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流云芜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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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雨霖铃(十四) (1)

那为首的壮汉伸手接过,看过票面后,哈哈大笑起来。

哟!出手还挺阔绰嘛!行了!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兄弟们也不好意思再在这给您添乱了,还要做生意不是?走!哥几个!

我袖手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到门口。

那小乞丐仍旧坐在原地儿,默然不语地望着朝门口走去的一行人,恣肆无讳地神情,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店里除了这小乞童,再无别的客人。

诺大的店面,只有一个衣衫破旧的孩童一人坐在靠近们边座位,以一种看起来并不怎么温顺的眼神望着正要走出店门的这群凶神恶煞。

这画面本就显得十分突兀。

再加上他肆无忌惮的目光,在那群大汉看来似乎颇有些不那么顺眼。

叫裘五的镖师抬腿踢了一脚。

板凳的一条腿咔啦一声散成碎片,那孩子连人带凳子磕在了门边。

我开始后悔起来,这出桥段是真就是我始料不及的,早知道就应该让他先离开。

客官,那孩子是我的客人,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您这也有点忒不给面子了吧?

哟?客人啊?把个叫花子奉为座上宾,真没想到掌柜还有这等兼济天下的善心?

唉,看来今天免不了要出手了。

我叹了口气,心中暗暗念道,接着默默将丹田之气贯入十二经脉。

我今天还就不给这面子了,你还能怎么着?

只见他猛地抬起脚,当头向那躺在地上挣扎要爬起来的孩子的天灵劈去。

糟了!我整个心都被揪了起来。

正思忖用哪派的武功应对才能不暴露身份,不料裘五已经对那孩子突然出手。

力道已如离弦之箭,猝不及防,这时做什么都迟了。

正为那乞童感到绝望的时候,一块石头从门外疾飞而来,不偏不倚地打在那只正要劈下脚背上,然后急速弹开。

啪的一声脆响,那靴面上漾起一阵淡淡的烟尘,裘五一个马趴跌在了地上。

五爷!

五爷!

身后的小喽啰乱作一团,慌忙将那裘五搀架起来。

有点儿意思啊。我将气息归元,袖起手,望着门口的方向。

谁?何人暗算老子?裘五气急败坏地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人,向门口大声喊道。

数来宝,进街来,一街两巷好买卖。也有买,也有卖,俐俐拉拉挂招牌。金招牌,银招牌,大掌柜的发了财。您发财我沾光,你吃糨的我喝汤。一拜君,一拜臣,二拜掌柜的大量人。人量大,海量宽,刘备大量坐西川。西川坐下汉刘备,保驾全凭三千岁。人又高马又大,脸膛黑胡子乍,大喝一声桥折下。夏侯杰,掉下马,曹操一见害了怕……

门口传来清朗浑厚的话音,伴着韵律和谐轻快的竹板叩击声。

一个乞丐拄着只长竿走了进来,仔细看去,却是熟悉的模样。

轻挑着剑眉,亦不笑,脸上有稀疏的胡茬。

敞胸穿一件退了色的湛蓝短袄,腰间系一条粗大的麻绳,下着一条打满了各种颜色补丁的褴褛长裤,脚踝和一节小腿都露在外面,一双蒙了厚厚尘土半旧的布鞋似乎不合脚的尺码,被懒散的拖在脚上。

伴着指间上下翻飞的竹板,嬉皮雅俏的数来宝[①数来宝又名顺口溜、溜口辙、练子嘴,流行于中国南北各地。最初是艺人用以走街串巷、在店铺门前演唱索钱。由于艺人把商店经营的货品夸赞得丰富精美,“数”得仿佛“来”(增添)了“宝”,因而得名。据说早在明初就有了数来宝的师承关系和13门户:北京一带有索、李、朱3家;江北有丁、郭、范、高、齐5家;江南有桃、李、杏、花、春5家。数来宝进入小戏棚演唱始于明末清初,当时比较著名的艺人有曹德奎、刘麻子、霍麻子等。]被他说得仿佛深奥悠远的经文一般,却削减了几份乞丐的俗痞之气。

呵呵,非是咱吝啬啊,有钱的主儿都在那呢。

我扬扬头,用下巴指了指堵在门口的六七个彪形大汉。

他望我一眼,嘴角舒展出几分笑意,继而转向裘五,打起竹板哼起新的段子。

口中唱道:

一上门儿来细留神儿,一边财神,一边喜神儿。财神手托着摇钱树哇,那喜神怀抱着聚宝盆儿。聚宝盆里倒有那金马驹子在,金马驹子上坐着银人儿。银人儿手托着八个大字来吧您呐,愿您:招财进宝,日进斗金儿!

垫起大竹板儿打出圆润高亢的声响,平缓的单点时而夹杂进拈花和凤点头的点子音,使得原本单调的主板叩击的声听起来快慢折中,错落有致。

嗓音浑厚嘹亮,调门稍高,并极有穿透力。

一曲很快终了,那乞丐在裘五一行人面前将手一伸。

镖师们不约而同地向后跳了一大步。

爷几个打发点吧?

他看定那群人,低了一下头。

言辞举措都是低微卑贱的乞丐模样,眼神中的鄙夷不屑的神色却丝毫没有掩藏。

地上的小乞丐爬起来,抱着来人的腿,躲在他的身后歪头看着惊弓之鸟般的一群彪形大汉。

少在这装神弄鬼!爷几个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上!给我打死这臭叫花子。

镖头挥手大叫道。

周围的帮众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个人敢往前冲。

就连号令者自己似乎也因为对打在脚上的那块飞石心有余悸而踌躇不前。

衣衫褴褛的来客将竹板塞进胸前布褡裢的一只口袋中,低头摸摸身下孩子的头,关切地轻声问道:摔疼了么?

那孩子仰头望他笑笑,摇了摇头。

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

裘五喊了第二声,众人才伸手掏出腰间防身的兵刃,朝那门口的乞丐蜂拥而去。

寻常出门饮酒的,没有人会把刀枪剑戟随身带着,那群镖师手里的,大都是些短刀、匕首之类,明晃晃地折射过下午从门口斜射进来的阳光。

我袖手站在那群镖师身后,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若刚才那丸飞石真的出自这乞丐之手的话,那定是不需要我出手的,只是万一……

我颇有些不情愿地抽出一把身旁桌上竹筒中的筷子。

唉,委实是件麻烦的事情,我暗器向来用得不怎么好的。

那叫花倒是不慌不忙,一边叉开手指轻轻理了理身下孩子的头发,将右手中的竹竿一抬,便架住了迎面刺来的一刀。

紧接着那碧玉一般的青竹杖甩手一横,第一个人便从那乞丐身边滑了过去。

乞丐将杖反手一戳,直指对手的悬枢穴。

棒尖即到,男人旋即被打出门去,以身亲地,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后面的几个镖师见这番情景,先是一愣,紧接着一同压了上来。

绊、劈、缠、戳、挑、引、封、转,绿玉杖在乞丐手中被挥舞成一团碧影,变化精微,招数奇妙。

那些镖师因为成天的在一起压镖赶路,对各自的招式路数都十分了然,你来我往,你进我退,攻守搭扣得相得益彰。

点苍派的洱海琼波掌、云鹤共舞之类原本不过是些三流的武功,却让这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着实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虽仍旧不能近那乞丐寸身,却也是将他压制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众人将那叫花群星捧月般团团围定,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兜身袭来,不留任何喘息的机会。

乞丐似乎有些腻烦了这无休止的缠斗,拧起眉头怒吼一声。

天下无狗!

青竹杖瞬间变得如同盛夏的暴雨,铺天盖地地倾洒下来,汹涌至极。

半柱香的时间,乞丐猛然收棍回手,将玉杖啪一声戳地,拄在手中。

刚才还在身边打作一处的大汉一个个都趴在了客栈门外,引得街上许多好事的路人驻足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