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康熙:喋血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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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破月衔落叶

许云抱着战死沙场的决心,率领着千名部众渡海东来。澎湖与台岛鸡鸣犬吠相闻,四五个时辰,许云便率众抵达了安平近郊的春牛埔。哨兵来报:贼众两万余人已出安平西门,正朝春牛埔而来。

“贼定是往攻鹿耳门,我等正好可打他个措手不及!”许云血红的双眼冒着怒恨。

一千总忧而言道:“单枝易折,整树难移。我军太寡,敌势太众,恐难接仗,可否去合府城之兵再来杀贼?”

“住嘴,养兵千日,就用在今日御敌戡乱!眼下,国难当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等均义当死!贼虽二十倍于我,然其实属乌合之众,其刀无我快,其矛无我利。我等大可以一挡百,收复安平,从其侧翼迎上去!”许云奋臂大呼,驱马挥兵急进。

朱一贵一伙悠然自得地骑在马上,玩笑般地呼喝着从众一路前行。李勇和陈阿枝,吴外和付春花捉对并马,相互在打情骂俏,似是踏青郊游一般。须臾,长蛇摆开的队伍蹒跚地进了春牛埔,突然,从山凹中斜刺里杀出了许云和他的兵将。

许云骑在马上,眉峰高耸,怒目圆睁,手里挥舞着一柄大刀冲进敌阵遂左劈右砍,并嘶喊着“杀贼!杀贼!”恰似天将临界,恶煞落凡,吓得那朱一贵一伙回马就跑。

还是黄殿定数高些,他见清军虽来得凶猛,却人数稀少,加之清军已作近战,估计其火炮、火器等定是没带。黄殿心忖:这小股清军是来拼命的。

黄殿忙拍马阻住朱一贵及队伍道:“回来,不要自乱阵脚!清军不多,虽凶猛但不可久战,我们麾众齐上,围而攻之,清军将被完歼矣。”

朱一贵等人闻声回马,定神一看,果见清军寥寥无几,便穷凶极恶地拥众朝清军涌来,将许云和清军将士围在核心。

许云来回冲突血战,那柄大刀杀贼无数,但见砍翻一层,又来一层,直杀得许云马乏人疲。许云心忖:我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但眼前贼人如麻,已是漫山遍野地涌来,若似如此久战下去,全体将士将休矣。于是,他于乱军之中贴身靠上那千总说道:“你快率队拣薄弱处突围,我为副将,义当赴难,快撤!”说罢纵马挥刀直朝着朱一贵所处的方向杀去。

黄殿见清军似有所图,忙下令放起箭来。清军被围在核心空旷地带,一时无遮无挡,顿时被箭伤一片。许云也同时在纵马深突中被飞箭射落马下,他含痛力将深入左肩的箭失拔出,转而弃刀挥剑腾步再突,他大吼着,犹手刃了数十人。

许云的勇猛,也激怒了朱众,就在许云一时力竭摇晃之即,那朱众一哄而上,将许云乱刀砍倒在了血泊中。那千总已是率队撤之不及,最终清军全部阵亡。

经此一仗,朱一贵一伙也是心生恐惧和戒备,再也不敢小视入微的清军了。黄殿督促着打扫完战场,又获得了一些军械物资,一伙人便兴高采烈地拥众向鹿耳门杀去。

鹿耳门的清军已经接到了府城送来的匪警急报。水师游击游崇功率所部已作好了充分的御敌准备。然而,当他派人前去联络另两位水师游击张贤和王鼎时,得到的回报是:二人率部已逃。

游崇功大骂了一句“败类!”面呈忧患。这样,游崇功和鹿耳门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鹿耳门原是有两千余名水师精锐驻防,战舰也有六十余艘,尚可固守或可一战以待援军。而现在非但逃走了两成,还留下了两成的防守空缺。游崇功左右犯难了。一千总提出建议道:“张贤、王鼎怯贼而逃,时下固守已是不能,不要徒自损兵折将和伤及平民,水师可暂保护着官员百姓和商贾们全部撤往澎湖,留给贼一座空港,待易日合兵再来。”

“不行,临战退缩不是本将军所为,你们都走吧,我誓与鹿耳门共存亡!”游崇功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末将并不惧死,也知守土之责!然显是不可为的事,万不能强而为之。将军受朝廷重托,我等又追随将军,自当以将军的意志为意志,决不二心!只是,眼下数万贼众将至,我方兵不过数百,张贤、王鼎的出逃既动摇了军心、民心又遗留了防御空缺,我们实难整军以待强敌。时下,朝廷援军是一时不能指望上的,而欧总爷那里也定是要全力据守府城,难以分兵前来。将军,万请深思,守土最终无非安民,与其玉石俱焚,不如行韬略暂先保全兵民,想贼人纵是一时取得了鹿耳门,不日朝廷自会有办法予以收拾的。”千总一字一句清楚道来,分析透彻,道理明白,听得游崇功反觉得自己前面是有些鲁莽冲动和心窄自顾,游崇功不由地频频点头,同时向这千总投去了一许欣赏的目光。

“好!传令,水师官兵立即分头去动员地方,并保护好官员、民众、商贾人等安全撤向澎湖。”游崇功下完这道指令,心中还是酸楚难捱。

几个时辰之后,朱一贵率众即到。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也没有见到任何清军的旗帜和标志,又见港湾也是空空荡荡,船舨全无。朱一贵反觉迟疑,他睁着茫然的双眼望着黄殿说道:“清军在玩什么把戏?空城计?”

黄殿鄙笑道:“什么空城计,我们已经占领了鹿耳门,清军已挟民而逃了。”

朱一贵等人仍是迷惑不解,朱一贵刚想张嘴再问,黄殿将手一指港湾,自得地说道:“舰船、商船、渔船都走了,人岂能不走?你们若不信,尽可使人前去探个究竟。”

须臾,派出的人回来报言:鹿耳门已是空港。“佩服!佩服!”朱一贵等众人齐声对黄殿啧啧赞道。之后,遂尽情一哄而入,占据了空港。

见不到三日便拿下了三县一港,台岛的大半壁在握,回到安平的朱一贵就要闹着祭天登基。他吩咐李勇、吴外等人四处去大掠财物和掠夺民女。

黄殿闻后,匆匆赶来,当着朱一贵及众头目的面,阴沉着脸对着李勇和吴外怒道:“你们怎的如此性急?终还是市井无赖本性!我等既举义旗,就要暂为义行天下,千万不能去自损形象、伤及民心。这前我们之所以能一呼百应、对清军形成摧枯拉朽之势,就是狗官不顺乎民意,而我们则抓住了人心。你等速去将那些掠来的财帛、女子等给我完璧归还,再斩几个带头掠抢的首恶暴尸于市。哼,胸无大志,目光短浅。似你们这等胡为下去,我们的大事休矣!”

“是啊,黄二哥骂得是,这些色棍本性难移!岂是做大事的料?”陈阿枝白了李勇一眼,狠狠地斥道。

付春花则是使劲拎了一下吴外的耳朵,拎得吴外张着大嘴直叫痛:“臭婆娘,拎断了!”“你这耳朵迟早要断!”付春花跺脚说道。

黄殿骂的是李勇和吴外,其实就是在骂朱一贵。朱一贵的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口若吞蝇般不好受,他嬉嬉傻笑着,歉道:“二弟,你是对的,有些急,有些急。三弟四弟,你们稍时就去将那财物和女子都退了吧,再斩几个喽锣交交差。”

“要暴尸街头,否则不能以正视听!”黄殿狠狠地加了一句。李勇、吴外满脸委屈和无奈,点头称是。

黄殿阴鸷的眼光一收,说道:“我等行大义,举大事,事成后肯定要告示天下,也要举行登基大典,然眼下不是时候。目前,我们应求兵贵神速,不能失了先机,我们要趁连战连胜士气正旺之势,赶紧兵分两路:一路去会合杜、赖之众直取府城;一路则往攻澎湖,这可是要紧之地,是海峡两边的主要通道。澎湖若能攻取,台岛方能无忧,我们还可以在那里着手兴建水师,形成屏障,求长久计。”

朱一贵频频点头,说道:“二弟胸怀博大,考虑甚周,一切惟二弟主持!”

“立即传令杜君英和赖池两路人马,速来夹攻府城。令李勇、陈阿枝、邬将军带领两万人马往攻澎湖,邬将军是戎马骁将,对澎湖之地形防御也是轻车熟路,三弟,你要多听听邬将军的意见,不可造次,限你们在两日内拿下。大王、我、吴外带领两万人马,会同杜、赖,合力直指府城。余下的人众由王弟朱二贵和付春花带领,留守安平。”黄殿似乎早有预案,一口气下完了指令。

黄殿向邬勇问道:“邬将军,你是行家里手,你看我的部署有甚不妥?”

邬勇答道:“黄先生计划周密,调度有方,邬某不才,从命就是。不过,在清军中还是不乏能征惯战、智勇兼备之人,诸如总兵欧阳凯、游击杨得紫、澎湖守备林亮等都是响当当的谋帅骁将,皆为清军中的翘楚,万不可轻视!还有,府城坚固如铸,四周空旷尽野,易守难攻,须要智取为上。”

黄殿听后大慰。其实,黄殿突问邬勇,是有着两层意思:一是就此试探一下邬勇是否果有降心?二是确想邬勇这个行武出身的将军为其献计献策。他见邬勇毫无保留地阐述了自己的意见,心中方是释然。于是说道:“邬将军的提醒极是,不愧为沙场能将!澎湖一路就拜托将军了。”

邬勇苦笑道:“既已听命,自当效力。”

众人散后,黄殿将朱一贵请至内室,神秘地与朱一贵附耳道:“大哥,我在府城中伏着一颗‘大棋子’,关键时候就会起大作用。此番我们前去攻城,成败就在此人身上。”

朱一贵听罢正欲问个究竟,黄殿忙摆着手道:“请恕我暂为保密。我仅告诉你,此人非常可靠且非同小可。记住,事关成败,绝对要守密,你我知道就可以了。”朱一贵“哦,哦”了两声,茫然地眨巴着眼睛,活像呆鸭。

出来后,李勇拍拍吴外的肩膀,嘲道:“你我美梦一场,空忙一阵,好了,挨了臭骂,还要去退货斩人。”

“就怪你没有读好书,没有长个好脑袋!”吴外拨开李勇的手,讽然说道。李勇无趣,便不再搭理吴外,搂着陈阿枝朝自己的居所浪然而去。

吴外冲着两人的背影“呸!”了一声。吴外本就心里装着气,这气不是因为刚才挨了黄殿的骂,而是他认为黄殿偏心:为何李勇就可与那虾婆一道出征?为何就单单把春花派了个留守?他想不通。他本想当场就质问黄殿,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提这等事,只得把一肚子气压向丹田。吴外在街口拉住了付春花,嬉皮笑脸地说道:“花儿,我们暂要分手了,不知何时再能行云鱼之欢,走,先跟我回房间去快活一回再说。”

付春花对吴外妖媚一笑,怨道:“你这死鬼,不去找新欢了?告诉你,你若真的找来了,看我怎么整你这个猪!”

吴外一阵浪笑,勾搂着付春花就往住处走去。刚才黄殿还让他们准备战事,此时哪能顾得?二人进屋后,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立时在床上滚作一团大战起来。

黄殿正欲回住所小歇,门外值哨的头目报告:有一老和尚和一俊剑客在门外候见。黄殿听罢,忙不迭地拉起朱一贵就往外迎去,见门外所立二人果是虚风和诸葛寒,黄殿双手合十躬身敬道:“法师移莲,灵光再现,俗子恭迎佛身!”转而又向诸葛寒施礼道:“诸葛壮士安好?”虚风略微欠了欠身,算作回应。诸葛寒仍是面目肃然,毫无表情。

朱一贵乍见虚风,便踉跄地跪了下来,卑谦道:“法师贵体仍是仙风一派,鸭郎这里磕头了。”随即磕了三个响头。

“请起,你现在可是称帝为王了,贫僧难以消受得起。”虚风说着将朱一贵拍起。

朱一贵不认识诸葛寒,只听黄殿曾经说过,说虚风有一个世孙叫诸葛寒,也是个世外高人和武林侠客,今日一见,果真是英气逼人、神态凛凛。不敢怠慢,忙朝诸葛寒屈身施礼,诸葛寒仍是冰雕一般,纹丝无应。黄殿了解一些诸葛寒的性格和脾性,心里没存芥蒂。朱一贵见诸葛寒虽有英雄气象,但是太托大无理,心里很是不快,当然,在虚风的面前,他不敢也不会露出情绪上的反常。

“寒儿生性内敛,从不讲客套礼数,还望二位见谅。”虚风仿佛看出了朱一贵的不快,淡而言道。

“哪里哪里,请法师莲步内厅安坐!”黄殿哈身请道。

虚风正中落座,诸葛寒侍立身侧。黄殿与朱一贵耳语一阵后,便将起事几天来的详情叙述了一通,没等黄殿说完,虚风打断道:“为众生举义,行惩恶扬善,二位功德无量啊。我佛慈悲,倡导修身养德,你等若欲成大事,应以宏忍为宗,以民为本,切不可滥杀无辜、欺凌妻小,切不可贪财掠物、逆天胡为,否则,佛法难容。反清复明是汉人所盼,然追究首恶也就可了,不能无度扩张株连,切记!”

“我等牢记法师教诲!”朱一贵和黄殿齐声唱喏道。

“贫僧下山,仅为送上几言。贫僧还有云游之行,这就告辞了。”虚风说完起身便行。

朱一贵和黄殿尾随身后,黄殿恭道:“我等将奉法师为国师呢。”

“到了府城再说吧。”虚风边走边答道。

“好好好,我等恭送法师莲驾!”朱一贵和黄殿均双手合十,躬身相送于后。

爷孙二人出了安平,诸葛寒说道:“我想去采采风。”虚风和蔼地目视着诸葛寒,他知道这世孙又要去萍踪山水、行侠担义了,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