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桃林,皎洁的月光之下,满树的桃花随着晚风轻轻的摇曳着自己娇嫩的身躯,沙沙拂音声中再无其它杂音,风止后便是醉人芬香的静谧之景。
不远处,突然现出一片通红,是烧的正旺的火把,正在靠近。
“兔崽子,别跑!”一阵嘈杂怒骂的吼叫声,加上几只狗儿凶狠的狂吠声,纷杂奔跑声渐渐逼近了桃林,瞬间打破了此间的宁静。
周念此时奔逃的已经大汗淋漓,身子几乎虚脱。在奔向桃林的路上,连摔了几个跟头,每次恶狗要扑上身时,他仗着几年的戏班功底,连跳带跑,一口“死也要自个死的”硬气愣是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子逃到了桃林。
周念弯下了腰,双手撑膝,尚未来得及出喘口气,只听“嗖!”的一声,一只周身漆黑油亮的巨大狼狗从身后扑来,却扑了个空,一对锋利的后爪踩着他的肩胛骨越了过去。想必是周念弯腰前的那一瞬间,黑狗估摸着人站立的高度扑上前,哪成想周念弯下身子喘气,高度突然降低了一半,便失了准头。
饶是如此,周念的肩胛骨处让利爪带走的几道皮肉,火辣辣的痛,不过,比起身体其它部位的鞭伤,倒也不算什么。
黑狗扑了个空,恼怒的呜呜了两声,回转身来,瞪着血红的狗眼,围着周念转着圈子,蓄势待发,就这当口,几只同样大小、皮毛不及黑狗油亮的猎犬竟一齐狂吠着同时跃到了周念的面前,像是商量好一般,迅速占据四方,形成合围之势。
“哈哈,狗不叫了,一定是围住了!东家,这小子插翅难逃了!咱不用着急追了,您瞧着路,仔细天黑!”
周念辨出远处的人声来,那是上午抡鞭子抽打自己的一个恶奴,却又听张老板喘着粗气道:“小王八羔子,待会捉住了,就隔桃林里结果了你,****的,累死老子了!”
周念所处的位置距离桃花潭尚有几百米的距离,而此时几条恶狗像是训练有素一般,团团围着自己,却也不发动攻击,只是低着脑袋呜呜声一片,静候主人前来收拾猎物。
周念借着月光辨清了前往桃花潭的那条小路,而那个方位恰好是为首的黑狗守着,黑狗立起的个头足有自已一个半高,若稍微动一动,自己顷刻间便会被这群疯狗撕成碎片,可是,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夹带着哈哈大笑的人声已经渐渐的近了。
“左右是个死,且把这只黑狗当成张老板,结果了它!出口恶气!”恶向胆边生,周念环视了一下四周,赫然发现一根黑黝黝圆溜溜的木棍躺在自己的脚下。
周念右脚轻轻踩住了木棍,“起!”心中默念后,右脚向后一滑,待木棍滚到脚面上,猛的凌空一抬腿,木棍正好飞到了自己的手中。
“我打!”周念照准黑狗的右眼狠狠的甩了过去,一连串的打狗动作在疯狗们尚未反应过来时一气呵成。
黑狗翻身倒在了地上,痛的哀嚎连连,撕心裂肺,余下的几条猎狗惊吓的连连后退,它们哪曾想到到嘴的猎物竟会突然反击,而且直接干倒了自己的带狗大哥,这等威猛之气瞬间震住了兀自想超前扑的某条楞头狗。
周念趁着这个当口,气聚丹田,猛的一声怒吼,彻底吓退众狗后,便是一个跳跃,跨过了兀自在地干嚎的黑狗,顺着那条小路直往桃花潭奔去。
“坏了!跑了!东家,他跑了!”恶奴的声音。
“奶奶的,你不是说围住了么,怎么又跑了,还楞着干叫啥,追啊!”张老板怒不可遏的声音。
“张老板,不碍事,跑的越快,气血越旺,那个时刻掏出来的心肝最有效!”贾道阴毒的声音。
“张兄,他是跑不掉的,前面是死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我几日前刚在那里结果了一个不成器的小子!”老龙哥幽幽的声音。
周念起初充耳不闻,伴着嗖嗖的风声和花香只是猛跑,此时突然听到老龙哥的声音,竟似一霹雳打在自己的身上,步子立马停了下来,身子剧烈的抖动起来。
“果真是他杀了!”周念咬紧了牙关,上下两排牙齿狠狠的磨动起来,过了半晌,恢复了常态,轻轻的叹了口气,无比哀怨,望着近在咫尺的桃花潭,幽幽自语道:“张也,我、、我可是报不了你的仇了,我、、我这就去寻你吧!”
话毕,只见天上那轮宛如玉盘一般的月儿似被什么东西一口吞了下去,瞬间没了踪迹,紧跟着满天的繁星一颗又一颗的黯淡了光泽,最终竟看不到一丝光亮,徒剩下一片广阔无垠的黑的透彻幔帐,包裹着苍穹之下的万物,万籁俱寂,再无半点杂音。
周念并没有感觉到头顶明月和繁星的变化,此时整个人儿竟如魔怔一般含着笑向那深潭走了去。
桃花潭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光非月光映照,却是自潭底泛起的幽幽绿光,推送到了水面之上。周念正自好奇,忽又抬头看了看天,才惊讶的发现月儿和星儿都没了,再细细的辨听身后,恶人、恶狗追逐自己的声音也没了。
周念惊诧万分之间,那泛着绿光的潭面正中央处忽然嘟嘟的冒出了一连串的水泡,水泡愈吐愈多,愈堆愈高,紧接着,一个湿淋淋的透明人身竟然冒了出来。
“透明人”冲着周念含笑道:“兄弟,你终于来了!”
“张也!你没死!”周念惊喜的大叫一声,一跃上前,待要拥抱阴阳两隔七日之久的挚友时,身子却早已落入了深潭之中,只感到一阵冰冷侵入到了骨髓里,一阵窒息过后,身子便朝潭底沉了下去。
“醒了!程老爷,他醒了!”
周念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一大群人团团的围住了自己,中间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文士正笑眯眯的瞧着自己。
“小兄弟,你命可是够大的,在这漫漫辽江水里头,若非碰到了这几位侠肝义胆的渔人,你可就要葬身鱼腹了!”中年文士捻着长长胡须说道。
“辽江水?”周念坐直了身子,却看到自己身处一片空旷的沙滩之上,前方,一条一望无际,绿带似的江水横陈在自己的面前,海浪翻滚,涛声阵阵。
“我这是在哪里?你们是谁?”周念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有痛感,在低头再看时,却惊讶的发现,除了自己那身戏服破烂不堪外,周身竟然完好无损,没有半点伤痕。
“咦?我身上的伤呢?”周念呆呆的看着众人。
“伤?哪来的伤?我把你从江上打捞上来的时候,你肚子里倒是灌了一肚子的江水,我们几个弟兄把你弄到这岸上揉捏了半天,你愣是醒不过来了,本以为你断了气,正要挖坑埋你时,恰好这位程老爷经过,喂了你几粒丸药,嘿!你倒是活了过来,你可要谢谢这位活菩萨!”一个渔人说完,众人相顾莞尔一笑,均想眼前的这个少年一定是江水灌多了,脑子迷糊了。
周念回过头来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群人,被称之为“程老爷”的文士四十开外年龄,发髻高耸,方巾缠头,面如冠玉,长须飘飘,周身一袭绯色圆领窄袖长袍,这是大唐戏班里典型的五品官府;再看那群渔人,均是短裤着身,古铜色的上身并无一丝一缕,却看不出是何方人士。
“看你衣着打扮,倒像是长安人,因何落到了这辽江水里?”程老爷收敛起了刚才关切的目光,认真的审视着周念。
“长安人?我、、我也不知,我只记得有人要追我,要杀我,我跳到了桃花潭里,醒来后就到这了,我到底是在哪里?”周念站起了身,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脑地,疑惑的望着众人,半晌,突然笑道:“你们是在逗我的吧!程老爷,你一定和我一样,也是唱戏的,我在大唐戏班,你在哪里?”
那群渔人闻听此语,面面相觑,相顾摇头,似是不懂,又似是惊疑灌了江水的脑子想法怎么那般奇特!
“大唐戏班,好大的口气阿!程某人遍访贞观盛世疆域,还没见到过哪个戏子敢用这等名号?我不是唱戏的,我且告诉你,如今这是大唐的天下,你所处的位置也是大唐的疆土——辽东!”
“大唐?贞观盛世!我竟然来到了大唐,眼前的这个程老爷既然不是戏子,那一定是唐朝五品高官了!”周念心中豁然开朗,已然明白了些什么。
“你胡言乱语,想是江水里泡的久了,神智不清。这群渔人都是善良之辈,你先再此静养一番,待以后想起了什么,就到东边百里处的辽城州都督府告诉我,我叫程大德!”
程大德说完,便从怀里摸出几块银锭,递给了为首的一个渔人,嘱咐道:“还望诸位好生照料他!”
为首的渔人倒也不推辞,乐呵呵的接过了银子,道:“程老爷放心,我们兄弟几个一定照看的稳稳当当。嘿!那个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周念!”
周念大难不死,反倒鬼使神差般来到了大唐,正自思索着如何过活时,听闻有人问他姓名,忙收敛了杂念,应了一声。
“周念!好!你虽服饰像我大唐子民,但是面貌却是大大的不像,俊俏的有点过分了!”程大德走到周念身旁,又细细审视了一下他的容貌,突然厉言道:“但愿你不是混入辽东的高句丽奸细!”
周念心中一凛,心道:“自己因为什么跑到了大唐,如果再穷问下去不是被认为脑子灌水,便是被认为是奸细,既然已经死里逃生,且不管它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去探索明白,眼下最主要的是要跟紧着这个五品大官混口饭吃、、、想到此,于是迎着程大德的炯炯双目,大声道:“我不是高句丽人,更不是奸细。我祖宗八代都是大唐子民。”说完,又怕程大德不信,复又破口大骂一句道:“高句丽混账王八蛋也!”
“祖宗八代?哈哈,小子,如今方是贞观九年,我大唐建国尚不足二十年,你的第一代祖宗竟有如此先知见解,一定是个得道高人!不要胡言乱语了,我相信你不是奸细,你在此静养,我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