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快到来,皇宫内已火光点点,歌声阵阵,热闹非常,归晚坐在房间内,任由莫娜打扮,好一会儿,莫娜才露出满意的神色,赞叹道:“这一定是我一身中最满意的杰作。”
归晚笑语接口:“这一定是我一生中,最无可奈何的旅行。”撇过莫娜复杂的脸色,她看向门外,现在开始,她要独自面对变数,面对危难,并且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即使它是如此美丽非凡.......
常听说弩族人擅长歌舞,如今亲眼见识,归晚还是感到惊叹不已,踏出宫殿,才看到宫内的草坪上点起篝火处处,每个篝火旁都围着载歌载舞的人群,不分男女。视线兜转一圈,看到一个人最多也最热闹的篝火,猜到那就是王族所在,她慢慢走去。
耶历早在归晚走出宫殿一刻起就看到了她,虽然喝着酒,谈笑风生,而眼光一直默然注视她的行动,半刻不离,心里暗暗警惕,他似乎越来越放不开她,明知她是有夫之妇,而且她的丈夫是天朝首辅的情况下,仍然带她回来,本来带有些政治目的的行动也因为日渐的沉醉而忘记了,更致命的一点,他已为她意乱情迷,而她却半点不为所动,心里不禁对她的丈夫有了嫉恼之情,难道那天朝权相真有如此魅力?
坐在篝火旁正中的弩族之王看到耶历的异样,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半眯的眼睛里似乎利芒一闪,隐在了黑夜的火光中,他朗朗笑语:“耶历,这就是你从天朝带回来的珍品吗?”
“是的,父王。”耶历喝了一口酒,辛辣从喉口一冲而下,他却浑然不觉。
“果然难得一见的绝色,”快慰地称赞一声,老弩王显得精神奕奕,忽而眼底寒意一闪,“但是还不足以拿我们的大业来换。”
冷厉的声音让耶历蓦然一震,看着父亲的脸,无法回答,举起酒,又大茗一口,有些苦涩的味道吞入腹中。
篝火的烈炎掩盖不了老弩王的声音,周围一圈人全都静下声来,顺着弩王的眼神看向款步前来的归晚,都是一刹那的呼吸停顿,这粗犷的大地何时见过如此精致的丽人,在众人唏嘘不已的情况下,归晚已经来到篝火旁。
老弩王对她的自如和镇静也佩服不已,笑着招呼:“姑娘的风采比之草原的明珠有过之而无不及。”
归晚对弩族人口开汉语并不惊奇,弩族为天朝统治近二百年,弩族人民个个能说汉语,虽然在前一代弩王的反抗下,已经脱离了天朝自为一国,但是汉语仍是弩族的语言之一。淡笑这一屈身,行了个简单的礼,表达对弩王的尊敬,归晚婉然开口:“弩王的英键也让草原的飞鹰逊色不少。”
忍俊不禁地大声欢笑,老弩王的眼中更见激赏:“如云风雅,如雪皓洁,如风飒爽,难怪我儿子会倾醉姑娘,如果我再年轻二十年,也定不会放过姑娘。”
已经习惯了弩族人豪放热情的态度,归晚一笑置之,看到老弩王笑意并未传到眼底,她静等下文。
“姑娘是天朝的金枝,这次来到弩都,一路颠簸之苦,本王心存愧疚,但是不得不在此感激你。”
意识到对方别有含义,归晚就着刚才下人搬来的长椅坐下:“弩王客气了,虽然一路上受到如此‘特殊照顾’,能领略到此等风光,我也感到荣幸非常。”
“我并非客气之词,之所以感激姑娘,是因为姑娘的出现为我弩族带来了生机。”
静默片刻,归晚莞尔一笑:“我不记得我为弩族做过什么。”
“你并不需要做些什么,你的存在已经为弩族做出了贡献。”老弩王如此说道,声音洪亮,一脸的桀骜。
因为琢磨不透对方的意思,归晚已经带了些愠色,如云淡笑的脸上平静如常,试探地问道:“愿闻其详。”
“我已给姑娘的亲人传了书信,想必现在姑娘的亲人已经准备了厚礼,从京城动身来接姑娘了吧。”
归晚怔然,百回千转,想不到能听到老弩王亲口说出回去的话语,对他产生一种鄙夷之情,用这种类似绑架勒索的行为,哪里是一国之王的作为。同时也泛起糊涂,到底要交换什么东西,竟要把她千里迢迢绑来弩都。
只有耶历苦笑连连,他私心带她回来,本来还只是倾慕的感情似乎已经变得浓烈,炙热得他难受无比,胃部一股热浪涌上来,他倏然起身,不顾众人讶异的眼神,一把抓住归晚的手腕,对着老弩王,斩金截铁地宣布:“父王,我不同意。”
一道道疑惑和古怪的视线投射在他身上,耶历不与理会,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坚定:“鱼与熊掌,我都要。”锐利之势如刀,王霸之气如虹。
除少数人外,多数人都露出不解,老弩王不说话,盯着他,阴晴莫定的眼里不见喜怒。
耶历侧过头,定定地看着归晚,哪怕只有一点,给点感情也好,鼓励也好,他愿意为她背负一切。
一怔之间,犹豫刹那,她甩开他的手,不去看耶历的表情,对着老弩王道:“我在此游览风光,等待家人到来,这次弩王和诸位的厚情款待,我自铭记在心,下次定当回报。”
“不行,”耶历骤然出声,锁住她的视线半分不动,“不行,我不会让你走的……”
隐然的淡笑飘在嘴边,她带着冷意看着他:“我的天空不在这里。”抛下一句含义不明的话,她不再理会众人,转身离去,没有半刻犹豫和停顿。
京城,夏日的热情已经逐步展现,只有相府的院子里,似乎还留着春末的寒情。
一道身影飞奔进内院,暗影一闪,一根长矛拦在月牙门前,侍卫的不冷不热的声音显得异常机械:“内院止步,不得随意入内。”
来人气喘不已,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断断续续道:“有……有夫人的消息。”
一向冷静的侍卫听到这句话也露出惊喜之色,暗想,夫人的消息来了,这相府的苦日子也应该到头了,犹豫一下,把长矛一收,情不自禁脱口问:“真的是夫人的消息吗?”
急着喘气,来人只能拼命点头。
“快进去吧。”侍卫露出罕见的笑容,立刻放行。
来人顿时一鼓作气,又开步向内跑去,大喊着:“夫…夫人有消息了。”
夏日灼热的气息一下子扑进了相府的院子,相府热闹起来,一个月来因为楼相的沉郁和怒气引起的死寂被突如其来的惊人消息给打破了……
清风悠然穿过相府内院的书房,带动檐上透质的琉璃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着优柔的余韵,室内一片的寂静无声,琉璃铃空留下满室清冷的吟叹。
一位衣着华贵,清雅俊彦的男子坐在书桌前,稍嫌幽冷的眼眸凝神在桌上的纸条上,紧抿的双唇让温泽的面容平填几分寒意,右手紧捏着一串黑色珍珠耳饰,虽然不发一语,但是身上隐透一层摄人的威严。
前来报信的人站在书桌旁,额上已经流下汗珠,他却感到身上一阵发冷,不敢动手抹汗,只怕一个轻微的动作就会被桌前那位年轻权相的凛冽气势所伤。
楼澈紧捏手中耳饰,微冷的触感从手心中传来,直透进心底,连带着扯动他最深层的思绪……
第一次看到她戴上这串珍珠耳饰是在年末之时,那种华光流彩的异魅,让人过目难忘,此刻耳饰已经回来了,她却仍远隔千里之外,想到这里,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强。再次瞥过桌上的纸条,轻轻一声冷哼出口,涛天怒火涌上心头。
弩族想用归晚来换取战马的种马,看来此次的弩族灾害真的已经是严重非常了。伸手把纸撕的粉碎,楼澈站起身来,慢步走到窗台边,凝视着窗外一片翠绿,百感交集于胸,难以释怀。
什么时候已经是夏日炎炎,难道是他遗忘了时间?脑海中似乎只停留在曲州城外那一天,想不到一别之后,竟然就这样失去了她的一切消息,乍闻她失踪时是什么心情,是怒?是惊?是痛?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只知道,即使要把曲州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回来。
而她竟然就这样消失了,即使半个天朝戒备森严,还是没有找到她的踪迹,这一个月,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就连萤妃流产,学子抨击朝政,肆意批评皇上宠妃这些大事,他也无法净心处理,似乎苍茫间,他失去的是半个灵魂。
花园里没有了她的身影,耳边不闻她轻声笑语,她的娇,她的俏,她的笑,就这样消失在空气中,在他已经习惯并且沉醉之后,突然消失于他的世界之中。
这种苦涩地无以复加的感觉,他刻骨铭心,让他尝尽了患得患失的心情,这种心情,应该就能称之为爱吧?楼澈无言地苦笑了一下,他曾在新婚之时就和她明言,许诺不能爱上对方,两个人身上就像划下了圈,名之曰“不能爱”,可是不知不觉间,他走出圈子,泥足深馅,而她,却似乎仍在圈子里彷徨徘徊……
一阵狂放的笑声突然响于室内,站在一旁已经快要双腿麻木的报信人蓦然一惊,睁大双目,含着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楼澈,心头一阵发慌。
楼澈狂笑出声,把一月来的沉郁一尽倾吐,既然发现了归晚所在之处,他不会有片刻犹豫。忆起弩族求和,寻找画中丽人,一幕幕的拼凑起来,眼中寒芒一闪,胸中列焰肆起。居然拿他楼澈之妻做交换,他定要弩族付出惨痛教训。
“爷……相爷……”抖抖缩缩地轻唤,报信人耐不住压抑的气氛迫然开口。
“楼育,让相府的禁卫准备,一个时辰后,随我起程去弩都,现在立刻去兵部调几匹战马种马。”
“相爷……难道要答应他们的要求吗?可是……这样的话……”
“居然把归晚当成交换条件,难道我会轻易放过他们……”楼澈清淡的话音里带着丝丝笑意,渲染在空气中却扭曲成阵阵阴骛的厉气,报信人心咯噔一跳,即使明知他要对付的对象并不是自己,也被他这阴冷的隐意给逼出冷汗。
轻咽一口唾沫,他轻声吞吐出声:“可是,不答应的话,夫人不是危险……”
楼澈清冷的笑声不减,似乎在嘲笑对方的无知:“政治的可爱之处就在于,在这个世界,并不是等价的交换…有时可能是人财尽失。”
不敢再多问什么,为寒冷气势所震慑,他恭身一拜,缓缓退出书房,压迫感顿时消失,暗暗松了口气,悄悄望门缝中张望,明明是那张如沐春风般雅俊的容颜,为什么会有那种扩张似的冰冷空间感?刚才那种被刀抵触似的压力像是虚幻一场,唯一真实的凭证就是额际的冷汗,不敢再多想,他掩上门,快步退去。
再无任何干扰,楼澈拿起珍珠耳饰,凝神细望,沉吟不语,放下片刻,他走到桌前,放下耳饰,提起桌上闲置的笔,打算要给皇上留一封书信,让人即刻送入宫。略一思索,他正犹豫用什么样的借词,却发现无意识间,他已在纸上书下写下几个字,等看清纸上的字,忍不住露出一丝春风笑意,纸上赫然四个字:
吾妻归晚
赤足坐在羊绒毯上,归晚摆弄着眼前的各个饰物,沉静的脸上有丝不易捉摸的狡黠之态。
走进屋内,莫娜惊奇不已:“你在做什么?夫人。”自从那日晚宴之后,弩王下了严令,人人都知道这位天朝女子是贵宾,任何人不能怠慢。
归晚抬起头来,巧笑倩兮,体现了许久不见的欢欣:“在思考这几日该如何消磨。”
“夫人何不去弩都逛逛,想必全城臣民都争着想一睹你的风采吧。”莫娜笑道,这几日来,归晚几乎拉着她问了所有弩都的情况,甚至细枝末节也不放过,一副对弩都极感兴趣的样子。
没有立刻开口回答,归晚装似思考地拿起手边的东西,莹莹淡光引来莫娜的注意,她耐不住好奇地盯着归晚手中东西看,那些都是当初从归晚身上取下的饰物,可是此刻看来,怎么构造略有不同?
归晚注意到她的好奇,也不阻拦,任她看个仔细,等莫娜拿到手中,又觉得自己多心,这明明就是当初的饰物,并没有丝毫不同。移开眼光,她重新看向归晚。
归晚依然挂着淡笑,盈然道:“既然无事可做,那我们就去弩都一逛吧。”说完,站起身,一脸的期待之情。
看到她这样高兴的情形,莫娜忙站起身,在归晚的提意下,两人穿着男装走出房外,在莫娜的陪伴下,两人顺利离开宫殿。
离开宫门些许,走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莫娜有些兴奋地向归晚解释一些弩族独有事物,却发现归晚似乎心不在焉,转头问道:“这里没有你的家乡美丽吗?为何你不开心。”
“这里和天朝各有千秋,我很喜欢,”淡然的笑颜中透出苍凉的味道,归晚侧着脸轻问,“但是我被作为交易物品带到这里……怎么也无法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故乡呢。”
听到这话,莫娜露出惭愧之色,弩族人向来好战,这次却因为灾害的缘故,损失大量战马,兵力的下降,是弩族面对外敌的战力严重匮乏,所以才要用一个女人来交换战马的种马,而由于耶历王子的私心,却把这个女子绑回弩族,甚至还想把她纳为己有,这种行为的确显得有些卑劣。
才想说道歉的话,一回头,却对上归晚春花乍放般的笑脸,一怔之间,她正想问原由,手上突然轻轻一刺,身子一酸,含在嘴里的话变成轻轻一声呻吟,人已倒了下去,勉强提起神志,她感到意志正在快速模糊。
归晚蹲下身子,看着她快要闭上的眼帘,柔声轻道:“这种药并非只有弩族独有哦。我的家乡也有,本来放在身边只为防身,想不到要用在你身上,你好好休息,无论如何,你也不用向我道歉了,我们这也是扯平了。”
优美的语调伴着莫娜的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站起身,再一次检查身上所有饰物,归晚待在原地片刻,虽然几日来打听了弩族的所有情况,也做了详尽的计划,但是她仍要仔细思考,步步为营,才能真正离开这里。
抬头仰看了一下天空,归晚露出淡笑,轻甩衣袖,她辩清方向,转身离去。
“归晚,你要记住,世事如棋,千万不可有一步偏差……”绝艳的脸靠近归晚眼前,上面竟凝着楚楚泪珠,凄凉中却带着坚毅。
伸出小手,却怎么也够不到眼前人的脸,泪水,凄凉,绝美,似乎都模糊起来,归晚顿时慌了,嘴里呢喃:“娘亲,娘亲……你怎么啦?”为什么平时洒脱直爽的娘亲为何露出如此悲凉的神情?
“……再美的容颜也终有一日会变成红颜白骨,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的,感情更是短暂如同烟花。以后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娘亲……你不要再哭了,”小小的手终于碰到母亲的脸,轻轻抹去那滚烫的泪水,归晚笑着安慰对方,“我以后决不轻易相信别人,娘亲不要再哭泣了。”
美妇终于露出丝淡淡笑颜,拉起归晚的小手,往前走去,嘴里轻轻吟道:“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刻断人肠……归晚,我给了你世间女人都企求的近乎完美,但是我从小教你淡漠情感,你可懂我的苦心?”
“只要不爱上别人,就不会痛苦,只要淡漠感情,就不会有伤心……”声音渐渐缈淡,隔着纱雾似的,越来越朦胧。
娘亲……不要……不要再伤心了……
“娘——”一声尖利的声音划破空气,蓦地从黑暗中惊醒,归晚急促地喘着气,心还凉凉的,不规则地跳动着,慌乱地不可抑制,背脊上沁出微汗,深深呼吸一口,调整一下心态。抬头一看,一张慈爱苍老的脸在眼前扩大。
“姑娘,你怎么啦?”老妇靠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是关怀之情,“是做恶梦了吗?”
涣散的眼神回过神来,归晚露出宽慰淡笑,轻声道:“没事。”一开口,才发现嗓子竟然沙哑了。转头注视四周,车轮声阵阵入耳,低头一看,马车厢内还有三人躺着,姿态各异,似乎没有被惊醒的样子。
暗暗松了一口气,归晚轻轻靠向车壁,平复了情绪,一天来的种种晃过眼前。迷倒莫娜之后逃脱,根据前几日打听的,她一个人挑人少的路往弩都的西城而去,那里是天朝弩族混居之地,也是她最能隐藏的地方。换上布衣,用布遮住容颜,即使如此,她仍然觉得不安全,直到碰到这个商队和戏班,她用了一条银色丝带才得以买通戏班主,带着她一起起行。淡淡一笑,她不自觉伸手抚过袖口,她的银色丝带都是楼澈请能工巧将用白金丝和天蚕丝编织而成。本身价值不论,世上也许只有七根而已。
丝带再珍贵,也不可能比自己的安全更珍贵,现在,要不择手段回到天朝……
在袖口处轻轻一挥,思绪又有些混乱起来,刚才的梦境又缠绕心头,多久了……从没有再做过这个梦,为何突然间又想起了过去,苦闷和郁涩淡淡在心中化开,难道是自己面临险恶境地,所以才又想起了过去……
不能信任任何人……在世间,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已……
娘亲的话一遍遍犹在耳边,心却感到痛起来,针刺似的,从心底蔓延开来,眼瞳无焦距地看着一处,归晚苦笑,娘亲啊,不能信任任何人,我是多么的孤寂啊......
我的天空到底在何处呢?
“姑娘,你可是想起家人了?”老妇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打断归晚有些沉郁的思路。
“是啊,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归晚幽幽的一笑,尽管黑暗中看不清楚,但是那声音里的飘渺,显得颇不真实。
“姑娘,等天快亮时,就进入天朝和弩族的交界地带了,然后再走两天,就到天朝边境了。就可以回家了……”老妇满怀期望,刻意压低的声音掩不住激动的心情。
“姑娘,你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见归晚没有说话,老妇一个人说起话来,“遇到烦心事,也别着恼,不能决定的事,就靠心去决定。有时候,理智和感情的冲突,要看自己的心是怎么说的……”
“心……”嘲讽似的低喃一声,想要开口反驳,却说不出话,蓦然想起某个男子曾对她说过,满足她所想,那时的情形突然鲜明地出现眼前似的,她倏地一惊。
“姑娘,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老妇好像睡不着,拉着归晚嘀咕个不停,“怎么一个人上路呢,要知道,女人出门,没有男人不行啊……”
“路上的确不是很安全,”声音突然发自下方,低头一看,才发现,车厢内躺睡着的三人已经醒来,听到归晚和老妇的谈话,都坐起身来其中穿着黄衣的女子说道,“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谁会一个人出门。”
看见她一个眼神瞥向自己,归晚往阴暗中退了少许。
车厢内的女人再也睡不着,坐在一起聊起天,本来还有些孤寂的空间顿时被撑满。
正在女人唧唧喳喳的喧闹声中,那个黄衣女子突然回头看着归晚,问道:“你呢?”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归晚一脸茫然,自觉道:“什么?”
“我们在问你,你怎么会一个人上路呢?”
沉默片刻,自然不可能把实情相告,归晚婉然回答:“我是不想成为其他人的负担,所以才一个人出来。”
见三人不解的表情,只有那老婆婆若有所思的不语。归晚闭起眼,不再多说。
她为何要独自逃出来,其实理由很简单,她不想成为楼澈的负担,弩族把她绑来,耶历压抑着不敢对她多有冒犯,这都说明一件事,他们要交换的必定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也许关系到民族国家,她只做力所能及的事,那就是不要成为楼澈的负担。
如今最重要的是回到天朝,把消息扩散开,不要让楼澈去弩都交换。
我的价值由我自己决定,不由任何人来摆布我的命运……归晚默默在内心肯定的说道。
正在车厢内热闹起来之时,外面突然杂吵声一片,本来还只是一点,突然扩散开一般,渐渐变大,车厢内马上安静下来,归晚不解,轻问道:“外面怎么了?”
几个女人的脸色似乎随着声响变大而倍显紧张。黄衣女子爬到车口,轻轻打开车门看了一眼,回过头来,脸色煞白,正经道:“好象遇上马贼了。”
两到惊呼响起在车内,黄衣女子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厉声喝道:“慌什么,安静。”
车内又恢复平静。这马车本是商队和戏班的尾部,打斗声似乎还没到眼前。
“太危险了,我们趁现在快跳下车吧。”其中一个女人提议道,表情慌张,连说话都有些不连贯了。
“跳下去就能活了吗?这是什么地方,在这荒野,不跟着车队,肯定死在半路。”黄衣女子再次出言喝止,表情有些不耐,“现在没有别的方法,把钱财快拿出来,放在一起,现在有没有能灰或泥之类的东西?大家弄些涂在脸上。”
被她的冷静态度感染,几个女人忙乱起来,纷纷拿出钱财,不知从哪找来一些黑色的粉末,黄衣女子首先抓起一些,涂抹在脸上,还把头发弄散,顿时变得蓬头垢面,见到归晚没有动静,她一把拉过她,说道:“不想活了吗?”抓起灰正要抹上去,突然看到归晚的脸露在微光之下,一怔之间?阕×恕?p> “你……”回神过来,她张口不知如何说,又抓了大把黑灰,往归晚脸上涂过去,涂的非常仔细,一边嘱咐道,“等会千万跟在我身后,别张扬。”放下手,还觉得不放心,又往归晚身上洒了一些黑粉,这才转头专注其他人。
外面的声响似乎更响了,也更靠近了,几个女人团团坐着,面面相觑。归晚也有些心慌,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现下更觉得彷徨无助。
这两天来的精神紧绷,她觉得好累好累,此刻面临危机,什么都无法思考,乱成一团之中,那模糊的身影又回到脑海,那个发誓要保护她,宠爱她的人……
如果,如果真的能再次回到天朝,能再次回到他身边,她突然涌起一个想念,如果真能回去,一定要问他:
你爱我吗?
你能爱我吗?
能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爱我吗?
因为我的灵魂……太孤独了。
黑暗中没有声响,只有车内人紧张急促的呼吸声,归晚却觉得平静下来,整个心境到了一种清明的状态。
车门突然响起急拍声,几个女人同时看过去,“喀——”地一声,车门被打开了。
马车门发出巨响,车内众女都感到车内一阵震动,“哐”的一声,车门从外被打开。众女都往后缩,瑟瑟发抖,不敢多有动弹,归晚在黄衣女子身后,向外看去,车外站着三个高壮男子,脸色凶狠,带着肃杀之气。
“出来,全部出来。”三人中站在靠前的男子厉声喝道,看到车内都是女眷,倒也没有动手,只是嘴里吆喝。
五人按照次序慢慢下车,黄衣女子第一个跨出车门,五女中还有一个吓得腿软,下车时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三个壮汉不耐烦起来,呼呼喝喝地带着五人走到车队中央。
天色还没亮,商队和戏班的队伍站在一起,众人面色似乎都不好,商队主和戏班主更是面如土色,几个受伤的车队护卫似乎都受了伤,躺在一边哀号,却无人理睬。
一路走来,归晚低着头,跟在黄衣女子身后,所经过处因为发生过搏斗而显得凌乱不堪。处处都有斑斑血迹,看得人胆战心惊。五人被赶到女眷站立的地方,一大群的女人相互依偎围成一团,低低的啜泣声浮动在空气中,搅得人心烦意乱。
马贼们也围成圈子,把众人圈在其中,举着高高的火把,点亮了半边天空。
“钱只有这些吗?”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一个又瘦又小黑衣人,站在中央,对着低头求饶的戏班主和商队主大声问到,一幅不敢相信的样子。 “真的只有这些了,这次弩族大灾,赚不了钱,我们才回天朝的……”看见对方不肯相信的样子,商队主都快哭出声来,肥硕的身躯此刻佝偻成一团,“真的没有了。大侠饶命啊。”
一旁的戏班主早就傻眼了,抖缩着不敢言语。矮小的黑衣人见状,低沉咒骂一声,跑到一个看似首领的壮汉面前,耳语一番,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壮汉站起身,向中央走来,其他的兄弟们看到他的来到,纷纷向后退开让出道。
壮汉走到中间,对着戏班主和商队主打量几眼,被他那锐利阴沉的眼神一瞪,戏班主再也支撑不住,一声不吱地晕了过去。众人都不敢出声,女眷群中似乎发出轻呼,又马上隐去。壮汉很快瞥过晕倒在地的人,走到地上堆积财物的地方,粗略地观察地上的金银珠宝。
“这些盗贼似乎是抢财并不杀人,我们的运气算是不错了。”黄衣女子对着身后的归晚轻轻说道。
归晚回之一笑,低声道:“好象是的。”
看到归晚被涂黑的脸上似乎没有那种特别惊慌的神色,不免有些好奇,暗想对对方到底什么身份。
就在两人低语时,站在中央的壮汉看过地上财宝正欲离去,忽然回过身,再此细看地上的财宝,蹲下身,挑起财宝中一根银色丝带,露出淡淡的诧异和寻思。众人都有些不解,他不对其他财宝感兴趣,却只挑了一条不起眼的丝带,的确奇怪之极。那壮汉沉思一下,挥手召来身边手下,让其中一人两头拿紧丝带,他抽出大刀,在一阵惊呼声中,往丝带的正中,一刀狠挥而下。
丝带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像众人意料中那样一分为二,众人都是一楞,继而一阵低声的喧哗。连黄衣女子都是一脸惊异,喃喃轻道:“那是……天蚕丝吧。”
归晚轻抿唇,就着火把的光亮,细细打量那个壮汉,四方国字脸,脸色严厉,与一般盗贼倒是有一些不同。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归晚蹙起眉,凝神打望。
壮汉大声喊道:“这是谁的东西?”声音洪亮,一下子传遍了空旷的荒野,众人闻声都不敢出声。互相张望中,都不约而同露出害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