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格列佛游记(中小学生必读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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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布罗布丁奈格游记 (9)

他们只有二十二个字母,法律条文一条也不准超过这个数目。不过,实际上几乎没有什么条文能那么长。法律用最简单明了的文字写成,那里的人民也头脑简单,不能在法律上找出一种以上的解释。任何评论和解释法律条文的人在这里都要被处死。至于民事诉讼裁决或刑事犯罪审判程序,由于他们的案例少之又少,所以无论在哪个方面,他们都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特殊技巧。

他们早在记不清的年代里就有了印刷术,这类似中国人。然而他们的图书馆却并不大。公认最大的皇家图书馆中,藏书也不过一千卷,都陈列在一千二百英尺长的一间长廊里,我可以在那儿自由借阅我所喜爱的任何图书。皇后的细木匠在格兰姆姐克丽琪的一个房间里设计制造出了一种高二十五英尺的木机械,形同一架直立的梯子,每一层踏板有五十英尺长。实际上这是一架可以搬动的梯子,最下面的一端离开房间的墙壁有十英尺。我把想要看的书斜靠在墙壁上,先爬到梯子上面的一块踏板上去,然后脸朝着书,从一页书的头一行开始,根据每一行不同的长度,左右走动大约八步到十步,直到我的视线不能再低了,就降到下一层,这样一层层地降下来,最后下降到底层,接着我又爬上梯子,再用同样的方法读第二页。这些书中最大的对开本也不超过十八到二十英尺宽,书面像硬纸板一样又厚又硬,不过每看完一页我都可以用双手毫不费劲地翻过去。

他们的文风清晰豪放、流畅朴实,因为他们尽量避免罗列不必要的词藻,或者使用各种各样的表达方式。我读过许多他们的书,尤其有关历史和道德方面。其他题材的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格兰姆妲克丽琪卧室里的一本旧的小册子,属于她的家庭教师,这位稳重老成的太太喜欢阅读道德和宗教信仰方面的著作。这本书论述了人性的弱点,但除了女人和俗子,并不怎么受推崇。然而对于这样一个题目,该国的一个作家能谈出些什么,我倒很是好奇。这位作者论述了欧洲道德学家经常谈论的所有主题,指出人本质上是一个十分渺小、卑鄙而无能的动物。他们既无法抗御恶劣的天气,也不能抵挡凶猛的野兽。而其他动物,论力量,论速度,论视力,论勤劳,各有优势,都远胜人类。

他又说,近代以来,世界一切都在走下坡路,大自然也退化了,较之古时候的人类,现在大自然只能降生矮小的、不足月的产儿。他写到,有充足之证,不仅原始人种的体格比现代人种大得多,从前也确实存在过巨人,不但历史和传说里记载过此点,王国各处偶然挖出的巨大骨胳和骷髅也足以证明原始人种远远大于当今缩小了的人种。他认定,毫无疑问,当初的自然法则要求我们长得更高更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屋顶上掉下的一片瓦,小孩子手里扔过来的一块石子,或者失足掉进一条小溪这样小小的意外都能使我们丧命。根据这种推论,作者提出了几条对人生处世有益的道德法则,不过在此就不加赘述了。至于我自己,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这里为何处处充斥这种讲道德的才能,实际上与其说这是善于谈论道德,倒不如说这只不过是我们在和自然发生口角,发发牢骚,吐吐苦水罢了。经过严密的调查研究,我相信他们跟自然之间的争吵,也和我们的一样,毫无根据。

在他们的军事方面,他们傲然宣称,国王的军队有步兵十七万六千,骑兵三十二万。这支军队由各城的手艺人和乡下的农民组成,担任指挥的则是当地的贵族和乡绅。他们既没有军饷,也毫无赏赐,所以真不晓得能不能管这样一群人马叫军队。不过他们操练起来的确气势宏伟,纪律十分严明,我从中真难以挑出什么毛病来。每个农民都由自己的地主指挥,每个市民都由本城镇实力最强的贵族统率,而这些人又都是效仿威尼斯的做法经投票选出来的,所以还能怎样?

我常常看到罗布鲁格鲁德城的民兵被拉到城郊一块面积二十平方英里的巨大空地上去操练。他们的总人数不会超过两万五千名步兵和六千名骑兵。不过他们所占地盘极大,我根本不可能计算出确切的数目来。一名骑在一匹大战马上的骑兵大约会有九十英尺高。我曾见过整整一队这样的骑兵,只听一声令下,他们便同时抽出剑来在空中挥舞。如此惊心动魄的壮观场面,令人难以相像!看上去就像万道闪电在空中同时向四面八方划过。

在这个无路通往外界的国度里,我很好奇这位君王怎么会想到建立军队、指挥人民进行军事训练。不过没多久,我就通过交谈和阅读他们的历史明白了其中的奥秘。原来许多年以来,他们也犯了人类的通病:贵族争权势,人民爱自由,国王却要求绝对****。虽然有王国法律对各种矛盾加以平衡和制裁,但三个势力中间总一个会不时出来破坏法律,因此酿成的内战已经不止一次,最近一次的内战多亏当今圣上的祖父的英明领导,很快就被平息。战后大家达成了共识,即从此设立民兵组织,严格履行它的职责。

第八章 (1)

国王和皇后到边境视察——作者陪同前往——详细描述了他离开该国的情形——他返回英国。

我一直怀有一个强烈的冲动,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恢复自由,虽然我毫无办法,也设计不出任何有一点点成功希望的计划来。据说,我原先乘坐的那艘船是第一艘被刮到这一带海岸附近的船,国王严令,无论何时倘若再有这样的一艘船出现,一定要把它俘虏到岸上,把水手和旅客全都装进囚车押到罗布鲁格鲁德。他一心一意要找一个跟我一样大小的女人,来为我传宗接代,但是我却想,我宁死也不愿遭受这样的耻辱,留下一些后代,像驯顺的金丝雀一样让人养在笼子里,也许到时还得当稀罕玩物在显贵人物间转手交易。确实,我很受优侍:我是一位伟大的国王和皇后的宝贝,整个宫里的人也都很喜欢我,然而我所处的地位却有辱整个人类的尊严。我永远也忘不了我曾经给家人立下的那些誓言。我希望跟能与我平等交谈的人们在一起,我渴望走在在街上或田间时不用惧怕自己会像青蛙或小狗一样被人踩死。然而我根本没想到我这么快就会获救,获救的方法也是那么地不同寻常。下面我就来如实地叙述事情的全部经过。

算来那时我已经在这个国家呆了两个年头了,大约在第三年初,我和格兰姆姐克丽琪一起陪同国王和皇后到王国的南海岸巡行。他们照例把我放在旅行箱里,如前所述,这箱子有十二英尺宽,是个十分方便舒适的小房间。我吩咐他们从房顶的四个角拉下四根丝绳给我预备一张吊床,有时我喜欢让一个骑马的仆人把我放在马背上他前面,这样可以减轻颠簸。在旅途中,我也常常睡在吊床上。我吩咐细木匠在我那小房间的顶上,正对着吊床中部,凿一个一英尺见方的孔,这样热天我睡觉的时候可以透透气。孔上有一块木板,顺着一条槽可以前后推拉,这样我就随时可以把它关上了。

在我们的旅程行将结束时,国王觉得最好再到他在弗兰夫拉斯尼克的一座行宫去住上几天,那是一座距离海岸不足十八英里的城市。当时格兰姆姐克丽琪和我都已疲惫不堪,我有点着凉,可怜的姑娘也已经病得寸步难行了。我渴望看到海洋,倘若有幸那里将是我唯一可以逃离的地方。于是我假装病得很厉害,希望带一位我很喜欢的随从到海边去呼吸一下海上的新鲜空气,他们有时也把我放心地托付给这个随从。我永远难以忘怀格兰姆妲克丽琪是多么勉强才答应,也永远忘不了她一再的叮嘱那随从要小心照料我,她当时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似乎对将要发生的事有某种预感。随从提着我的箱子走出了行宫,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到了海边的岩石上。我吩咐他把我放下,将一扇窗子推上去,不住惆怅地、渴望地环顾大海。我觉得身体不适,对随从说我想上吊床小憩一会儿,希望能好一点。

我上了吊床,随从怕我着凉,就把窗户关紧。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我只能作出如下猜测:当我睡着时,那随从以为不会发生什么危险,就到岩石中间找鸟蛋去了,先前我也曾从窗口看见他在四处寻找并在岩石缝里捡到了一两个鸟蛋。反正不论怎样,我却是在木箱顶上那个为携带方便而安装的铁环被猛扯了一下的时候才忽然惊醒的。我感到箱子被高高地拎在空中,然后飞速地向前冲去。那动静起初差点儿把我掀出吊床,不过后来就平稳了。我扯开嗓门喊了几声,却听不见丝毫回声。我朝窗外望去,除了白云和蓝天,空无一物。我侧耳细听,头顶似乎有翅膀扇动的声音,我恍然大悟,我又一次深陷危机:看来是一只老鹰叼着箱子上的铁环,正打算像吃一只缩头乌龟那样,先把箱子提在半空,再摔向岩石,然后叼出我的尸体吞食掉。因为这种鸟非常机灵,嗅觉也十分灵敏,从大老远的地方就能发现猎物,即使猎物躲在比我这两英寸厚的木板更安全的地方也徒劳。

没多久,我感到翅膀扇动的声音越加迅猛,我的箱子就像狂风中的路标牌一样上下直晃荡。我听到几下碰撞的声音,猜想是那只鹰受到了袭击(我坚信用嘴衔住我那箱子上的铁环的是一只鹰),接着,我忽然觉得自己往下坠去,这样持续了一分多钟,降落的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我几乎无法呼吸。随一声可怕的嘎拉响,箱子停止了下沉,这声音在我耳中,真比尼亚加拉大瀑布①发出的轰响还要大。接下来一分钟,我眼前一片漆黑,然后,箱子又开始上升,我的视野又浸入光线,那是来自顶部的窗户。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是掉进海里了。

我那箱子,由于我身体的重量以及里边的东西,再加上为了加固而在箱子顶部及底部四角钉上去的宽铁板,已浸在水中大约五英尺深。我当时就猜想,现在也还是这么认为,那只老鹰在叼着我的箱子往前飞时大概遭到了另外两三只鹰的追赶,它们也想分享这份活点心,那鹰为了自卫,不得不扔下我去同它们搏斗。钉在箱子底部的铁板十分坚固,所以箱子在往下掉时得以保持平衡,也没在水面上砸得稀烂。由于每个接缝处都嵌得很严,门不是靠铰链来开关,而是像窗户那样是上下拉动式,所以我的小房间密封得严严实实,竟然一滴水也没有渗进来。只是由于缺少空气,我快要闷死了,于是我冒险拉开顶上先前已经提到过的活动木板,然后艰难地从吊床上爬了下来。

① 世界上最大的瀑布,位于美国与加拿大的边境。

我当时不断地想着,倘若我能和亲爱的格兰姆坦克丽琪在一起该有多好!我离开她不过才一个小时啊。老实说,我自己虽然遇到了不幸,但还是不由地替我那可怜的保姆伤心,她失去了我一定会感到痛苦,而皇后也许会生气,她这一辈子就完了。也许多数的旅行家还不曾遭遇过这样大的困难和痛苦,在这危急关头,我时刻担心我的箱子会被撞得粉碎,抑或是一阵狂风一个巨浪将它掀翻。只要窗玻璃上出现一道裂口,我立刻就会丧命,也幸亏当初为防止旅行时出意外,窗子外安了结实的铁线格,否则窗户哪还能保得住。我发觉有几处缝隙已经开始渗水,尽管渗进的不多,我还是尽力把这些缝隙都给堵上了。我推不开小房间的顶,否则我肯定会打开它,坐到顶上去,那样总比这么被关禁闭(我称此关禁闭)要强。这么呆着,就算在一两天内能躲过各种危险,但到头来除了饥寒交迫地悲惨死去外,我还能指望别的什么呢?我在这样的处境下呆了四个小时,时刻都想着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也确实希望自己死掉算了。

如前所述,我那箱子无窗的一面安装着两个结实的钩环,带我骑马出去的仆人常常从钩环里穿进一根皮带,把箱子绑在他腰上。我正发着愁,忽然听到,至少我以为自己听到了,箱子安着钩环的那一面在嘎嘎作响。我马上意识到是什么东西在海水中拖拉箱子,而且我时不时地还能感受到那种拖拽的力量,窗外的浪花被激起老高,甚至都盖过了窗户,箱子里几乎一片黑暗。这给了我一丝获救的希望,虽然我推断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大费周章,把固定在箱底的椅子上的螺丝拧开,又耗费气力把它搬到正对着我刚才打开的活动木板的下面,重新用螺丝固定在地上。我爬上椅子,将嘴尽尽量凑近那个孔,用我所掌握的各种语言大声呼救。接着我又将手帕系到我平时一直随身携带着的一根手杖上,伸出孔去,在空中晃了好几下,要是附近有什么大小船只,水手们见了就会猜到这箱子里可能关着一个倒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