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我们在一线:甘肃新闻工作者抗震救灾亲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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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大灾中,屹立着执著坚韧的甘肃精神

工人日报驻甘肃记者站 康劲

在5月12日的汶川大地震中,甘肃省部分地市灾情严重,尤其是与四川毗邻的陇南市和甘南藏族自治州等地,碎石遍地,满目废墟。地震发生后的一个月内,按照报社“全力关注灾情,尽量靠近前线”的要求,我前后三次通过不同方式进入灾区采访。

翻山越岭住帐篷走了5000多公里,到过受灾最重的乡镇和村庄,也借道四川的广元市和青川县,成为灾后首次绕道进入甘肃最南部重灾区文县碧口镇李子坝村的记者。在近30天的采访中,我不仅记录着灾区干部职工群众的事迹,刊发了3万多字的现场报道,也于大灾面前,从一位位普通甘肃人身上,进一步读懂了不屈不挠、执著坚韧的甘肃精神。

“人一之,我十之;人十之,我百之”的艰苦奋斗精神,为什么在甘肃人的身上显得那么突出?面对严酷的自然条件和频繁的自然灾害,甘肃人民为什么能够生生不息,并不断改善环境,创造人间奇迹?答案,就写在这次全省上下众志成城抗震救灾的壮丽史诗中。

5月14日傍晚,经过近8小时的奔波,我第一次进入陇南市。路上不时有余震发生,也不时可以遇到滑坡和泥石流,在康县时走进了一两个位于山地或坪地上的村庄,面对房屋全部倒塌一片废墟的情景,我意识到作为一名驻地方的记者,有责任记录下这个突如其来的重大灾害,有责任在举国上下团结一致抗震救灾的时代潮流中,添加点甘肃灾区的声音。

第一次到灾区,3天多时间,跑了1600多公里,走过了天水市秦城区和陇南市的成县、康县、武都、甘南州的舟曲、迭部。

基于职业的要求,在突如其来的大灾大难面前,记者首当其冲的任务是对幸存者人性的弘扬和对遇难者的人文关注;核心的使命,是对灾区群众人道主义的积极的舆论声援。为了完成这个任务,5月19日,我和《经济日报》、《中国妇女报》的记者结伴第二次走进灾区,在持续不断的余震、滑坡和滚石中采访,其难度可想而知。5月26日,在返回兰州休整了一天后,我又第三次走进陇南,其中有一周多的时间我独自从武都到文县,再到碧口,一站一站走进灾情最重的地区。如果说前两次赴灾区采访,自我感觉有一种责任所在、职责所系,不去不行的意思,那么,第三次的出发,却是因为屹立在抗震救灾一线的许许多多父老乡亲用一种不屈不挠的甘肃精神在召唤着我,那种凝聚人心的力量,那种激励人前进的力量,就是在严酷的自然条件和频繁的自然灾害中凝结成的甘肃精神。

“不等不靠,重建家园”这个横幅标语,是我在文县碧口镇街道上偶然看到的。

文县的碧口镇,翻过一座山就是四川的青川县,地图上的直线距离不过16公里,这里是陇南市受灾最重的乡镇之一,在大地震之初,这里通讯和电力设施,毁坏严重陷入瘫痪,加上公路一度中断,繁华的城镇瞬间沦落为“孤岛”。许多居民房屋倒塌,家中的用品被埋在废墟下,人们在用土块垒成的炉灶和砖头砌成的案板上做饭,一度曾因缺少帐篷许多人露天夜宿。

碧口并没有坐等救援,而是喊出了这样的口号:“不等不靠,重建家园。”

这个口号的“原创者”是陇南供电公司碧口分公司经理邱建军。地震当日,惊魂稍定,没有上级指示,更无法向外界通报灾情,只是出于一种职业的本能,老邱就带着几名工人上街开始抢修线路。当时碧口镇的电网全部瘫痪,手机、电话拨打不通,出镇的唯一公路也被滑坡和泥石流掩埋。邱建军运来柴油发电机、从废墟中搜寻柴油进行发电,然后组织职工抢修线路。当晚天黑前,依靠几台柴油电机,碧口镇所有路灯、医疗点和救助站的灯光全部准点开启。

邱建军用彩条布在办公院里搭起了临时办公点,当晚就开始办公。5月13日一大早,他又主动联系镇政府、派出所和移民所,在公司旁边建起了碧口镇抗震救灾指挥中心,参与组织抗震救灾工作,并最先打出了“不等不靠,重建家园”的标语。

15日起,他带队到各村巡线、架杆、拉线。到17日,整个碧口镇所有的主干路带电,50%的电塔恢复正常。

碧口的电力职工用自己的努力,击碎了地震后恐怖的黑暗。

但他们付出的努力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几天的跟踪采访让我亲眼目睹了由于余震和随之而来的次生地质灾害不断发生,许多线路刚刚修好又被余震破坏,经常是工人们还“挂”在电杆上抢修,余震突来人在半空中被甩来甩去。就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他们一遍又一遍抢修,反反复复,永不放弃,永不气馁,有许多线路,就是在这样的工作中抢修了几十次。

在灾区的每一次记录、每一次采访,对我的心灵也都是一次敲击,让我深切地感受到,在比之其他地区更为艰苦的环境条件下,甘肃人面对不可抗拒的地震灾害,做到了诚如《礼记·中庸》所言的可贵境界——“人一之,我十之,人十之,我百之,虽愚必明,虽柔必强”——而这,正是众志成城、迎难而上的伟大的甘肃精神!

陇南,地处甘肃之南,碧口镇又处陇南最南端,而李子坝又可以算是碧口之南,是甘肃最南部的一个行政村,从地理位置上说,这个以产茶闻名的村庄紧邻四川的青川。我去李子坝的时候,因为道路毁坏,不得不从四川的广元、青川绕道进入,虽然两地直线只有16公里的距离,但因为绕道来回需要走13个小时。

过广元、进青川,我看到了不同于陇南、不同于文县的救灾场景,虽然两地毗邻,受灾程度也差不多,青川什么样碧口就是什么样。但是青川的路边,不时可见浩浩荡荡的救援队、医疗队和志愿者服务队,沿途的灾区群众向来自省内外的救援车队打出了“谢谢!”“辛苦了!”等等标语,满载救援物资的车队来来往往。那种庞大的救灾队伍和宏大的救灾场面,很容易让人为之感染。相比较而言,陇南、甘南的抗震救灾实在是有点“平静”。

在甘肃灾区,我看到的景象是:救援部队、医疗队和志愿者服务队虽然编队有限,但是抗震救灾和重建家园的场面不断延伸到每一个受灾的家庭,不断挺进到每一个被毁坏的山村,人们低调而繁忙地参与救灾救援。在这个特殊的战场上,没有家喻户晓的“灾难明星”,没有豪迈雄壮的抗震誓言,无论是抢收夏粮恢复生产,还是在废墟旁盖起新房,大家都是平静地做事。穿梭于废墟之间,冒着一波又一波频繁的余震,没有豪壮的语言只有坚韧的行动,唯实干不张扬,大灾大难不言苦,千难万险不矢志,这就是典型的甘肃人的性格,这就是甘肃人独特的地域精神。如果说,在其他许多地方人们用眼睛就可以看到抗震救灾精神的伟大,那么,在甘肃的灾区,同样的一种精神却必须用心灵才能够慢慢触摸,静静感悟。

大震至今,我始终关注着甘肃灾区的变化,目睹着灾区群众在全省党政军民的携手帮助下,一步步恢复生产重建家园,特别是看到上百万受灾群众的基本生活都得到了妥善安置,没有一位受灾群众因为救援不及时而背井离乡。每念及此,我都会为之陷入深深地思考。

甘肃是一个十年九灾的地方,别的不说,仅仅就地震而言,20世纪中国的十次大地震,三次发生在甘肃。史载:1920年海原8级地震,死亡24万人,1927年的古浪8级地震,伤亡4万人,1932年的昌马7.6级地震,死亡7万人。1000年前,甘肃还是一个富饶繁荣的地方,由于连年的自然灾害,因灾受穷,穷上加灾,最终导致了当地贫穷落后的不断加剧,许多地方“苦甲天下”。以此次受灾最重的陇南市为例,129年前的1879年农历五月十二,当地就发生过一次8级大地震,此次地震仅文县一地就有1万多人死亡。

大灾过后由于无法生活,许多甘肃的父老乡亲不得不背井离乡外出逃荒乞讨,但今天,一切已不可同日而语。今年截至目前,据我所知,同样面对一次罕见的地震灾害,甘肃所有灾区至今还没有出现过灾民外出逃荒的现象,这在甘肃的历史上从未有过。

甘肃穷,甘肃苦,但甘肃人民在与严酷自然环境抗争中凝结出的执著坚韧、团结奋进的精神,却是激励和引领甘肃不断改变贫困面貌,顽强崛起的动力之源。作为一名记者,我为自己能够在这场灾难面前,见证了伟大的甘肃精神而感到幸运和欣慰,因为我坚信,拥有这种精神的人民,一定能战胜任何贫困,一定能够建成富裕、文明、和谐的新甘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