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乒坛皇后邓亚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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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黑眼珠变成白眼珠”

1.给我个支点,我打起乒乓球

1973年,邓大松的小女儿出生了。因为大儿子名字叫“建平”,这个河南乒乓球教练跟妻子蔡荷珍商量了一下就把女儿的名字定为“亚萍”,因为那时刚刚开始有亚非拉联赛,而“萍”字有世界和平的寓意。这一年邓大松40岁,蔡荷珍36岁。

小亚萍在婴儿的时候,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朋友来看望,都会惊叫:“哎呀,这孩子的眼神太灵了!哪里有声音,就死盯哪,好像非要看明白似的!”做妈妈的则叫苦连天,小亚萍好像求知欲太强了点,竟然不太爱睡觉,整天转着个滴溜圆的大眼睛,左看右看……妈妈只能在她的摇篮上方挂一只乒乓球,既可以哄她睡觉,也可以吸引她的注意力。

邓大松从1950年开始打球,到亚萍出生已有20多年的时间,在这二十年间,他先是业余强手,因为那时国家体育机制并不完善,并没有正规省内专业队,邓大松只能一边工作一边打球。后来河南省成立省乒乓球队,少言寡语却能力超群的邓大松就被选中,并且代表河南省队屡次出战。最高的战绩是在中南五省乒乓球赛中,拿到单打冠军。按邓大松这个成绩算,应该相当于当时国家队队员的实力,只因生不逢时,他无法在全国舞台上一展雄才。

邓亚萍没有亲历过父亲的这些辉煌,她眼中的父亲就是一个教练的形象,冷静、内敛、不怒而威。邓大松退役之后,就留在河南省队执教,曾任男队主教练。从两岁的开始,邓亚萍就常常坐在父亲的自行车上,跟着到郑州西郊的省工人俱乐部看他们打球。小亚萍童年的记忆里,最多的是父亲挥汗如雨指导和陪同大哥哥们打球的样子。说来也奇怪,小亚萍平时很不老实,总是静不下来。虽然聪明过人,却对平时上学所学的知识兴趣缺乏,怎么也坐不住。而唯独在乒乓球场上,她有十二分的好奇心。乒乓球对于她来说就像一个魔法世界,永远如一个新鲜事物一样映入在她眼帘里。她喜欢大人们指给她看看,讲给她听听和使她懂得其中的道理。她的接受能力极强,很快就会有与众不同的见解和观点。她常常模仿着父亲的口气对哥哥们说:“你这样打是不对的……”惹来体育场内哄笑一团。但看她有模有样的架势,任谁都不由得疼爱一下这个乱发现别人毛病的“小观察家”。

有一天,像往常一样坐在场地旁边看队员挥拍练习的亚萍对父亲说:“我要打球。”邓大松吃惊地盯了她看了半天,亚萍看父亲在迟疑,心急地扬扬自己手中的拍子,嘟着嘴更大地喊了声:“我要打球!”一边说着,邓亚萍伸手抢过爸爸的球拍,踮着脚,一手握拍,一手抛球,“啪”的一下,球就准确的过网了,父亲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看着急得脸都涨红了的小女儿,他突然意识到女儿从小看自己打球、练球,可能早已经迷上了乒乓球,他心想:“也许是时间把亚萍带进来了,说不定她会是个好苗子!”于是邓大松郑重地点了点头。

从这时开始,邓亚萍每天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去训练馆练球。这时她还不满5岁,就已经开始接受她父亲的乒乓球启蒙训练。那时的邓亚萍站在76厘米的球台前只能露出半个脑袋,大眼睛左瞄右瞄,好像在玩捉迷藏,让人忍俊不禁,根本无法挥拍上台。邓大松想了想找块木板垫在小邓亚萍的脚下,这样,只能使她的脑袋露出球台,看到攻来的球。于是,邓大松只能找一块更大的,再在底下放上几个凳子支住木板,才能使她露出肩膀。邓大松和亚萍的哥哥就轮流陪她练习,在那个临时搭建的活动台上,由于站着不稳定,踩翻板子或者踏空摔下来是常有的事,每次从地上爬起来,父亲和哥哥来检查亚萍有没有受伤,她总是说:“我没事儿,再来!”她对乒乓球的热情使她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

那时亚萍的高度无法握直拍,父亲就教她握横拍。训练场上若无空台,父亲就让她捡球,培养她对乒乓球的感觉,并且可以锻炼体力。晚上回家后邓亚萍仍旧继续练球,没有球台,便练习徒手动作,挥拍练习,还要练习步伐,对着墙推打,久而久之,连家里的白墙上都打出了一片黑印。走廊上也有一个拴在线上悬吊着的球,亚萍就对着球练手感、练眼力、练敏捷,还跳起来练习击球。这样不间断地练习,五岁的小亚萍非但不喊苦不喊累,还吵着嚷着要跟大哥哥们一起练长跑……而最让亚萍着急的就是,她什么时候能长高,可以像爸爸、哥哥一样在乒乓球台上挥洒自如?每次想到这里,她只能跳跳,听着脚底下木板咚咚的声音,幻想着自己长高了的样子。

邓大松是个做事严谨、很讲原则的父亲,他想在训练女儿基本功的同时也要教她懂得吃苦做人,他常常跟懵懂无知的小亚萍讲“贵在自觉,难在坚持”的道理,因为,他想无论以后亚萍会不会从事乒乓球事业,对孩子的早年教育还是要倾注心血的,培养她对任何事情都要坚持的精神,这一点是成功的关键要素之一。亚萍从一握拍开始,父亲就给她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关于训练的难度和强度他都详细地解释给小亚萍听,他对亚萍说:“虽然你喜欢乒乓球,但不是随便乱打就可以,乱打不代表真正的喜欢。你要是想好好打的话,必须要进行一番训练,你看运动员们不都是十年如一日的训练才能出成绩,没有严肃的态度是不能有好成绩的。你要知道,训练很累,也很艰苦,你以后平时可能都没有时间来跟小朋友一起玩了,如果是这样,你想想看自己还想不想打球?”

亚萍早已经因为父亲的言传身教,和队员们平时的举动模糊地了解竞技体育的艰苦与残酷,她睁大眼睛看着父亲,仍旧坚定地说:“爸爸,我喜欢乒乓球,我不怕苦的,我要打乒乓球!”从此亚萍的眼中就只有乒乓球了,妈妈嘲笑她,“看球看多了,黑眼珠也变成白眼球了!”

2.“长大我也要当世界冠军!”

父亲早期的乒乓球教育让邓亚萍有了新的认识,而且更加坚定了自己对乒乓球的兴趣绝不是三分钟的热血。6岁时,亚萍心中就只有乒乓球,认为除了打乒乓球,其他的东西都没意思。有一次,外头下雨,父亲对亚萍说今儿就别打了,外头下雨就别去了,结果亚萍死活说不行,一定要去,就是喜欢。

邓亚萍的父亲担任她的“专职教练”,根据邓亚萍的自身条件,为她专门编排了一套完整的体育训练计划,从体能到技巧的运动量都超过了一般小朋友学乒乓球时需要的训练量。每天早上6点钟,父母就叫她起床,然后全家一齐上阵:拉韧带、练步伐、做操、跑步。下午放学后,别的小朋友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拉帮结伙的去嬉戏,有时候小朋友也叫亚萍一起玩,亚萍总时扬扬手中的球拍说:“我要去练乒乓球,打败爸爸去!”

开始,亚萍拿的是横拍,后来看她个子长得慢,胳膊短,从第二年起便让她改打直拍。那时,亚萍每天只练一二项内容——攻对推,父亲推,亚萍用正手攻,或者二人对攻。在两年多时间里,亚萍全是练的正手攻。这种“畸形”训练法,在所有的乒乓球教科书中是找不到的。邓大松认为,作为一名运动员,突出特长是第一位的,而技术全面则是第二位的,反之,一开始就让运动员注重技术全面发展,尽管什么都会,但一样也不精,以后再想培养其特长,就很难。实践结果如何呢?可以用邓亚萍的话来作答:“现在很多人羡慕我正手攻球凶,得分率高,我要感谢父亲当初对我采用了那样一种不同常规的训练手段。”

两年后,邓亚萍开始补练反手及其他技术,注意技术的全面发展。尽管如此,由于她是学攻出身,惯于打攻,故在每次比赛时,她总是攻字当头,以攻为主,一攻到底,正手攻,侧身攻;高球攻,低球也攻;长球攻,短球也照攻不误。久而久之,她的快攻特长便形成了,无处不攻,既快又狠。

每天邓亚萍都会按照父亲的计划,进入训练房,乖乖进行几小时的各项训练。为了使小邓亚萍打下稳固的乒乓球基础,父亲指定她天天在练完体能课后,还要坚持做一百个发球接球的动作。邓亚萍尽管只有六七岁,她不仅不哭闹求饶,还为了能使自己的球技更加精进,基本功更扎实,还学着省队的哥哥们,自作主张在自己细嫩的腿上绑上沙袋,再进行各种运动。这对长年训练的运动员尚且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何况对于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小小的她,每次闪、展、腾、挪一步,都可以说是举步维艰!亚萍常常在训练中累到摔倒,大汗淋漓。

邓亚萍的母亲也是乒乓球迷,一开始她还高兴地看着小亚萍有模有样的打球架势,偶尔还会指点一下,可渐渐发现每天亚萍都练到浑身湿透、精疲力竭的时候,看着女儿在训练中饱受皮肉之苦,妈妈心疼了,私下对丈夫提出抗议:“对亚萍不能这么严,那么小的孩子,这太残酷了,好像我们虐待孩子。别人看了怎么说?”丈夫说:“放心,训练是有科学性的,乒乓球运动是技能性的运动,不像长跑、举重,超负荷会带来副作用。”不过此后每天训练时,细心的邓大松总是提前买5个豆沙包给女儿带着,作为加餐。母亲在家没有办法,只能做更多的好吃的,在营养上支持小亚萍,并常常劝亚萍不要太过拼命,可是没想到女儿跟丈夫一个口径,亚萍由于长期磨炼对吃苦毫不在意,反而以苦为乐,她跟母亲说起乒乓球的时候从来都是兴奋不已,并且为通过自己的训练能使球技得到进步而欣喜若狂。

父亲经常跟她讲,长大以后要为国争光,要拿世界冠军,小的时候亚萍不大懂,不知道什么意思,直到差不多八岁左右看到了当时的世界锦标赛,中国女队拿了世界冠军。看电视,升国旗奏国歌,父亲对亚萍说这就是为国争光,亚萍懵懵懂懂,“哦,是这样。”也就是在8岁时,父亲给亚萍讲述中国第一个世界冠军容国团“人生能有几次搏”的故事——1959年3月,容国团参加在德国多特蒙德举行的第25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他一路过关斩将,冲进决赛。在决赛前夕,容国团向组织发出豪迈誓言:“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更待何时!”在4月6日的决赛中,他在先失一局的情况下,最终以3∶1的成绩击败了曾7次获得世界冠军的36岁匈牙利老将西多,夺得了男子单打冠军,听到这里,亚萍瞪大明亮的眼睛,脱口而出:“长大我也要当世界冠军!”父亲则对她说:“要成为一名出色的运动员,一定要下一番苦工夫,否则就是白日梦!”

一开始父亲有意安排邓亚萍跟年龄大一些的小队员或成年队员一起训练、比赛。对此小亚萍也有过“抗议”,可父亲有他的道理:“现在都不敢打强手,将来怎么行?”邓大松的严格认真和对事业那种执著热情的追求精神,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亚萍,小亚萍从小打球特别认真,因为知道自己不是在玩闹,所以很看重每一次比赛的输赢。亚萍遗传了邓大松的韧劲和毅力,也遗传了母亲的冲动和急性。就是脾气不好,不能输球,一输就急,拉住对手不放,非要和人家再打一场不可。跟父亲一起的运动员们想起以前亚萍很喜欢指点别人,如今练了球之后就喜欢拉着人比赛,都笑她执拗的很。因为这个急脾气,邓亚萍没少挨父亲说。邓大松很怕亚萍养成急躁坐不住的坏习气,但是一面又为亚萍的斗志暗自高兴,于是他想到这种乒乓球意志的培养不能堵,只能疏导。

每次亚萍输了球,他不会批评亚萍打得不好,但他会阻止亚萍纠缠对手,他想要帮助亚萍养成沉稳想问题的习惯。于是他不停地给邓亚萍讲:“你输球不是说你运气不好,而是说明你确实某些地方技不如人,你拉着别人再打一拍,即使赢了,你的问题也仍旧存在,要想永远胜过别人,就必须不停地发现自己输在哪儿了,然后彻底把那个缺点克服掉!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赢过别人。”就这样,每次打完球,亚萍坐在父亲整日骑的自行车的后车座上,父亲推着车,一路上不停地给她讲解。往往讲解了一路,亚萍即使再不服气比赛的输赢,也会被父亲的精辟分析折服。一路上她总是撅着小嘴,一言不发,父亲以为她还在计较,其实她早已经把心思放在下次该怎么训练才能提高得更快上。有时候进了家门,坐在饭桌前,父亲还在说。这时候妈妈就会提意见:“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看到邓亚萍输了球撅着嘴,眉头紧皱的样子,妈妈就逗她:“瞧你撅着嘴,都能挂个油瓶了。”父亲接上:“哪止挂油瓶,都能牵头牛了!”

那个时候的亚萍,即使一输球就急,喜欢撅嘴,也仍是纯粹地享受着打球的乐趣,天真的她根本不会预想到两年之后会遭遇怎样的危机,那时的她几乎就丧失了继续打乒乓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