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的招式轻盈灵动,暗藏的杀招却是凌厉风雷。沙叶颤动,竟真如平沙莽莽。旁边雪冰瞧得,心中暗记,手持竹条挥舞模仿,只听鬼谷遥念道:“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竹条一震,簌的颤响,似微风起,竹条划起地上的沙叶,笼做一团,半空中一抛,弹剑击了出去。这一招比之刚才第一招已是悠劲了许多,但瞧竹林中沙石竹叶翻飞呼啸,鬼谷遥身子忽的点地而起,半空中竹条做剑,直劈而下,噗的声响,翻滚的沙叶被斩两断,劲气冲击,沙石飞叶若云雾般四散开来。
眼瞧颤抖脚下的碎石沙叶,雪冰若宸不禁退了一步,好一个随风满地石乱走!只听得鬼谷遥又是念道:“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手中竹条刷刷刷的数声轻啸,笼起了漫天竹光掠影,鬼谷遥又是接道:“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拔,风头如刀面如割。”脚步忽然一退,竹条垂落,身前悠忽而过,身子蓦地旋出,长衫飞扬,煞是飘逸的动作,身子却在这一旋之间晃到了竹林之后。
雪冰若宸目光忙跟上,只瞧鬼谷遥身子旋出,竹条跟扫,把四五的竹子当做把手,旋转了一圈,接着是第二圈,第三圈,转速越来越快,竹条跟扫也是越来越急,最后只瞧得他竹影划出的茫茫绿屏,而那四五竹子,已完全被裹在了绿屏之中。雪冰若宸诧然,鬼谷遥的这份功力,二人已是难及,若当真一人被裹于如此掠影之中,那迎面的,可真是“风头如刀面如割”了。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又是一句诗句念出,只瞧得竹影划出的茫茫绿屏之上渐自氤氲的雾气,手中所持虽是竹条,但却光影盛剑。劲力催落的竹叶簌簌而下,却没有一片飘出雾圈,仿若沉归死海,飘零的不见半分叶影。
最后一招,鬼谷遥朗声道:“虎骑闻之应胆摄,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出西门伫献捷。”清朗的声语,如同最后一招凌厉的招式,鬼谷遥忽的一声长啸,竹棒陡的一旋,向那片氤氲于竹光掠影下的四五竹子根部扫了去,只听的喀的声响,那五颗竹子竟然从地面旋了起来,根部的部位平整而断,随着呼啸的竹影盘上半空。鬼谷遥忽的又是一声啸喊,身子地面,手中竹条却长鞭一样鞭打在了那呼啸而起的竹子之上,噗的惊爆之声,漫天的碎竹杆子如雨而落,竹叶,早已化作了一团烟尘。
雪冰若宸瞧得呆了,一霎的寂然,若宸忽然拍手跳道:“爷爷好厉害!”鬼谷遥手中竹条一收,转头瞧向二人,微微的笑意,向着雪冰道:“可瞧得明白?”雪冰侧头一思,道:“剑不再招而在意,看不在学而在思!”鬼谷遥听她这般说,大喜过望,哈哈一笑,道:“好!好!”旁边若宸却是皱眉:“什么意思?”
鬼谷遥竹林中传授雪冰剑法,眼瞧的日薄西山,薛婆婆唤三人吃晚饭。雪冰这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面对薛婆婆,只瞧这薛婆婆大约六十多岁的年纪,一头的浅白的头发笼在脑后,一身浅青色绣边孺裙,面上带了几分的严肃。瞧雪冰正打量自己是,面上微微露出几分和笑。
若宸瞧得奶奶,口中呼喊着忙迎了上去,拉着她的手欢欢喜喜。鬼谷遥薛婆婆的住处在倚崖而建,竹子支撑的四五角楼,环绕四周奇花异草,远处悬崖上且有瀑布飞流而下,门前小溪潺潺而过,风景甚是幽凉。踩着竹台阶登入屋内,一切的家具皆是竹子制作,窗台上养了一只睡莲,月色的纱帘被风飘渺似烟。
鬼谷遥若宸坐定,雪冰瞧着薛婆婆去厨房端饭菜,也忙道:“婆婆,雪冰来吧!”忙起身去接她手中的饭菜。薛婆婆瞧得只是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将手中的盘子递给了雪冰。她这一笑,雪冰便觉她和蔼可亲,不像若宸说的,有时候奶奶脾气不好,冷冰冰的可怕人了!
若宸瞧雪冰去帮忙,也忙抢着去端饭菜。鬼谷遥旁边只是坐着微笑的瞧三人忙绿。吃过晚饭,薛婆婆想着雪冰的住处,旁边若宸忽然道:“雪冰姐姐可不可以跟若宸住在一起?”薛婆婆转目瞪了他一眼,鬼谷遥捻须而笑:“为什么要跟你雪冰姐姐住在一起?”若宸似乎被他问得莫名,侧头想了想道:“若宸喜欢跟雪冰姐姐住在一起,那便住在一起了!”
他这话回答的天真,薛婆婆忽然道:“不行!”不理若宸埋怨的表情,向着雪冰道:“雪冰睡我房间!”命令似的话语,若宸也只得撅着小嘴答应。
夜色阑珊,雪冰睡不着,便出房门来,坐在台阶上,抬头瞧半空中的明月,圆圆的明月玉盘般挂在空中,环绕明月群星皎灿。雪冰正想着,身后鬼谷遥的声音道:“今天是中秋节,想家人了?”雪冰转头瞧,忙起身挽着鬼谷遥一起坐下,依靠在他的身边,慢慢道:“雪冰没有家人了!”鬼谷遥转头瞧向他:“刘洪渊呢?”雪冰一顿,轻轻摇头:“可是他根本记不得雪冰是谁!”口中说着,忽然想起当初若宸的话语,十六年前,悬崖上掉下的四人,三死一个疯癫,爹爹是疯了,那死了的妈妈又被埋在哪儿呢?抬头向鬼谷遥询问。
鬼谷遥瞧着她,道:“东方子娴,便被埋在那片竹林之后!”雪冰站了起来,目光眺望,便想着去瞧。鬼谷遥瞧天色并不很晚,便答应她前去。穿过竹林,一片的墨菊花海,瞧着花海围绕的三座坟墓,鬼谷遥指着旁边孤立的一座坟丘道:“这个便是东方子娴的埋骨之地。这另外两座,是随她一起飘到岸边的两个青年人的遗孤!”雪冰点了点头,那两个青年人,定然是刘江的那两个徒弟了。当年,他们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而被冷纪夜打下悬崖。
将手中的菊花分作了两半,分别放在刘江两个徒弟的坟前,口中道:“谢谢你们当年的舍命相救!”转身瞧向东方子娴的坟墓,慢慢走了过去,手扶着坟丘,缓缓跪了下来,口中喃喃道:“妈妈,雪冰来看您了!”
雪冰将阮素荷在摩天崖狱中所讲的东方子娴自杀,刘洪渊抱着她的遗体跳崖之事说了一遍,鬼谷遥沉声一叹:“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二人说着,林中薛婆婆忽然沉步走了出来,吃饭时尚自和善的面容,此刻已是黑沉的可怕,雪冰愣了一下,薛婆婆身后,若宸口中呼道:“姐姐!”奔了上来。
雪冰瞧薛婆婆瞧自己的目光面色不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自己惹她不高兴了吗?上前小心道:“婆婆!”薛婆婆目光盯着她道:“你是东方子娴的女儿?你的外公是东方青云?”她这话问出,雪冰诧了一下,难道她也跟外公有仇吗?难道若宸口中所说的大仇敌是外公,难道是外公杀了他们家一百多口人命。
薛婆婆瞧雪冰不答,又是问了一遍。雪冰轻轻点头:“是!”薛婆婆黑沉的目光忽的转为了愤怒:“好!好!好得很!”听她咬牙切齿的话语,雪冰试探道:“婆婆,您……您跟雪冰外公有仇吗?”薛婆婆一哼:“有仇吗?好轻巧的话语,灭了薛家堡满门的冷纪夜,可是他培养出来的徒弟!”
雪冰一愣,薛家堡。忽然想起上次被仁文舟等追赶,被青龙教前四大护法中的惊雷王守义相救,躲藏在薛家堡疗伤的事情,自己曾莫名其妙的闯入薛家堡牌坊,瞧到了里面漫天的白绫和众多的死者牌位,薛婆婆和若宸是薛家堡的人?忙道:“薛家堡,薛仁?”薛婆婆哼了一声,旁边若宸道:“姐姐,你怎么知道爷爷的名字!”若宸是薛家堡的后人,雪冰心中想着,道:“因为,我去过薛家堡!”口中说着抬头瞧向薛婆婆。
薛婆婆忽然冷哼了一声,抓了若宸的手掌道:“走!”若宸不明所以,转头瞧向雪冰,挣扎道:“若宸要听姐姐说家里的事情!”薛婆婆冰冷的目光一瞪:“她不是你的姐姐,你的家早就没了!”不管若宸愿意与否,握着他的手掌将他拖了回去。只听得若宸远处的话语飘来:“你骗人。你骗人。若宸要找雪冰姐姐。你骗人!”
二人远去,声音也自飘远,雪冰忽的一叹,身后,鬼谷遥摇头道:“因为一块玉玲珑,冷纪夜灭了薛家堡满门。他们二人,因为吃了孙青阳的九转还魂丹,而假死躲过一劫!后来便被送到这小岛上!”雪冰听着,又是因为玉玲珑,沉沉一叹:“外公虽然是人人恨骂的大魔头,但是刘江的四块玉玲珑,恐怕所杀的人,已不止外公一个魔头的血名了!”鬼谷遥听的亦是一叹,雪冰抬头瞧半空的明月,轻声道:“前辈,雪冰谢过前辈的指引。雪冰想和妈妈独自待一会儿!”
鬼谷遥听的点头,想着毛竹沙,岛上既无野兽惊人,除了自己、薛婆婆、若宸、刘洪渊,也再没有别的居住之人。她一个人呆着应该没什么事情,只是夜半风大,她身体尚自未全恢复,不易辛劳过度,轻轻嘱咐了几句,自己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