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各种车辆和列队行进的士兵们联合起来,形成了一道道连绵不断的波涛。树精在街道的一边等着,准备横穿过那条大街,可那条大街上各种车辆连续不断,硬闯过去将要冒非常大的危险,这就是她曾经日夜想见到的世界名城的林荫大道吗”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前对它的那种憧憬之情荡然无存了,她甚至有些厌恶那拥挤的道路了。这时在路边的咖啡厅里传来了柔美的意大利歌曲,从舞厅中传来了那热情奔放的西班牙舞曲,但从一个八音盒里奏出来的流行音乐的声音是所听到的最大声音,那声响几乎将其它的一切声响全都压了下去,大概就是那最着名的音乐家、谱曲家也没有欣赏过这种富有刺激性的欢快舞曲,大街上行走的人们都情不自禁地伴随着那强烈的节奏跳起了舞,树精也被那欢快的舞曲所吸引,愉快地跳跃着,旋转着,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穿梭在人流中间。
不过她没有快活多久,就被那如潮的人流卷走了。她每到一个新地方,她就会变出一个新形象。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一个人把她认出来,也没有一个人看见她,这倒为她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她所见到的一切东西都像是在那空中的云层里形成的各种幻象似的,一个个从她的身边飘走了。但是她所见到的一切面孔都是陌生的,她没有见到一个从故乡来的人。在她的大脑中又出现了那双充满了无邪和稚气的大眼睛,她又回想起玛丽,那个幸运的小姑娘!那个衣服破旧,头戴花环的快乐的孩子。谁都知道,她就住在这个城市里,有很多的钱,非常的气派,就像她驾着马车越过牧师的屋子的时候那样。
是的,她一定住在这里,住在这人声嘈杂,拥挤不堪的大都市里,说不定她就要从停在那边的漂亮马车里走出来呢。在那些漂亮的马车里既有身穿制服的马车夫,又有穿着用生丝做成的袜子的仆人,那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们一个个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直走进了敞开着的有着花格子的大门,来到一个有大理石柱子的高大建筑物里,玛丽会在那里吗”
“圣玛利亚!”里面传了出人们唱圣歌的声音,那袅袅的香烟从那高大的教堂里缓缓地飘了出来,笼罩着一种神圣的气氛。
这就是那名闻世界的巴黎圣母院。
那些穿着用昂贵的布料制成的最新潮的黑色礼服的高贵妇人们,走在了一尘不染的地板上,那庄严而神圣的族徽印在那装饰华丽的大祷书上,绣在那高雅漂亮的手绢上。有几位尊贵的夫人默默地跪在那神圣的祭坛前面,非常虔诚地做着祈祷,还有几个走进了忏悔室去向上帝忏悔自己的罪恶,请求上帝的宽恕。
树精忽然感到有些慌张,又有些害怕,似乎她来到了一个她不该来的地方,这里一切是那么的静,整个大厅更是静得吓人。每个人都用一种几乎连她本人也听不见的喃喃声说着她心中的话,似乎不想让其他任何人听见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树精向自己的身上望了一下,她也穿着华丽的衣服,而且她的脸上也披着面纱。在表面上,她与那些高贵的妇人们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她却不知道她们是否也对美好的事物充满了渴望。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从忏悔里传来了一阵痛苦而深沉的叹息声。树精把披在脸上的面纱又向下拉了一点,将自己的面孔完全罩住,她毅然走出了大教堂,她觉得这里没有来自大自然的新鲜空气,只有令人厌烦的香火气味,这里不是她所向往的地方。
走吧!永不停止地飞走吧!追求自由的勇士是不会有片刻停息的,在空中无拘无束地飞翔便是她的生活,不到生命的终止,她永远也不会停下来。
她一直冲到了外面,来到了喷泉旁明亮的煤气灯底下。
不少从国外来的游人正站在喷泉旁大声地说着什么,但在她刚刚进去过的那个寂静的大厅里却绝无一个人敢这样做。
一块巨大的石板被推动了一下并立即被抬了起来,树精可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是她却看见从那缀满繁星的夜空,从明亮的煤气灯下,从一切生机勃勃的地方进入了在地面深处的那个入口。
“我真有些害怕!”站在入口处的一位妇女说:“我没有勇气下去,我宁愿不看那里的胜景!
咱们回去吧!”“难道就这样回去吗””一个男子不满的声音传了过来,“明天,咱们就要离开这儿了,不看到那个当代最神奇的东西,岂不太可惜了吗”这可是凝聚了几代人的心血和才智才创造出的世界奇迹啊!”“我就是不下去!”一个坚定的回答。
“当代的奇迹!”树精重复着刚才听到的这句话,懂得了它的含义,她所向往的地方终于找到了,她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这里是进入巴黎地下底层的入口,但现在她却知道了,也亲眼见到了很多外国人走了下去。因此,她也随着人流走了下去。
用钢铁做成的呈螺旋式的台阶既宽大,又非常的便利,每隔不远的地方就有一盏明亮的煤气灯。人们就像来到了一个迷宫里,那数不胜数的拱形大厅和长廊在里面彼此交错着,人们就像站在一个粗糙而模糊的镜子面前一样,巴黎市所有的大街小巷都能在这里观察到,就连每条大街小巷的名字,每幢房子的门牌号码也都可以观察到,它的墙基砌在一条沿着宽阔的蓄积了很多污泥的人工运河伸展开去。小道上、小路的上面是一条条引水槽,把清清的河水引入人工河,再向上的地方则像网一样密集的煤气管道和电报线,远处的灯发出点点的灯光就像是这个世界闻名的大城市的一个倒影,当载重车辆从这神奇的地下通道上方缓缓驶过时,参观的人们就会感到整个大地在颤动,同时头顶上传来隆隆的声音。
树精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树精来到的地方就是被人们称为地下世界的当代奇迹——巴黎的下水道,那些着名的地下墓穴同它比起来则就大大逊色或者说简直无法相比了。
她听到了充满惊喜和由衷赞叹的声音。
“也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在这个地下世界获得健康和长寿!我们生活在一个进步的时代,我们为能过上这样幸福的生活而感到幸福和快乐!”一个人充满感情地说。
但这只是人类自己的观点,这并不代表出生在这里并长年生活在这里的生物——老鼠的看法。现在它们正躲在一堵墙的缝隙里慷慨陈词,那声音非常的响亮,树精听得清清楚楚。
一只尾巴不幸被键盘弄断了的年纪很大、资格很老的公耗子,用它那十分难听的语调说出了它对这个世界奇迹的看法,它所说的话代表了它家族全体成员的心声。
“老实说,我对听到的那些声音厌恶极了,那些话没有一点价值可言。没错,这里的确有煤气,也有煤油,但我们既不能吃那些东西也不能喝那些东西,那对我们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我们并不否认这里非常洁净,也很明亮,但长期呆在这个地方你会感到非常的羞愧,而且居然不清楚自己为了什么而羞愧。假若我们现在仍然生活在使用油灯照明的时代,那是多么棒啊!那个时代距现在很近,人们都说那才是一个真正浪漫的时代呢!”
树精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懂它说的那些鬼话,她不解地问:“你说的话究竟是些什么意思啊”
老耗子瞟了她一眼,说道:“我在讲述那些过去的美好日子!也就是我的老爷爷和老奶奶生活的那个令人羡慕的时代,那个时候,我们的家比巴黎的任何建筑都要棒!我们的鼠妈妈就生活在这里,它的能耐非常大,它的鼠疫可以把人都杀死,而我们却平安无事,强盗们和走私贩们可以在这里逍遥自在。现在可好,我们只能在舞台上找到那些人的安乐窝。唉,我们的那个浪漫时代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这里除了清新的空气和煤油外,几乎一无所有。”
老耗子不停地用它那尖锐的声音愤愤地说着,它对这个新时代充满了敌意,而对那段鼠疫横行的日子则充满了怀念之情。
一辆非常漂亮的马车停在了人们面前,这就是巴黎有名的敞蓬公共马车,人们立即涌了上去。片刻间将车厢内的座位抢与一空,马车夫抡起鞭子,在马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下,那车立即便在宽阔的马路上飞奔了起来,从这条大道上,你可以看到与道路上面有着相同名字的一切景物,路上的人到处都是,向着各个方向奔去。
那漂亮的公共马车在昏暗的光线中不见了,树精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她此刻正在探寻那最伟大的奇观,也就是她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见到的奇丽景观,她马上就要看到它了。
她猜想那里的煤气灯一定比阳光还要强烈,比天空中的月亮还要明亮。
现在她千真万确见到了她要见的煤汽灯,它射出的光是那么的强烈,就好像天上的北极星一样。
她看见一扇闪闪发光的大门自动打开了,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花园,花园里燃着无数的煤气灯,把它的周围照得一片通明,花园的空中飘扬着优美的乐曲,使人不禁要翩翩起舞,那镜面一般平静的人工湖和水池的边上,也挂着耀眼的煤气灯,就像一条美丽的带子点缀着湖面,虽然花园里的花都是用铅皮制成的,但仍然十分的美丽,迷人。更奇特的是有一只很高的晶莹的水柱从花蕊里射了出来,在灯光的映照下,烁烁闪光。那脉脉含情的春柳将自己的秀发低垂在水面上,微笑地看着游览的人们。那在耳边不断回荡的柔美音乐,使人在观赏美景的同时感受到生活的快乐。
很多年轻姑娘也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这里的壮美景色,她们兴奋到了极点,欢快地跳着优美的舞蹈,展现着自己的青春风采,她们像螺旋一样,飞速地转着,不久便转晕了头。她们欢笑着互相依扶着向前面走去,她们真是快乐到极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