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中国传统文化选编(容斋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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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晋之亡与秦隋异

自尧、舜及今,天下裂而复合者四:周之末为七战国,秦合之;汉之末分为三国,晋合之;晋之乱分为十馀国,争战三百年,隋合之;唐之后又分为八九国,本朝合之。然秦始皇一传而为胡亥,晋武帝一传而为惠帝,隋文帝一传而为炀帝,皆破亡其社稷。独本朝九传百七十年,乃不幸有靖康之祸,盖三代以下治安所无也。秦、晋、隋皆相似,然秦、隋一亡即扫地,晋之东虽曰“牛继马后”,终为守司马氏之祀,亦百有馀年。盖秦、隋毒流四海,天实诛也。晋之八王擅兵,孽后盗政,皆本于惠帝昏蒙,非得罪于民,故其亡也,与秦、隋独异。(《随笔》卷五)

“点评”

洪迈读史,站得很高,他通观上下千馀年分裂又统一的历史,对秦、晋、隋、宋统一全国后的状况作比较,指出秦、晋、隋三朝相似之处是寿命都不长,而就灭亡的情况来讲,晋与秦、隋不同。晋朝由于宗室内讧,战乱频仍,但因没有得罪民众,还维持了一百多年,而秦、隋则是天怒民怨,老天要诛罚,都不到五十年便呜呼哀哉了。让我们随着洪迈的指点,简略回顾一下历史,以作为前车之鉴。

先看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他忙的是集权统治,比如:废封建,置三十六郡;收天下兵器,统一管理;统一法度,车同轨、书同文;筑长城,治驿道;焚书坑儒,偶有吟诗书者,斩首示众;敢于颂古非今者,诛灭全家;而他本人则求仙访道,修筑宫室,强权统治达三十七年。在他死后,赵高假托诏令,杀太子扶苏,立次子胡亥为秦二世,不到三年,陈胜、吴广、刘邦、项梁、项籍等英雄好汉便在各地起事造反,胡亥无法招架,被赵高弑杀,秦王朝也就在人民起义的浪潮中毁于一旦。

再看司马炎继司马昭未竟业绩,灭蜀代魏伐吴,统一三国,天下太平,于是大封宗室,使居要地,且掌兵权,终至引发八王及五胡十六国之乱。东迁之后又频频易主,晋孝武帝在位最久,有谢安辅政,国政该有希望,然而他溺于酒色,竟死在自己宠爱的贵人之手。继其位者安帝,是他的呆傻长子,口不能言,一切得听舅父琅邪王德文安排,至义熙末年(418),刘裕密谋弑帝,假称遗诏立德文为恭帝,不及二年刘裕篡位,晋朝灭亡。

再看杨坚,他早在北周做相国,封隋国公,后废帝灭周自立,建隋王朝,又亡梁灭陈,统一全国。一时国泰民安,在位二十四年被次子杨广弑杀,自立为炀帝。炀帝大权在握,对外用兵,对内压榨,开运河,修长城,筑西苑,造离宫,大兴土木,徭役繁重,民不聊生,各地农民纷纷起义,他还沉于山光水色之中,南巡江都,无意北归,终为宇文化及缢杀。李渊这时攻克长安,拥立杨侑为恭帝。旋又禅位李渊,隋朝灭亡。

再看赵匡胤在后周发动兵变,取代后周帝位,建立宋王朝,先后平定了荆南、南汉、江南等处,收诸将兵柄,加强中央集权,统一了五代十国,结束了大半个世纪的混乱局面,到宋太宗时,又平定了南唐、吴越、北汉,最终统一全国。但入宋以后长年不断有辽、契丹、西夏等侵扰,时战时和,耗费大量钱物,加重人民负担,起用王安石变法,力图改变贫弱局面,也无济于事。北宋亡后,偏安江南,及时行乐,不事抗战,最终由蒙古统治者埋葬了拥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宋王朝。洪迈虽未见到宋亡,却已见到“靖康之祸”的不幸,这是秦、晋、隋三朝没有的、足可致命的灾难。

秦、晋、隋、宋顺应了历史潮流和民心所向,统一了全国。但秦、隋两朝全然不顾人民死活,民怨至深,所以洪迈才说“晋之亡与秦隋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