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中外侦探文学故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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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无头变有头

刘应

袁州府张庄有个叫张迟的人,娶妻周氏,已生下一子刚一岁。张迟还有个弟弟叫张汉,年已二十出头,尚未娶妻,与其兄一起生活。一家人以务农为业,一年四季都很忙碌。

周氏嫁到张庄已三年多,仍像初嫁时那样恋念娘家。有时其兄周立牵头毛驴来接她;有时自己回去。有一天,她娘家周村的人又给她捎过口信,说她母亲病了,让她回去侍奉几日。周氏得知,便匆忙地抱着孩子回了娘家。地一连住了许多日,眼看农活大忙了,仍不见她回转。

张迟生性老实厚道,尽管家中人手紧缺,从不抱怨周氏恋娘家,人生谁都有父母。这一天,他对弟弟张汉说:“你嫂嫂回娘家这多日子了,也不知我岳母娘的病好了没有?你今儿代我去瞧看一下。她老人家的病若是好了,就顺便接你嫂嫂回来。”张汉谨尊兄意,第二天五更动身,近晌就到周村嫂嫂家。见周氏的母亲已像好人一样,他代哥哥问候一番,就对嫂嫂说:“家里活计实在忙,哥哥叫我接嫂嫂回去,等稍闲时您再来。”周氏和颜悦色地应了一声,忙去给小叔备了酒饭。张汉吃完,便笑对周氏说:“嫂嫂,路途遥远,咱还是早些动身吧。”周氏说:“他叔你稍等一时,我去隔院王嫂家取个花样儿。”她去了一会儿,回来就与张汉步行上路。

正是六月天气,艳阳高照,暑气扑面。山路又崎岖不平,爬到一座山岭上,周氏实在走不动了,就对张汉说:“翻过山岭就到家了,我们在林子里歇息片刻,消消暑气再走。”张汉说:“嫂嫂既然累了,少歇一会儿也好,我先抱侄儿回去,找人抬副轿子来接嫂嫂。”周氏说:“这样也好。”便把孩子交给张汉,让他先走了。张汉回到家,说嫂嫂走不动了,须派人去接。张迟就派俩个轿夫去了。轿夫到了岭上,找不到周氏,便回来报告。张迟一听大惊,便同张汉一起来找,还是不见周氏的人影。张汉说:“莫非嫂嫂有什么东西忘在娘家,返回去取东西?哥哥再去周家瞧瞧。”张迟又来到周家,周家说,没再回来。张迟慌了,又回来与张汉一起满山遍野地寻找。终在一个山沟里,发现了周氏的尸体,可是没了人头。张迟见妻子惨死,悲痛万分,失声大哭。兄弟俩找人把周氏尸体抬回家,装入棺材,并派人报知周氏娘家。第二天,周氏的哥哥周立来到张家,大吵大闹,不问青红皂白,一口咬定是张汉杀了周氏,扭住张汉来见官府。

袁州府衙曹都宪受理此案。周立的状词称:张汉接周氏回家的路上,欲行奸污,周氏不从,张汉恼羞成怒,又怕周氏告他行为不轨,便把周氏杀了。曹都宪看罢,觉得言之有理,便对张汉严刑拷打。张汉冤枉,哪里肯招,虽然身受重刑,也咬牙忍住。曹都宪派差役李卫去岭上寻找周氏人头,李卫没有找到,可又怕回去不好交差,便偷偷地掘开一妇人新坟,取出尸体,割下人头,背着张家的人,放入周氏棺木,谎称周氏人头已找到,算是交了差。曹都宪又按李卫谎说的找到人头的地点,再审张汉,张汉仍不认杀人之罪。曹都宪让人轮番对他施以重刑,张汉忍受不过,觉得生不如死,只得屈招。曹都宪取了供状,拟定他杀人罪,打入死牢,待上峰核准处决。

过了三个月,包公审核死刑案。他看了张汉的案卷,觉得有些疑点:周氏被杀后,没了人头,过了几天官府再找,一下就找到了?包公传来张汉审问,张汉把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一遍。包公觉得疑点甚多,须重新勘查,令人给张汉撤下枷锁、脚镣,仍收在监牢中。包公叫来差役张龙、薛霸,吩咐道:“你二人随我去袁州,重新勘察张汉杀嫂一案。”他们没有惊动州官,直接来到张庄,首先开棺验尸,让张迟辨认妻子的人头和尸体。人头虽然变了颜色,张迟立即摇头说不是他妻。再验看体形,剥下妻子穿过的衣服,张迟细瞧也说不像。那肢体似比妻子瘦,更主要是这尸体的臀部有一块明显的黑痣,那是妻子没有的。包公把张迟亲目所验记录在案,并让他画了押。他初步断定:既然死者是替身,周氏也许还活着。至于这桩命案该怎样查清,他依据自己多次破获无头案的经验,思考再三,决定微服私访。他化装成一个货郎,要亲自去周氏的娘家一周村走一遭。张龙、薛霸有些不放心,也要改装随他同去。包爷说:“一个串乡的货郎,哪会有两个跟班的,你们是成心要坏本官的大事啊!”于是,让张、薛二人明着送他回开封府,却在中途暗里改装绕道去了周村。包公在周村整整呆了五天,白日担着货郎担串街走巷,夜晚宿在“仙客来”小店里,与村中闲汉们聊天。到了第六天早晨,他才挑担离开周村。

回到开封府,包公立即吩咐张龙、薛霸:“你二人速去张庄,从张迟近邻中挑选一人,陪同你们一起去建康城,破不了案,就别回来见我。”张、薛二人听了包爷的旨意,觉得这事很为难,但又不敢违抗,只得硬着头皮去了张庄。他们选择了同张迟住隔壁、名叫肖东的中年男子,对他说:“张家出了人命官司,你是近邻应当相帮。包爷烦您随我们走一遭。”肖东哪里情愿,哀求道:“此案与我家无干,何况我家农活正忙,请二位公差另选派他人?”薛霸性急,发怒道:“今日非你去不可;你若不去,就证明你与此案有关,心中有鬼!”经他这一镇唬,那肖东没敢再说什么,只得与张、薛二公差同行。

三人走了两日,来到建康城,住在一家客栈里,白天便出去行走、打听,不觉五天过去了,却一无所获。张、薛二公着急,肖东更急。万一破不了案,自己误工不说,或许真的受牵连哩!于是,他向张、薛二差人建议说:“二位来这里,无非是要找该找的人,总住在一家客栈怎么行?”薛霸忙问:“依你之见该怎样找?”肖东说:“咱若找外地来的人,他肯定住店;咱们总候在一个店怎么行?不如一天换一个店,住着也新鲜,万一……”两公差听明白了肖东的意思,于是便天天换店察访。

这天,他们来到一家新客店打探。见店里住进一个客商,还带着一个年轻的少妇。那客商困倦不堪,在房内歇息,打发少妇去厨房做饭。肖东觉得少妇非常面熟,少妇看肖东也觉得似曾相识。二人互相对视片刻,那妇慌慌的调转头去,装作陌路人一般,溜回她住的客房。然而,肖东早已认出她来了。心想:这不就是周氏吗?她还活着?或许我今儿碰上鬼了?肖东急忙回客房,将刚才亲眼所见,一一同张、薛二公差说了。张龙听罢一拍大腿,高兴地说:“嘿!包爷让我们来找的就是她呀!这回无头案可有头了。”当即取出锁链,几步闯入周氏的房间,不由分说,将周氏连同那男客一起锁了。

人犯押解到开封府,包公大喜,即刻升堂审问。开始,周氏和那男人装作互不认识,都说是巧遇,顽固抵赖,不吐实情。包公大怒,指着那男人厉声喝道:“张文龙,你不要戏耍本官了!我已察访清楚,你本是周氏的表哥,周氏在娘家闺阁时,你二人就有私通!现今要你把你二人怎样做了假案而私奔,一一从实招来。”那男人一听包公点出他的真名,又确切地指出他的罪行,不得不叩头实招。

正像包公所说的,这张文龙与周氏确实早有私通。周氏嫁到张庄后,所以时常回娘家,就是恋着张文龙;有时是张文龙编造谎言,托人捎口信约她回去,天长日久,两人越发的密切。张文龙想:总这么暗中往来,非是长久之计,于是便设计带周氏私奔远逃,想在建康谋个生活,两人便能做长久夫妻。于是,在“出事”前一天,张文龙在山道上正巧遇上个讨饭的瞎眼婆子,他顿起歹意,将那瞎眼婆诱骗到无人僻静的山坳,先是动手掐死,然后又用镰刀割下她的头,将尸体与头藏了起来。第二天,当小叔张汉来接周氏时,她半路装累不走,全是张文龙和她预先谋划好的计。待张汉抱着小侄一走,张文龙便从隐藏之处跳出来,让周氏与那无头死婆胡乱换了衣服,两人便逃之夭夭。

然而他俩苦心设计终没能逃出包公的神机妙算。当包爷开棺验尸后,断定周氏没死,很快就想到她“常走娘家”的蛛丝马迹。当他亲到周村“卖货”察访,终从闲汉的嘴里得知张文龙与周氏早有旧情,又打听得张文龙曾去过建康城捣卖过估衣,那日“出事”后,村里闲汉们再也没见到他的影子;又听说他不久前曾从建康给家里打回过信。于是包爷便断定,他俩仍在建康城,才有了从周村回来后的紧急布署……

包公审清了案情,便命张、周二犯当堂画供,然后宣判。张文龙为与周氏合谋私奔,杀了瞎婆,判处死罪,立即斩首示众。周氏虽参与其中,但张犯事先杀人与她无关,刺配沧州无限期劳役。那被害人瞎婆,因一时找不到苦主,暂按公墓处理。张汉无罪获释;周立诬告好人,重责五十为戒。

由此案还牵连到袁州府衙曹都宪和衙差李卫。李卫身为官差,胆敢挖坟掘墓,割取人头,制造假案,发配沧州劳役;曹都宪身为府官,不查实情,草率从事,皆属失职。包公奏请皇上赵祯,将其削职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