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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虽败犹荣

磨刀阁在荒城之北,建在一处高台之上,远远便可王建宁广场中发生的一切。一个青衫老者和白衣青年负手而立,远远看着远处正在发生的事情。

那少年人脸色涨红一怒拔刀的时候,青衫老者微微摇头道:“这少年心性还是不稳啊,如此轻易便被人言辞激动。”

那青年则微微笑道:“无妨,这少年人能忍耐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过犹不及,武者岂可轻受侮辱。”

那青衫老者轻捋白须,不置可否一笑:“人言莫老七稳重老成,不想你也有年轻人的一面。”

这老者正是荒城外堂之主纳兰述,那位“莫老七”却是“残刀”莫怀伤了。

莫怀伤轻抚腰间的碧绿长笛,喟然道:“我莫怀伤平生最不喜欢争强斗胜,但是天地之大人心难测,有些事情总是避也避不了的,所以大师兄狂放恣肆快意恩仇,二师兄出手无情不生怜悯,四师兄性如烈火横冲直撞,都要强过三师兄慈悲情怀,胜过我心有郁结念头不达……”

纳兰述听罢却是深有所感,轻叹一息后又微笑道:“那其他几位呢?老五老六如何?”

“老五自十年前与金鼎山百步飞剑云飞扬相斗之后便疯疯癫癫,忽好忽坏,师父也不知道想过多少法子总不济事”,莫怀伤说及这位老五,神色大为不忍,继续道,“至于老六,他天赋绝高只知修炼,如今脏腑稳固经脉俱通,更是过重楼贯通任督,内力雄浑无比,已然是宗师境界,我们师兄弟中,怕是只有他最早会达到师父的那种境界。”

纳兰述神色凝重:“你是说他闭关三年,已经到了宗师巅峰,离那一步已经不远了么?”

莫怀伤淡淡一笑:“不错,老六的确厉害,不过他那般性情,说的好是恬淡冲虚,说的不好听些,便是行尸走肉,我倒是不羡慕他。”

纳兰述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心下却暗道你资质也不差,就是外务太多,若是达到那种境界,很多人也希望自己是“行尸走肉”吧。

两人相视一笑,目光落在远处广场上争斗的两人身上……

周毅和王强两人也是相视而笑,神情中充满不屑,心道这小子到底还是嫩,作为武者来说,冲动无疑是愚蠢的。

周毅身材中等,略微瘦削,约莫四十余岁,从脸上密密麻麻的刀伤便可看出此人久经战阵,更兼他流露出的凌厉气息,便知道此人绝对是一个狠辣角色。

萧虎早已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凝视着对方腰间的那口长刀,刀刃缓缓从鳄鱼皮包裹的吞口刀鞘中一寸一寸拔出来,而后感受到这汉子一分分气势不断拔高,胸口的压抑感愈来愈重,肌肉绷紧毛发凛然,待这汉子雪白的刀身拔出二尺三寸的时候,萧虎眼眸余光突然扫到那人裂开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心中顿时一阵寒冷,下意识便向后撤步——

而后但觉眼前身影一晃,白色的衣衫裹着一团白色的刀光如匹练一般凌空斩落,直如霹雳电光,落空之后刀身上挟着强大力量落到地面上,将地上的青石大砖划出一道深痕。

萧虎背后凉飕飕的,若非他闪避的快,决计不能抵挡这一刀,一条臂膀定然不保——然后他未等他反应过来,周毅低矮着身子顺势一刀横扫而至,刀风划破空气,发出嗤嗤响声。

萧虎的目光落在那道匹练般的刀光上,脑海中突然泛起一阵金光,眸子捕捉到对方的出刀轨迹后,那迅雷一般的速度变得宛如蜗牛慢爬,而后他不假思索,平日里演练的无比纯熟的破军斩应手而出,一刀砍在对方那柄刀的受力最弱的点上——

周毅看见这少年迎上来的一刀初始哂笑,原来这一刀正是大乾破军斩刀法中很普通的一招“正刺”,但是当这少年的突进来贴着刀背刺进来的时候,他却发现必须回防,不然胸口少不了一个血洞。

周毅回刀将萧虎的刀轻轻一磕,荡开了去,而后又是刷刷刷几刀劈出去,但见这少年眸子好似呆滞,但是手上不慢半分,不慌不忙又是一招“横空斩——”,将自己的刀拦住攻势……

反复几次,周毅劈刀这少年必用横斩,撩扫这少年则大开大合猛烈出刀,他的刀路被这少年竟然看穿半分便宜也没讨了去,片刻之后两人十余招已过,周毅心中渐渐恼怒羞惭起来,他征战沙场多年,自问也算一把快刀,不想这少年竟然堪堪抵住,若是将一个刚入外堂的黄口孺子也拿不下来,在外堂中还怎么混,还怎么进内堂厮混……

心念如此,周毅出刀之间更快,劈刀、横扫、点扎、撩抹,雪白的刀身明晃晃地好似凌空飞舞的飘雪,破军斩法,柳絮刀法,风雷刀法,烈火刀法,五虎断门刀,六合四顾刀,七星连环刀……短时间中他用出十余种刀法,这些刀法或快或慢,轻如棉疾如风,惨烈如雷火,凌厉似秋风,攻守兼顾舒展大方,这才是他压箱底的本事。

这般纯熟的身手便是远处观望的莫怀伤纳兰述两人也微微色变,纳兰述不禁惊讶道:“咦,这姓周的弟子是何来历,一个人竟然会如此多的刀法……”

莫怀伤微微一笑道:“不错,虽然没有正宗的法门,但是招式也纯熟的很了,不过虽然如此,你看他行刀之间步伐轻健身法飘逸,乃是庐阳快刀门的身法。”

“原来如此,快刀门的身法讲究缠斗游走,不走中宫走偏锋,用来急攻的话却刀式威力便弱了三分”,纳兰述微微一顿又讶异道,“即使如此,凭借如此快速的刀法,想来四阶之下怕是五人能当,这少年还能坚持如此之久,真是让老夫吃惊了……”

莫怀伤的目光落在那是少年的一双眼睛之上,凭他的修为,感觉到萧虎两眸之间竟然露出隐约的淡淡金光,不禁陷入沉思。

周毅的快刀攻击凌厉,几乎让人喘不过起来,远处的王强心中也暗自吃惊,心道这“快刀门”果然是有货色的……

萧虎此时汗流浃背,肌肉战栗酥麻,拿刀的手满是汗水,但是眸子盯着那飞舞的轨迹,脑海中却一片沉静,捕捉到快刀的轨迹,而后手中的刀不假思索一刀接一刀迎了上去,渐渐地沉迷于这种感觉,心中不断涌起一点一滴的感受,在那飞动的轨迹中突然出刀,打断那种轨迹之后,萧虎便感觉到对方微微的停顿,而后渐渐在对方微顿的刹那一刀攻出,逼得对方回刀防守……

渐渐地,萧虎瞳孔感觉酸涩,但是这场酣畅淋漓的相斗却令他快意无比,直想仰天长啸。

周毅步伐飘忽,刀路也奇诡,已经用了自己九成的实力,即便没有运使内力,但是这般攻击在四阶以下的弟子中也罕有人能接下来,然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区区少年,如此年纪便能接下他这么多招,周毅此时不光是恼怒了,心中也生出一丝佩服和警惕,这少年如此武道天赋,他日必然成就不小,今日已然得罪,日后必是大敌,不如乘此机会废了他根基……

一念及此,周毅眸子中不自觉露出一股森然杀气,长刀挟着上一股磅礴内力撞上萧虎的长刀——

萧虎正沉迷在这种感觉之中,忽然感受到一股沛然大力从刀身涌来,顿时手中一麻,军刀脱手飞出数丈高空,而后但见周毅脸色狰狞,一刀刺向他小腹气海,凌厉的刀气洞穿了他的衣衫,顿时让他亡魂皆冒。

这危机关头,萧虎来不及防御仰天倒地,刀锋擦着肚皮过去,顿时从小腹到胸膛渗出一丝血迹,险些让他开膛破腹。

这一刀落空,按说萧虎落败对方应该收手才对,不想对方的刀却是诡异一拐再次落到小腹上来,就好像失手没了控制一般——

“哎呀萧师弟小心——”远处的王强眸子闪动脱口而出,好似发生了极大的意外。

这危急时刻,地上的萧虎看见面色狰狞的周毅眼睛里露出一丝快意,心中凛然:这人难道想要下杀手么,好狠……

就在刀锋划破他内衫的时候,突然看见两支如玉的手指夹住了刀背,硬生生提了上去,周毅大叫一声松开了刀柄。

“同门师兄弟较技,点到即止便可,你怎么可以不分轻重呢……”,莫怀伤英俊的脸面无表情地望着周毅,眸子中露出一丝厌恶和失望,“庐阳快刀门的刀技乃是一流的刀法,骆家兄弟为人光明磊落,你身为他们的弟子,怎么如此小肚鸡肠心狠手辣?”

周毅被莫怀伤一口叫破来历,看着那柄夹在手指间的刀,一时间脸色苍白,以他积累扎实的内力竟然被他轻易夺刀,身体如遭雷击动弹不得,看来这位“残刀”莫怀伤虽然受了伤,但是实力依旧恐怖无比。

莫怀伤失望可惜地神色令他涨红了脸,心中涌起一股羞愧和不甘,顿时对萧虎这少年生出莫名的愤怒。

“我知道你们是秦侯的爱将,荒城收徒也从不问出身,但是你们需要记得这里是荒城,知道么——”莫怀伤淡淡道。

王强此时也是脸色骇异,“荒城七刀”的厉害他们早就听过,神洲中流传着种种神乎其神的传说,但是在荒城他们三年多了从未见过这位受了重伤的“残刀”出手,便不自觉有些狐疑,但方才他看的清楚,但见这人如一阵疾风般掠至,两根葱嫩的手指便将周毅蓄满内力的一刀夺了去,如此实力,真的是骇人听闻了。

在军中他可晓得唯有那位龙大将军才有此实力,“荒城七刀”果然名不虚传啊。

这时候,萧虎捂着渗血的小腹,被莫怀伤伸手将他拉起,那双缥缈淡漠的眸子有些温润了,淡淡笑道:“你很不错,凭你如今的实力能抵挡四阶高手如此之久,虽然周师弟也没有以内力压你,但这一战,你虽败犹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