州卫他们自己更了解他们,他们的实力,他们对达到目标的决心,十年来,他虽然远离他们,但是他确定,宗政明宫十年的平静全赖于他们。
“头,”一道黑翼从林中窜出,花奴还站在原地,龙地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在那里,可以看到林中所有的动静,带头的佣兵跑到他的前方,“小盟主在林中!”
花奴皱起了眉头,同时,他头上火红的那几缕头发发出更烈的火药红,是怒,作为盟主,卓小夭私到这里,罪不可恕,但更多的是担心。
“头,怎么办,要不要调更多的兄弟去保护他?”心系小盟主的安危,他焦急地说道。
“不用了,”他怒声道,“我们苍野人才济济,黑翼佣兵个个独挡一面,这个孩子。”他一说完,站在他前方地上的仰视着他的佣兵忙用袖子擦了一下直流的汗水,花奴这话可是摆明了要反主,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大忌,但是,如果真的是花奴当盟主的话,他是一百个同意的,流汗归流汗,他心里竟起了一些涟漪般的兴奋,他抬起头看着花奴。
花奴看到他的神情举态,不由得微微张了一下口,他可没有和下属一样的想法,他皱了一下眉,说道:“说下面的情报。”
“那个明月宫的女子伤了其中的一名中州卫,和那群得了龙木的人一起消失了。”一听说明月上心伤了中州卫中的一名,他很是震惊。
太阳出来,第二明镜站起,她向龙帝走去,卓小夭随着她看去,一看到龙帝,他就生气,他就觉得龙帝故意利用他。
龙帝看着第二明镜蹲到自己的前面,第二明镜看着他,看出他有话要问自己,便安静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见过这个阵势?”
“嗯,”第二明镜点了一下头,“神祠里有,宗政明宫里也有,但是,它们是不同的。”第二明镜看着龙帝痛苦的神色,这是幻镜世家的幻镜阵势,他想到了明幻,所以痛苦,“你是不是想问我神祠婆婆哪里?”第二明镜问道,但是,龙帝并没有想要问她,因为他亲眼看到明幻为救轩辕门死了。
而第二明镜不知道神祠婆婆跟他想的那个人是不是一个人,与这个阵势和天目有关的,她见过的,想得到的也只有神婆婆了。
而龙帝,更不知道她口中的神祠婆婆是谁,更主要的一点是,龙帝已经不再想这些事了,他也无力去想。他的血,几乎流尽了。
“你知道怎么走出去吗?”龙帝担心地问道,幻镜世家的幻镜阵将阵形融入周围的环境之中,若有若无,一般的人连看都看不出来,他最担心的就是他们走不出这个阵势。
“我有镜子。”第二明镜拿出一面镜子,那是一面玲珑精致小巧的镜子,是女儿家用的梳妆镜子,那是她姥姥特别为她做的。
龙帝看着第二明镜的神情,她的神情明灵得就像她手中的镜子,看了叫人开心,龙帝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