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人间惆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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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未能无意下香尘(5)

其实她心里也藏着一份小心思,朝廷和江湖一向芥蒂颇深,容若父亲是大官,母亲又是皇族,她害怕容若的家长会不喜欢江湖人。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一向洒脱的自己为何变得这般小心翼翼的,是因为容若吗?不知何时起,她发觉自己越来越在乎容若了。

懿贞吩咐厨子备了一桌上好的午膳,正午时分,管家捎来信,说是老爷出外应酬去了,少爷留在了宫里,懿贞便与沈宛、揆叙和揆方一起用了膳,他们四个人倒像是一家人,有说有笑,亲切热闹。懿贞又命人给沈宛准备了舒适的房间,一切布置得无微不至。

饭后揆叙和揆方缠着沈宛,与她一起玩耍,沈宛十分乐意,待玩得累了,便回房睡了个午觉,再出来时,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影缤纷,所有不是应节开花的树,虽无花叶,也用各色绸缕纸绢及通草为花,粘于枝上,可称得上花团锦簇,富丽异常。

沈宛拉着园中一个小厮问道:“这院子怎么布置得这么华美,是有客人要来吗?”那小厮伸伸舌头道:“明日晌午,柔嘉公主就要来我们府上小住了。公主和我们家公子交情最好,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我们府上小住一段时日。其实算起辈分来,夫人也算得上是公主的姑姑了,两人都是皇室贵姓,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公主便与夫人十分亲近,时常过来与夫人谈心。”

见沈宛似懂非懂,小厮又补充道:“我们少爷是满洲贵族子弟中少有的俊杰,也难怪公主会对少爷这么好,说不定将来少爷一不小心,就成了驸马爷呢。”

小厮说得眉飞色舞,抬头却看到沈宛黯然的背影,心想少爷英俊不凡,才华横溢,能文能武,京城里倾慕少爷的女孩子得从城东排到成西,眼前这位姑娘虽然比小公主还要美丽几分,可是身份却太悬殊了,想着想着,不禁暗暗为她叹了口气,便又去忙手里的活去了。

到了晚上,园子里的景色更美,小河两岸的石栏,挂满许多水晶玻璃的各色风灯,点得如银花雪浪;绿树枝头,又遍缀水晶葡萄,作为装饰,上下争辉,水银焕彩,把园子装点得似玻璃世界,珠宝乾坤。

沈宛却有些出神地望着园子里的景色,心里尚自为下午那小厮的话耿耿于怀,却见容若形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容若恰好也看到了沈宛,先是一喜,可是马上眉目间又萦绕起严峻之色,走到她身边,道:“沈姑娘,你大哥是顾贞观吗?”沈宛点了点头,不知容若为何会问起顾大哥。

容若道:“如今鳌拜大兴《明史》案,所有与之有关的人都被刑部抓了起来,我一下午都在忙于统查被捕者的名单,却在无意间发现了顾贞观这个名字。”

沈宛心里一惊,道:“《明史》案?顾大哥一直在京城游学,如何会牵扯上这一桩案子?”

容若于是把《明史》案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沈宛,沈宛听后,已然全都明白了,不禁皱眉问道:“纳兰公子,你是说我大哥已经入了刑部大牢吗?”

容若点头道:“不错,名单上的人的确是被抓进了刑部大牢。”

沈宛道:“我大哥武功高强,那些衙役官兵又怎么会抓得住他,除非他是自愿被捕,若然如此,大哥一定有什么隐情。可是大哥如今身陷牢狱,我真的很担心。”

容若安慰道:“沈姑娘,你别着急,今晚我就入一趟刑部大牢,查个究竟。”

沈宛道:“不行,我怎么可以让纳兰公子为我犯险,要去的话也该我亲自去,千万不可以因为我的事情而连累了纳兰公子。”

容若笑道:“沈姑娘,你放心,刑部侍郎和我阿玛是好朋友,我出入他们的天牢,就跟初入自家家门一般,根本不担风险。”

容若再三劝慰,沈宛才安下心来,又听容若说了一番如今京城的局势,才知道鳌拜等人又要掀起一场风浪。

虽然明珠和刑部侍郎是好朋友,可刑部毕竟不是纳兰府,不能由容若随意进出,他方才那般说,也只是安慰沈宛罢了。

容若穿了一身夜行衣,躲过重重守卫,孤身摸进了刑部大牢,来之前他让沈宛画了一幅顾贞观的画像,沈宛善于丹青,所画之人眉目宛肖,是个面容英俊沉毅的少年,容若早已将顾贞观的模样刻再脑中,他在刑部大牢里查了个遍,却发现大牢里关的或是一些哭天抢地、大喊冤枉的书生,或是一些贩卖印刻书籍、脑满肠肥的富贵商人,根本没有那个如人中龙凤一般的人物。

正当他踟蹰不定之时,却发现几个官吏拖着一个茶碗往牢房之外的一间小屋里走去,树影遮蔽着那间屋子,隐蔽异常,容若先前倒是一时疏忽了,他不再犹豫,索性飘身一纵,跳到屋顶,掀起一块瓦片,俯身查探屋内情形。

昏黄的烛光里,只见一个少年盘膝而坐,闭目沉思,眉目疏朗,面色坚毅,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的眼睛缓缓睁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容若心里暗喜,这少年正是顾贞观。

就在这时,一个赤脸汉子满脸堆笑地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一个公差,手里的托盘上放了一杯茶。

赤脸汉子解了顾贞观的束缚,笑道:“顾公子,您是草堂诗社的创始人,自然不能与那些穷酸腐儒关到一处,这也是我们大人对你的特殊优待。”

顾贞观冷眼笑道:“哦?那我还真要谢谢你们大人了。他做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当面指证庄廷龙、查继佐等人以《明史》一书谋逆。”

赤脸汉子笑道:“顾公子果然是聪明之人,一点就透,若公子肯出面指证那些叛党,我家大人定会向鳌少保美言,加上公子你才高八斗,入朝为官、封侯拜相都是早晚的事。”

顾贞观眸色一冷,笑道:“你们大人的算盘打得还真够响,只可惜我顾某人对做官不感兴趣,与权力荣华比起来,我倒是更在乎我的良心、我的原则。”说罢他摆手笑笑:“行了,我看你点头哈腰也挺累的,赶快滚吧,我也要睡觉了。”

赤脸汉子脸色微变,目光森寒,却依旧腆脸笑道:“说了这么半天,顾公子也累了,先喝口茶解解渴再说。”

顾贞观瞄了一眼那杯茶,茶碗天蓝的底色绘以白色的兰花,精致悦目。他又仰头看了一眼赤脸汉子,问道:“贵姓?”

赤脸汉子笑道:“小人贱姓何足挂齿,公子还是先把茶喝了,润润喉咙吧。”

顾贞观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冷冷地道:“你不住催我喝茶,这是为何?”

赤脸汉子道:“公子自从进来到现在,滴水未沾,我想公子应该是口渴了。”

顾贞观故作疑惑地道:“这茶内下的软骨散也有解渴的功效吗?”

赤脸汉子脸上乌云密布,面无表情地道:“你居然看出来了。”

顾贞观道:“我宛儿妹妹是毒后的女儿,与她玩得久了,自然就对天下毒药略之一二。”他又瞧了赤脸汉子,笑道:“看你这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莫非你就是血影剑温震?”

赤脸汉子扔掉茶碗,冷冷地道:“不错,顾少侠果然好眼力。”此刻,他凶相毕露,从剑鞘中拔出一把三尺长剑,剑光如血,激荡回旋,红芒充斥小小的室内,然而顾贞观却只是眨了眨眼睛,依旧处变不惊。

先前那公差也卸了伪装,露出本来面目,这人身长七尺,相貌堂堂,一双眼睛锐利无比,似乎可以轻易看到人的内心深处。他冷冰冰地开口道:“顾公子不愧是天理盟的少主人,死到临头居然还如此悠闲,不知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只是在做戏,或许你此刻心里一定怕得紧吧,恨不得跪地求饶?”

顾贞观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气势滔滔的人,先前假扮公差之时,他居然可以把浑身杀气收敛得丝毫不露,可见此人修为之深。

“难道我的命就真的这么值钱吗,居然劳烦天尊宫主的亲信、丹臣君林客羽亲自来取。”顾贞观收起了玩世不恭之色,神情变得郑重,“天尊宫不甘寂寞,一直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贵宫主平日里好事多为也就罢了,怎么会突发奇想,要在这个时刻要了我的命,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

林客羽嘿然冷笑道:“等你死了以后再慢慢考虑吧。”他朝温震使了个眼色,温震会意,潜运内力,剑上红芒大盛,血光弥漫,血影剑出必见血,见血封侯,这一剑如同一条血蟒,飞噬顾贞观咽喉。

顾贞观依旧盘膝坐在原地,竟不闪不避,只是双手合十,在一刹那竟然将急刺过来的一剑夹在了双掌间,温震大吃一惊,全力抽剑,岂料宝剑纹丝不动,顾贞观左掌下搭,右掌上击,施展出“大擒拿手”里的一招龙腾虎跃,一瞬间就将血影剑夺了过来,他右掌往上一推,只听“咄”的一声,血影剑一掠而上,笔直地钉入天棚。

温震尚自惊骇,顾贞观一掌打在他胸前,温震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人已如断了线的风筝,被顾贞观打得飞了出去。

“没想到血影剑如此没用,丹辰君,该你动手了。”顾贞观只见一道寒光擦眸划过,霍然起身,身形陡然拔高数丈,手腕翻转,挡回了林客羽的一招“玄坤刺”指法。

“我若动手,务必要取了你的性命。”林客羽杀机凛冽,施展出绝学“玄坤刺”,霎霎时间嗤嗤声响,指风纵横。

顾贞观知道此人是个劲敌,摄定心神,使出一手“诛天掌法”,与他斗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