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悬在群山之巅,裹挟着重彩云锦,七匹骏马踏着落日余辉疾行,马蹄声轰轰隆隆,犹如雷滚,卷起氤氲的泥尘,远远看去像是在马蹄上系了纱锻似的。
夕阳西沉,当第一颗星子在天际绽放光芒,马蹄声渐渐弱了,直到再也听不见丁点,万籁俱寂。
柳石右手勒住缰绳,左手拍了拍马的鬃毛,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看着天上那颗星子,一言不发。
他身后还有七人六马,一人是横挂在马身上的,粗粗看去就好像搭了一袋行李,只是这“行李”裹着大红锦缎,与这七名糙汉子看起来格格不入。
“大人,还赶路吗?”柳石身后的一名大汉忍不住开口询问。
柳石不答,反问:“这是到哪儿了?东、西、北老子都去过,就这南边老子还没来过。疤子你看看。”
柳石话刚落,一个脸上带着一指长蜈蚣疤的人接过话说:“属下倒是跟着将军来南十六国走了一遭,若是属下没记错的话,再往前赶三个时辰的路,能到小襄国。”
柳石应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继续赶路,把萧家小子安顿下来后,咱们回去与将军汇合。”
“是!”六人齐声高呼。
“对了。”柳石突然说,“萧家小子还好吧?书生跟个娘儿们似的,别给颠坏了!”
“好着呢!”小全儿应道,还用脚踢了踢横在身前的萧定文的小腿,又说:“不过怕是快醒了。”
听见小全儿的话后气氛明显变得凝重起来,柳石那粗黑的一字眉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最后听得他说:“醒了就给打晕过去!免得闹腾,赶快办事好交差,北邺那些龟孙还等着老子去宰!驾!”
“驾!”
……
萧定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被人装进了一口大箱子,他听得见爹娘和苏瑾的呼唤,可是自己一点回应也做不到,在他想着自己会不会窒息的时候,惊觉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淡,直到最后一声“儿啊!”他勉强听了出来,随后再听不到丝毫声音,他甚至分不清那是他爹叫的,还是他娘喊的。
有人吗!
萧定文张口就喊,可是喉咙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他试图推开头顶的箱口,然而手根本就动不了!
可是萧定文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吗?当然不是,可是他好不容易动了一根手指头,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往箱壁上撞去,紧接着是天旋地转,萧定文都怀疑是不是有巨人举起了自己所在的这口箱子,还翻来覆去的耍!
萧定文怒了,长这么大谁敢这么玩他!他可是堂堂一国丞相的独子!
不过……说不定这么撞着撞着还把自己巅出去呢?
不得不说的是,萧定文骨子里还有一种随遇而安的性子。
于是刚升起的怒气淡了下去,萧定文在琢磨自己一旦出了这口箱子要怎么折腾幕后的始作俑者,写一篇长诗隐晦地问候他家祖上还是下个套让他倾家荡产?
京城年轻一代谁不知道他萧定文瞧着好相处,不看他爹的话也像个软柿子,不过只要敢招惹他,轻点的等着成了别人饭后茶余的谈资,严重的等着老底被人抠出来,是没了前程还是没了富贵,这得看因果。
只可惜秋后算账的念头也就刚开了个头,就没了下文,倒不是萧定文善心大发决定慈悲一回,而是他实在巅得难受,要吐啦!
萧定文想起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大红喜服,只能强忍着,现下一心想着憋着别吐,哪里还有心思想着秋后算账,巴望别人别折腾他了他既往不咎还来不及!
萧定文的确是个有意志力的。
“呕!”
无奈身体还是诚实的,萧定文还是吐了。
“大人!他吐了!”
恍惚间萧定文听到了这一句,心中一跳——大人?说好的官官相护呢?什么大人比我爹大?连丞相的独子也敢折腾!
萧定文这才想起,当他掀开苏瑾的红盖头后,喜房外有人好像叫了一声“少爷出事啦!”
“人醒了没有?”萧定文又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不知道,但是人没吐了。”
“给他来一下,以绝后患。”
萧定文还在琢磨着“以绝后患”是个什么样的绝法和什么样的后患时,后脖子一疼,还来不及叫唤就昏了过去。
等萧定文睁开眼睛的时候,早不知此处是何方了。
占星见床上的人睁开了眼,两手一拍,笑道:“醒了!”
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闻声朝床头走来。
萧定文才醒过来,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听见声音就循声看去,好一会儿才看清旁边是站了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身长玉立模样出尘的男人。
“你……”话才开了个头,就看见这人旁边又来了一个人,布巾裹头,身着短褂,露出了精壮的胳膊,脖子上还挂了一圈银饰,萧定文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你们想做什么?”
这种服饰他曾在《异国志》上见过,是南十六国常有的装扮,这是南十六国的人!
占星眼看着床上的人一双眼睛在短短的时间内从迷茫变得疑惑和好奇再到此刻的警惕,觉得大为有趣,“你猜啊。”愉悦的口吻足见说话人的戏谑之意。
萧定文面色沉了下来,敢这么对他说话的,要么是不知他是谁,要么就是要跟萧家来硬的,这伙人敢从萧家把他劫走,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是后者了。
没了颠来复去的折腾,萧定文才回想起自己因为下人的呼喊出了喜房,没想到刚出喜房就被人敲晕了,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可恶的是中途他还被敲了一次!
想起那句“以绝后患”,萧定文觉得自己被敲晕的次数恐怕比自己记得的要多得多!
这时那位身着奇装异服的人开了口:“萧少爷,在下并非南国人,而是燕国北疆军人,只是现在身在南国,不得不入乡随俗,换了当地的衣服,以免招惹麻烦。”
萧定文定定的看着那个南国服装打扮却自称北疆军人的人,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少爷我还没睡醒,做梦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