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又搭乘营部送给养的卡车颠簸百十里路钻进了路海施工的山沟。路海涨红了脸，双臂箍得倩透不过气来，粗黑的胡茬扎得倩呻吟着叫出了声，惊得落栖树梢的山雀又扑楞楞飞走。
“妈说了，这回来，不能空着肚子回去。”倩捋着几缕凌乱的头发，面若桃花。路海双手垫在脑后，望着空中自由翱翔的山鹰，叹了口气。
路海是工程连分队长，带着十四个十八九岁的“兵娃娃”。连里工程项目多，陆地、海上、高山，不停地跑。路海推辞了两次假期，这次昆云山三十里的架线任务繁重、艰巨。海拔八百米的昆云山方圆五十里无人家。分队居住的石屋是当年看山护林人留下的，十几条壮汉挤在地铺上，睡觉翻身都会碰到别人。
“别犯愁，我和大家打招呼，还是乘营部的车走吧。”倩说，路海满脸愧疚，拂着倩的肩头向山腰走去。
“欢迎嫂子光临。”十几个“兵娃娃”码成一排，山间的回声似有千军万马。回声未落，十几只光头挤碰在一起，倩拎来的“慰问品”被“扫荡”一空，连给路海的“自留地”也没放过。
石屋内的景致辞让路海和倩瞪大了眼睛，屋子已经隔出了一个“单间”，仅仅能容下两个人，隔墙是用枝条藤条绑扎成的，上面插满红白黄蓝色的野花，花香浓郁袭人，用床单拉起的门帘湿漉漉的还挂着水珠，大间里扎起了“二层铺”。
四班长一本正经：“报告嫂子，委屈你住‘特区’喽。”大伙轰着把发愣的俩人推进了“单间”。
夕阳西下，山便影影绰绰如套上黑色面纱，山脚下忽明忽暗，山泉的流水声淙淙，不知名的草虫忽高忽低的鸣吟声使夜色显得更加寂静安详。倩依偎在路海的臂弯里，大屋内不知谁翻了下身，“二层铺”树干发出挤压的吱吱声。四班长轻声呵斥：“半夜了，还鼓拥啥？”“班长，不知咋着啦，越是想快点睡越南睡不着。”
路海披衣走出小间：“听不到呼噜声就知道你们睡不踏实。想家了吧？既然睡不着，起来聊聊吧。”大伙裹衣围在一起，点燃两支蜡烛。
“队长，怪对不住嫂子的。”
“她累，已经睡着了。”
倩望着屋顶出神。
往山顶搬运线杆是个苦活。全队人员上阵，留守交给了倩。“兵娃娃”干活又快又利索，俩人抬一根七米长的木杆，没人和路海搭手，路海只得在险路段帮着扶一程。“娃娃兵”干疯了，竟运完了计划两天做完的活。收工回家，大伙还意犹未尽，让路海掐表，举行越野跑，第一名奖品是明儿个大礼拜由嫂子替他洗衣缝被。赛跑归来，疲惫不堪，有的人吃着倩精心调制的饭菜眼皮就开始打架。四班长打着哈欠：“队长，晚上放炮闹地震我们也不醒喽。”路海忽然心头发热，轻轻捅了四班长一拳。
月夜如银，万籁俱静，屋内鼾声如雷。
“倩，有了孩子，长大想让他干啥？”
“跟你一样，当兵。”
两行泪沿着倩俊俏的脸颊滴落在路海宽厚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