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萍
父亲在铁路建设单位工作,与家人往往是离多聚少。在我的印象中,小时候父亲经常不在家,即使偶尔在家,也呆不了几天。
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父亲在大秦铁路工作,母亲是个家庭妇女,她一直含辛茹苦地照料着哥哥和我的日常生活。那时哥哥已经上了初中,因为平时缺少父亲的管教,经常在学校惹是生非,以至于学校多次叫家长带回去教育。为此,母亲没少说叨哥哥,可他事后仍我行我素。
哥哥的调皮捣蛋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比方他要进厕所小便,在尿槽边站着的同学都得离开,不管你是正在解手还是马上解手,统统下去。有的孩子因为憋不住而尿裤,跑去状告老师,老师无计可施,只有叫家长。哥哥虽有些调皮,但他看不惯有人恃强凌弱,这点上颇有些梁山豪气。比方在学校有学生被打,他总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久而久之,在他的身边就聚集了一帮这样的孩子。终有一天,他打伤了一个同学,哥哥被校方勒令退学,母亲无计可施,便向父亲哭诉了哥哥要被学校开除的消息……
知子莫如父。哥哥的事儿父亲早有所闻,但这次听到后思想很沉重,没多思量就打请调报告,要求回宝鸡工作。当时父亲已经是处长助理,事业如日中天,领导认为父亲就这样回去,会毁了前程,让父亲慎重权衡利弊。父亲坦然地说:今天我调回去,虽然毁了自己的前途,那也只是一代人,如果对孩子放任自流,毁掉的不只孩子一代人。看父亲主意已决,领导无不遗憾地批准了他的请求。
回到家的父亲深感自己对孩子没有尽到责任,当然更谈不上父爱了,便想办法加倍补偿。那时还没有双休日,父亲除了配合学校做好哥哥的教育工作外,星期天或节假日主要任务就是带我们或是去打乒乓球、篮球,或是用自行车前面驮着我,后面带着哥哥跑到十几里外的清姜河游泳。总之,把能安排的时间全部安排上,试图给我们培养出一些爱好,从而达到与那些“坏”孩子隔离开的目的。夏去冬来,一晃就是三个多月。
一个星期天的傍晚,父亲突然发现哥哥在阳台上对着楼下比划手势,便不动声色地绕到了他的身后,想看个究竟。只看见楼下有几个孩子正用手比划着要他下去,哥哥一边摆手,一边示意老爸在家。看到这里,父亲装作没看见悄悄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哥哥小心翼翼地向父亲提出玩会儿。看到哥哥祈求的目光,父亲心想就是鸟儿在笼子里关时间太长了也不行,便欣然允诺他可以玩两小时,但要求是吃了饭再走。可哥哥听了可以下去玩,哪里还有心吃饭,便飞也似的向楼下跑。这时,表上的指针是6点。问题也就出在了这里。
说好只玩两小时,因此父亲便就很坦然地在8点钟热好了饭菜,可父亲左等右等,却总也不见哥哥回来。父亲急得在屋子来回踱步,出去找吧?没有目标。不找吧,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想来想去,父亲还是选择了等候。
不见哥哥回来,父亲拿来了报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全翻完了,时针指向了10点;
不见哥哥回来,父亲拿来了一本小说看,不时地看表,时针指向了12点;
不见哥哥回来,父亲坐在沙发上,将书搁在扶手上,索性关了灯,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钥匙桶门的声音,哥哥蹑手蹑脚地进来了,借着窗外的月光,他隐隐约约看到沙发上的父亲,顿时五雷轰顶,心想“暴风雨”即将来临,于是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父亲打开落地台灯,把目光聚到钟表上,这时时针已指向凌晨2点。
哥哥看着父亲慈祥的脸,一时半会儿不知说什么。
还是父亲开了口:“还没吃饭吧?”
哥哥说:“吃了。”
父亲问:“吃的什么?”
看着哥哥嘴里含糊不清,父亲说:“这孩子,玩得怎么能把吃饭都忘了呢?你等着,爸爸给你做饭去。”
不一会儿,父亲双手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茶几上。面对香喷喷的面条,哥哥不知道父亲葫芦里边卖的什么药,半天憋出了一句话:“您还不如打我一顿呢?这样我会好受些。”
父亲饱含慈爱的目光看着哥哥:“我舍不得呀,打在我儿子的身上,疼在我的心上呀!我儿趁热吃了吧,别饿坏了身体。”
看到父亲非但没有打他,反而为他做饭,哥哥两行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从脸颊上滚落下来,他一口一口地吞下这和着泪水的面。
二十多年了,哥哥现已成长为一家大型国企的老总。不为人父,不知养育之恩。如今,我们也做了父亲,才发现孩子在初中期间逆反心理非常严重,如果教育引导跟不上,很容易误入歧途。正是因父亲舍弃美好前程,放弃了所有的休息时间,想尽一切办法陪伴着我们,才使哥哥和我度过那危险的年龄。我相信我们的孩子做了父亲以后也会这样教育他们的孩子。
没有父亲就没有我们的今天,我们也不会教育自己那上初中的孩子。每当孩子犯错误时,我们不应用简单而粗暴的方法体罚孩子,而应用像父亲那大山一样厚重的父爱来教育和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