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女人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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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破灭的梦想

北方的七月,气温是那么的适宜。满山的翠绿,茂密的丛林望不到边际,自然生长的花花草草满山遍野。清澈的山水,华啦啦地弯弯曲曲地流淌着。

命运再一次把山菊推向了一个低谷。这个月,她刚好年满十七岁。在家里自己闹了几天情绪后,山菊思量再三,她不能在家闲等到秋季分配。面对现实生活的困境,和家里百十块钱的债务,山菊藏下了心痛。她鼓励自己必须振作起来,要用自己的双手先养活自己。

正好这时候,场部一个正在施工的仓库要招临时工,山菊就这样去了建筑工地。工地上男男女女几十号人,也来了几个刚毕业的学生。但女孩子为数不多。工地上的大班长,瞅着这几个女孩子直发愁。他很质疑地说了句:“你们能干了这工地上的活?瞧你们这单薄的身板?”

“能,大叔。”山菊首先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工地上的活,可不是儿戏的。那样都不轻松呀!”大班长又特意重复了一遍。三四个女孩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山菊被大班长安排筛黄沙。这活在建筑工地上算是最轻便点,但也是雷打不动的。筛沙子是要供应上和泥浆的,一点不能懈怠。对于一个刚刚离开校门的女孩子来说,也不算轻松。干一个月能挣十八块钱。虽然在老家山菊从十二岁就开始拿起了镰刀,背起背篓,挎起了粪筐。但这工地上高强度的劳动,她还是头一次。既然自己摆脱不了命运,总沉浸在伤感中又有何用呢?自己的路就这一条,何不直起腰杆往前走。就这样倔强的山菊拿起了大板铁锹,沉甸甸的黄沙,在她纤细的双手中,像铁疙瘩一样沉重。干了一阵子她满脸汗津津的,两只手掌火辣辣的热,嘶嘶啦啦的隐痛起来。她把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掏出小手绢,擦了几把额头上的汗水,继续拿起了大铁锹。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山菊迈着无力的双腿往家走,她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刚走到院子外,就看到母亲在那里等候她。

刘娣赶紧迎上前问:“丫头,累了吧。干不动就算了。等着秋天分配再干吧,再穷也不差这几个月了。快进屋吃饭去,你大姐她们也下班了。”刘娣看着山菊疲惫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山菊进屋洗了几把脸,一声不吭坐下开始吃午饭。

姐夫问:“山菊,太累了就不要去干了。”

山菊苦笑了一声说:“没事的,习惯就好了。”山菊埋下头,匆匆吃起了午饭。突然这么重的体力劳动,又正是这能吃能喝的年龄。山菊吃了两大碗面条,和一个馒头。

大姐板个脸说:“吃饭不能慢点。”听着大姐这般说话,和那严肃的面孔,山菊心里好不是滋味。自从到东北这两个多月来,每月供应的粮食几乎不够一家人吃到月底。全家吃喝拉撒,柴米油盐给大姐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也很少见她有个好心情。不过自从山菊记事起,她大姐这脾气就另类。除了她跟父亲说话外,其它的人她就不太顾及。话一出口就比较尖刻,时常弄得别人难以接受。山菊看着现实的一切,不知不觉中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人活着为什么这么艰难?但自己一个小小的女儿家,何以有力量能挣脱自己的命运。山菊沾掉含在眼角的泪,在她的目光里又从新聚集起来力量。面对冷酷的现实和无法预测的人生大舞台,再难她只能往前走。这个夏季,山菊在工地上辛苦地坚持了三个月。三个月下来,她兜里第一次有了零花钱。山菊一只手摸着兜里自己挣这份工钱,别提多高兴。她去商店花了五块五毛钱买了一条新裤子,又花了两毛钱买了一瓶雪花膏。一半工资交给了家里,剩下十几块钱她放在了自己的小荷包里。

到了十月底。每年的分配名额就要下来,所以山菊这几天在家休息,等待农场统一分配。三个月的工地劳动,使山菊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变成了黑红的小脸。一双小手磨出了一层茧子,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柔弱美丽的女孩,能在建筑工地上坚持三个月。

北大荒的十月,百万亩粮田飘香着丰收的果实。天气开始发生变化,逐渐寒冷起来。翘首望去,茫茫的完达山脉一片苍茫。树叶开始飘零,燕子带着不舍一排排飞向南方,蜿蜒的山峦也渐渐凸显苍凉。

每年新毕业的学生,一般没有什么触犯法律的问题,职工基本都能审批下来,至于去向无法预料。每个家长都想让子女留在场部,要是分配去了山里连队,那基本意味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垄沟里摸爬滚打了。到了夏季蚊虫,瞎蒙,遍地都是。咬的手上,脸上都是红点点,奇痒难忍。风里雨里非常辛苦。但要想留在场部,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必须说符合什么条件,家人都挖空心思找朋友,托关系才能留下来。就像乡下人盼望进城一样的心情。大姐与姐夫最近几日也在托战友,找关系。想把山菊留在汽车连或者场部其他单位,但始终没有个明确的结果。到了十月二十五号,分配有了明确趋向。山菊最终被分配到大山里连队,距离场部有三十多里山路。同时分配到这个连队的有十二个新毕业的学生,五个女孩,七个男孩。其中,三个人的家是汽车连的。一个是汽车连老同志的女儿,比山菊小一岁,名叫小萍。小萍是土生土长,家里父母都是职工。从她的穿戴就一目了然,家境殷实,父母娇惯,走起路来就有一股洋洋得意的样子。另一个姓高,是从山东老家来的,比山菊大一岁。

山菊大姐拿到调令,很无奈地给了山菊。并非常懊糟地说:“山菊,你先去吧,你姐夫也不当官,暂时是没有办法了。山里连队农活很苦,人口虽然不多,但土地上万亩。虽然说是拖拉机耕地,可离不开农业工人。基本都是些除草,割地,抗麻袋,农活多得很。无论怎样先好好在那里干着,以后大姐会想办法把你调回场部的。山菊你也不小了,自己先养活自己吧。”听着大姐今天这么耐心又语重心长的说话,山菊心中有种无法形容的苦涩。

命运它没有预知,将来也不知黑白。手捧调令,山菊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人生路总要走下去,生活还要继续。昔日里,那么困苦的日子不也慢慢熬过来了吗。还熬到今天有了白馍馍吃,生活不也在悄悄的发生着改变吗?还有什么比能有温饱更重要的呢。一片落叶飘在窗口,山菊抬起了那双美丽的眼睛。放下幽怨,放下思想包袱,也许这就是自己注定的命运。漂泊千里万里,也躲避不了跟土坷垃打交道。山菊面对岁月的疾苦,面对前方渺茫的人生路,她只得一步步走下去。

十一月一号。这批新分配的年轻人要去单位报到了。连队派来了一辆铁牛五十五车。是连队书记前来接这批年轻人。平时这辆车是连队用来运粮的,后面有个大铁拖斗。十几个年轻人背上了行囊,上了大车斗。一阵阵秋风骚动起年轻人生命的波动,带着她们的理想和迷茫,奔向了完达山脚下那个小连队。

秋高气爽。天蓝的透明,风刮的清凉。铁牛车突突的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越往前走,山越凸显,密林丛丛,枯黄的落叶逐渐满山飘落。

来接这批学生的书记,姓郭。是个牡丹江下乡青年,三十五六岁。因长得酷似苏联人,人们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二毛子。一路上,他很幽默地同几个年轻人交谈着,不愧是领导,他很健谈。一路上,山菊没有多说话。倒是书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言不发呀?”

山菊不紧不慢地说:“俺叫李山菊。”

郭书记爽朗一笑说:“也是刚从关内来的吧,满是家乡口音。”

山菊微笑着点点头。

秋天也像辚辚的车轮一样,赶着年轮,追随着岁月。郭书记带着十几个稚嫩的年轻人,一路上忘却了道路上的颠簸,谈笑风生。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看到前方的山坡上,有一排排红瓦房。

郭书记用手指指说:“那就是咱们的连队。一万三千多亩土地,三百多人口。”

车停在了一排集体寝室前。郭书记首先向她们介绍了连队办公室和食堂。并说明,明天会有两位班长到寝室来,带她们下地参加劳动。

这个集体寝室,平时有个五十几岁的哑巴负责烧炕供暖。女生寝室有两铺大炕,一个大炕上能睡五个人。靠南边炕上已经有四个大姐姐,在这里住两年了。她们几个只好住北边这铺大炕了。

刚进寝室,小萍就去抢炕头。其它三个也慌慌张张抢起位置来。小萍说:“山菊,你赶紧占个好位置呀,要不炕梢很凉的。”

山菊这才明白,她们为什么先抢地方。可已经晚了,只剩下炕梢了。

山菊笑了笑说:“你们先铺好行李吧,我住那都行。”山菊把自己的行李铺在了炕梢。正好炕梢的一个角,还能放下她带来的箱子。几个女孩子收拾完自己的铺盖,一起去连队办公室买饭票。山菊买了八块钱的饭票,兜里留了几块零花钱。这点钱,自己说啥也要坚持到开工资。有吃有住就行。听郭书记说,头三个月是每月二十一块钱工资,三个月后就是二十四块钱的工资了。到了年底如果连队大丰收,盈利了会按出勤再分红利的。就这样,十七岁的山菊开始了她大山里的生活。也开始了她独立的茫茫人生路。

很快到了中午。几个年轻人拿着饭盒,向连队食堂走去。这个大食堂从春天播种开始,一直到秋收,会有几十号参加连队劳动的职工在这里吃饭,非常热闹。山菊来到食堂大厅,仔细地看了一下食谱和价格表。素菜一毛钱一碗,肉菜两毛钱一碗,馒头五分钱一个,素包子一毛钱一个,猪肉包子两毛钱一个,粥五分钱一碗,面条一毛钱一碗。山菊了解完价格后,也排队到了盛饭的窗口。人越来越多,山菊发现有人在小声议论她:“看那个新来姑娘长得多漂亮,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

山菊很快排到了盛饭的窗口。她说:“大婶,我买一碗土豆丝和两个馍。”

大婶一听,就笑着说:“小姑娘,刚从老家来吧?咱这里叫馒头,不叫馍。你叫啥名字?”

“我叫山菊。”

食堂大婶笑眯眯的,一边盛饭一边直看山菊。闹得山菊很不好意思,她忙端起饭碗,羞涩地坐在一边吃起了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