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人间惆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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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吹花嚼蕊弄冰弦(5)

白候英本来气怒已极,但想到若燕归南一死,自己真的就含冤莫白,倒不如留他一条命,将事情问清楚。他手腕一沉,刀气瞬及四散,然而燕归南的脸却裂开一线,紧接着,一张人皮面具被刀风砍得粉碎,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脸庞。

白候英倒吸一口冷气,此刻方才明白,原来这燕归南竟然是他人易容假扮的,他手臂一探,抓起这人,二话不说就是两个大耳刮子,忿忿骂道:“好你个奸险小人,居然假扮燕掌门污蔑老夫,老夫一世清誉险些毁在你手里。”

此时所有人均已罢手,席百川匆匆走来,见到那假冒之人,脸色一变,道:“你是百变神偷成猴子成大通。”

成猴子给白候英制住,无可奈何,只得点头承认,在场一众掌门纷纷前来确认,果见正是成猴子本人。这成猴子本是燕子楼掌门燕归南的师弟,十多年前掌门之位的争夺中输给师兄,从此便破出门户,此人原本就不务正业,妙手之术倒是比他的本门功夫练得还要高明许多,之后在江湖上一展所长,终成一代神偷。

心远大师道:“看来此事果真别有内情。”

容若见塞本特已给峨眉派的人制住,走到心远大师身边,见了一个礼,抱拳道:“晚辈来得晚了,还望大师和白前辈恕罪。”说罢从怀中拿出两封信,递给心远大师,心远大师展开信纸,略一过目,又将信交予席百川,道:“席掌门,你看一看这信中内容,一切便都真相大白了。”

席百川接过信件,目光如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如走马灯一般变幻不定,看过信之后,他双目血红地望向白候英,白候英一时纳闷,却见席百川突然单膝跪下,道:“我席百川言出必行,今日之事,是在下对不住白掌门,这仇,我们盈袖山庄是没脸再报了。”

他姿态虽然谦恭,但神色仍是倨傲,毕竟他兄长纵然做了天大的恶事,依旧是他的兄长,身死人手之仇不能得报,终究有一份不甘。

众位掌门见此情形,已了解到事情真相,只是顾及盈袖山庄颜面,才没有道破。

心远大师微笑道:“误会解开,如此甚好,盈袖山庄与天刀门这些恩仇,便就此烟消云散吧。”

白候英与席百川均点头允诺,心远大师对成猴子道:“你冒充燕掌门前来,那真正的燕掌门又在哪里?”

成猴子无法,只得据实相告,原来他施诡计暗算了燕归南,将他囚禁,然后又以他的身份出席武林大会,污蔑白候英。

此时,峨眉派众人已将塞本特押解过来,容若道:“这位塞本特是当朝辅政大臣鳌拜的亲侄子,此次武林大会一役,也是塞本特与鬼剑书生仇幕华联手策划,目的便在于挑衅南北武林相斗。”

听到此处,一众掌门纷纷哗然一片,有激愤者怒喝道:“原来是鳌拜的侄子干得好事,满人占我汉人河山,如今又使出这等阴谋诡计分裂我汉人武林同道,真是可耻。”

“此事定不能与鳌拜善罢甘休,自大清入关以来,鳌拜不知屠杀了多少汉人,他平日在朝堂上独断专权也就罢了,居然妄图染指江湖,当真是欺我汉室无人吗?”

鳌拜乃是当朝四大辅政大臣之首,就连康熙皇帝都要敬他三分,这些江湖人士居然毫无顾忌地对他破口大骂,容若一直身在京师,耳闻目染都是众大臣对鳌拜俯首帖耳、溜须拍马的场面,如今听到这些话虽然言辞粗鄙,但却愈发觉得赏心悦耳,心情也随之畅快许多。

括苍派的掌门武穹青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体格健硕,性格粗犷,他大大咧咧地骂道:“塞本特,今日就让你有来无回,我们这些人且把你一刀刀剐了,用你满人的血肉祭奠被你们屠戮的汉族同胞。”

容若闻言颇为尴尬,他自己也是满人,他知道,满汉之间的芥蒂根深蒂固,满人入关之后,为稳定政局,屠戮了不少汉人,因此才招致汉人的愤恨。但如今皇上英明神武,正在极力消除满汉之间的隔阂,沿袭先皇以仁德治天下、满汉一家的思想,对汉人也格外优待,只是朝中辅政大臣之首鳌拜专权霸行,对皇上施行仁政大加阻挠,一方面又对汉人学子大加迫害。

多年来鳌拜一直把江湖人士当做一个极大的顾忌,处心积虑意图染指江湖,消灭所有的江湖门派,野心昭然若揭,江湖上除了神秘莫测的天尊宫主之外,鳌拜已是第二大魔头。

容若忽然觉得自己的处境也十分尴尬,毕竟他自己也是满人,此刻他才突然发觉,自己与周围这些汉人之间,似乎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莲音师太瞥见容若的神情,微微一皱眉,对武穹青说道:“武掌门,这塞本特固然可恨,一刀杀了便是,就别再折磨他了。满人也分好坏,今日若非这位纳兰公子出手相助,我们恐怕早就中了鳌拜的奸计,南北武林自相残杀。”

武穹青面色一红,讪讪地道:“是在下失言了。”他见容若白衣落落,不染尘埃,虽是满人,却透着一股清澈宁静的气息,完全是一个胸怀坦荡的少年,对他笑道:“纳兰公子别见怪,我是粗人,不会说话。”

容若颔首笑道:“武掌门言重了。”说罢他又将头转向莲音师太,以目光向她致意。

塞本特早已吓得脸色铁青,跪地求饶道:“各位大侠,饶命啊,这一切都是我叔叔的意思,与我无关,各位都是明理之人,总不能滥杀无辜吧。”

武穹青道:“呸,你这狗杂种给老子闭嘴,妄图挑动我们内讧,今日我们就齐心协力,杀了你这狗杂种,以你的血缔结盟约,武林同道定会齐心协力,团结一心,护我汉人河山。”

容若四下观望,发现仇幕华早已失了踪影,他既是武林邪道上的人物,又是鳌拜的手下,自然不能留在这里,放虎归山,终成后患,但仇幕华诗剑风流,也算是个人才,容若也不忍见他横死在这些人的剑下,发现他脱身远逃,心里居然略为宽慰。

他不再管江湖人如何处置塞本特,此刻心念沈宛,走到她身边,见她脸色苍白,一个人靠在树上,身边却是那玄衣少年席锋扬,沈宛神色冷冷,就是不去搭理他,席锋扬却一脸明亮的笑容站在他身边,丝毫也不理会她的冷意。

沈宛见容若到来,笑颜展露,柔声道:“纳兰公子,你昨晚去哪了,你一夜失了踪影,我好生担心。”容若见她受伤,眉头一轩,急忙从怀中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替她覆在伤口之上,细心包扎,沈宛此刻仿佛忘记了伤口的疼痛,任他施为,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她心里无端一暖。

容若略微讲了自己昨晚的遭遇,沈宛听得心惊,只是听到他和卢雨蝉在悬崖下时脸色微微变了变,容若却未曾发觉,只关心她手臂上的伤。

沈宛道:“昨晚我本来要去与你会合,可关键时刻这个家伙来了,等我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去找你的时候,发现你已经不见了。”

容若望向席锋扬,虽知他与沈宛是有婚约的,见他与自己年龄相仿,又见他笑容坦诚明亮,抱拳与他见礼,席锋扬也礼貌一笑,对沈宛眨眨眼睛,道:“既然沈姑娘的好朋友来了,在下也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说罢洋洋一笑,往席百川那边走去。

那边塞本特和一众属下哭天抢地求饶,但众武林人士怒气难消,莲音师太寒光剑已然出鞘,只消一招便可切下塞本特的脑袋。

忽然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沉郁之中略带几分冷峻:“师太剑下留人。”

众人让开一条路,就只见一个少年带着一群灰衣人走了过来,这些人步伐整齐划一,可见平日里训练有素,看着装,每个人都是锦衣华服,不类普通江湖中人,倒似朝廷中人。

莲音师太蹙眉道:“你是何人?”

少年道:“在下御前侍卫总管曹寅,奉皇上之命前来缉拿塞本特,还望师太行个方便,将塞本特众人交由我们处置。”

人群中,白璎珞看着曹寅,低声喃喃:“他原来是朝廷的人。”目光黯淡,低首沉思,白候英早与女儿站在一起,他见这人方才救了自己的女儿,本来心存感激,但一听他是朝廷中人,面上又冷了三分,白璎珞望见父亲的神色变换,不敢多言,只是远远地望着曹寅,看着夕阳为他颀长的身躯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心里却泛着一种别样的情愫。

莲音师太面带不屑,道:“如果贫尼非要自己动手呢?”

曹寅虽然言辞恭敬,然而态度却十分冷冽,“师太须当知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违抗皇命的后果可不小,师太虽是武林泰斗,如若一意孤行,非但会连累峨眉派,还会让皇上以为江湖人都如师太一般率性而为。”

莲音师太斟酌再三,知道与朝廷为敌着实是不智之举,只好将塞本特交由曹寅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