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徐悲鸿从穷小子到大画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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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为艺术事业献身

徐悲鸿一生从事绘画、致力于美术教育事业,发掘、培养优秀的美术人才,为他们开辟道路,甘作人梯。

新中国诞生后,中央美术学院的成立,为他实现美好心愿提供了广阔前景,真可谓如鱼得水。他身为美术学院院长,全国美协主席,事务繁忙,但他宁愿少作画,也要亲自讲课,甚至批改作业。

他的身影,活跃在美院讲坛上。他告诉学生们:“一个热爱祖国的人民艺术家,包括画家,首要的是表现人民大众的精神面貌、愿望和时代精神。人有人品,画有画品,而人无人格,则画也无画格。所以说,同学们有志于立画者,当首先应立人格。除了这些以外,便是坚实的绘画基础:这需要读书、行路、察民情、体万物、研究事物的奥妙细理。”

徐悲鸿在讲西洋画法的同时,仍竭力推崇民间艺术。他向同学们说:“不能忽视向民间艺人学习。对于出自历代民间艺人手笔的壁画、雕塑、金石镂刻、陶俑、瓷器、年画、剪纸等,都应认真学习。民间艺人在旧中国受尽歧视,如今恢复了他们在艺术上的地位,他们也是中华民族的艺术家。”

1951年春天,当徐悲鸿听到山东整沭导沂水利工程开始的时候,他不顾高血压、肠胃病的折磨,毅然带着画夹来到工地现场,坚持和民工们生活在一起。

处于鲁南苏北交界的黄河支流,经常泛滥成灾,危害很大。为了根治这一大水患,使1500多万亩农田免受水灾,必须疏导沂河,引入沙河归海,另外开凿一条长达200公里的沂河灌溉良田,变水患为水利。

这是一项要动员近百万人民群众参与的极为艰巨的水利工程,规模之大,是新中国成立后改造旧中国山河的第一大工程。

徐悲鸿一来到工地,就受到了大家热烈的欢迎。许多人久闻他的大名,纷纷来访。有人求画马,有人求画像,有人请他签名留念。徐悲鸿虽然很劳累,但总是有求必应,对于求画的,他总是痛快地满口答应,然后留下他们的名字,专门抽时间为他们作画。

在工地上写生很辛苦,常常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但为了把这些来自农村、勤劳朴实的民工形象收入画稿,血压有时高得惊人的徐悲鸿依旧只是顾着埋头作画。

陪着徐悲鸿来的美院青年教师梁玉龙经常劝他:“徐院长,您身体有病,不能和我们年轻人赛着干,您能来看看就再好不过了。”

徐悲鸿笑道:“现在,我不是什么院长,而是水利大军的十万分之一;在干活方面,我还是小学生呢!”

他提高嗓门说:“从前,我画过《愚公移山》画,而今天,当我看到眼前这些真正的愚公在移山造海时,觉得比传奇故事中说的愚公移山更感动人。一切有作为的艺术家都不应该失掉这个难得的创作机会。”

在一间透风漏雨的工棚里,徐悲鸿面前放着一盏光线微弱的小油灯,他在给妻子写信,描述自己受到感染的心情:

吾中国人民原有愚公移山之理想,到了毛泽东时代真的看到了。吾所身居其中的水利工地,论气魄,论场面,论其现实意义,都不是画面上的“愚公移山”所能比拟的,有如奇迹,令人难以想象。但非在毛泽东时代是不能见到的!

吾热爱生活,热爱我们勤劳智慧的人民,这里到处热气腾腾,用龙腾虎跃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

静文,请不要担心我的身体,吾的头脑从来没有这么充实,吾精神上的胜利完全可以战胜身体上的软弱。现在,吾有着强烈的创作欲望,吾正在构思一幅新的《愚公移山》——《导沂水利工程的万分之一》,并为此抓紧时间写生。

徐悲鸿身背画夹,满身风尘,在两个月的时间里跑遍了整个工地。紧张的活动致使身体过分疲劳,他感到力不从心,不得不遗憾地离开工地,回到北京。

可是,工地上那种热火朝天的场面激励着他,第二天晚上便在画室里将油画布绷好,打算天亮后便开始创作大幅油画《导沂水利工程的万分之一》。

这时,他感到头晕,身体有点不对劲。天快亮时,他觉得脑子里突然抽搐了几下,不知怎的,他连说话也困难了,四肢也不听使唤了。为了便于作画,他常一个人在画室里休息,现在画室里也只有他自己。他想喊妻子,可是舌头发硬,发不出声音。

每天徐悲鸿都是天不亮就起床,但是今天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廖静文警觉了起来。她悄悄走进画室,走到丈夫床边,发现徐悲鸿眼睁睁躺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而且一动也不能动。她知道事情不妙,赶紧跑出画室,给中央医院挂了急诊电话。

一辆救护车,急速地驰过清晨寂静的街市,驶进中央人民医院。

医院马上行动起来,组成了以院长钟惠澜为首的医疗小组。经过紧张的诊断确定:徐悲鸿患的是脑出血。

周恩来得知徐悲鸿生病后,亲自指示院长钟惠澜要挑选最好的医生组成医疗小组,由院长钟惠澜任组长。医疗小组要尽最大的努力抢救徐悲鸿同志。

第二天,齐燕铭同志来到医院看望徐悲鸿,并将一束鲜花交给护士,说是周恩来送的。护士忙将鲜花插进花瓶,写了一张“周恩来赠”的字条,挂在花瓶口沿醒目的地方。

徐悲鸿慢慢睁开眼睛,凝视着那美丽的鲜花,嘴唇动了动,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鲜花上,眼眶里闪动着泪水。

一些日子后,经钟惠澜的同意,在不超过5分钟,不得和病人说话的规定下,郭沫若同志一次次带着总理对徐悲鸿的问候来看望。

一天,周恩来亲自来看望徐悲鸿。徐悲鸿要起身,想说话,周恩来忙用手止住他,只是用目光打量他,竟也不说一句话,可徐悲鸿却从这目光中感受到巨大的温暖。

徐悲鸿的病渐渐好转,他已经可以讲话了。一天,他对妻子说:“静文,请你去住院处问问,我住院治病以来花了多少钱?回头告诉我。”

“悲鸿,你是公费医疗,花多少也都是由国家给报销,用不着我们负担。”妻子回答。

徐悲鸿忙解释说:“虽然是国家报销,但我要知道国家这次究竟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我对新中国没有多少贡献,可得到的照顾却是这样丰厚!病好后,我要加倍努力,做好工作,来弥补国家为我的花费。静文,要不是病在新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我徐悲鸿即使两条命,也早上西天了。”

从此之后,每逢月初,廖静文必到医院财会科走一趟,把上个月的费用抄下来交给丈夫。徐悲鸿在抄录这些数字时,常常感慨地说:“静文,已经花了这么多钱了。你记得吗?当初我在重庆住院时,由于交不起住院费,不得不搬出了医院。”

10月初,徐悲鸿能下地走动了,他急着要求出院,被钟惠澜批评了一顿。

11月中旬,徐悲鸿又一次提出了出院要求。钟惠澜说:“出院,我们经请示,可以同意,但你需要疗养,到疗养院去吧,并且以后没有医生的同意,你不能继续工作,画画也不成。作为大夫,我们必须对你的健康负责。”

徐悲鸿却很激动地说道:“从1917年到现在,我每天几乎在为之尽菲薄之力,如果不让我去教学生,不去接待有求于我的客人,特别是青年人,不去作画写字,我活着只是为吃饭、睡觉,就是能活100岁,形同朽木,又有什么意思?我想,活50岁和100岁,并没有多大区别,问题在为祖国、为民族作出多少贡献。活着,总是该多尽力的,我怎能搁下粉笔和画笔啊!”

终于,在徐悲鸿的要求下,11月30日,他出院了。

1953年的五一过后,徐悲鸿能拄着拐棍在院子里走动了。周围的人都为他高兴,徐悲鸿想的却是下一步的行动。

一天,他要妻子搀扶他到美术学院去。廖静文告诉他医生说过不能让他出门的,更不能去学院。

徐悲鸿立即扔掉拐棍说:“听大夫的话,我出得了医院吗?我徐悲鸿是从泥巴里滚出来的,长的是装山芋的肚皮,没那么娇气!”廖静文拗不过他,只得依从。

天一亮,徐悲鸿像惯常上班前一样,起得很早,吃过早点,他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扶着妻子,一步步挪动,很费力地走着。走一段,歇一会儿,路程不远,却走了近两个小时,快9时,他跨进了熟悉的中央美术学院大门。

老传达工首先看到徐悲鸿,他忙跑上前搀扶,徐悲鸿来到绘画系的一个班里,正在做作业的学生们一下子围上来鼓掌欢迎。

徐悲鸿手扶讲台,亲切地说:“我今天是来检查教学的,同学们把最近两周的素描作业放在课桌右角,我要一一检查。”

他拄着拐棍,从一个课桌挪到另一个课桌,拿起一幅幅素描,看着看着,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最后,他回到讲坛上,拐棍捣得地板嘚嘚响,严厉地说:“千篇一律,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丝生活气息都没有,一点艺术特色也看不到,令人丧气,我们的风格哪里去了啊?”

廖静文看他激动的样子,赶忙上前去搀扶,他用力把她推开。并且让学生将几个授课的老师都叫了过来。

徐悲鸿看了他们一眼,毫不客气地说:“形式主义是泥坑,现在这种教学法,也是泥坑!无论如何,是不能用形式主义来教授我们新中国的学生的!你们看看,他们的素描画成什么样子。”

回到家里后,徐悲鸿感到疲乏极了,他躺下,片刻又艰难地爬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在自己收集收藏的数千张世界各国美术图片中,用心挑选合适的,然后动笔写说明,指出其风格和优点缺点。

他想好了,要把这些放在学院展览橱窗里,供学生学习和批判,以求有所受益。他一天天地忙碌着,终于在一个星期后,把图片和说明文放进了学院的展览橱窗。

这时,徐悲鸿才放心地说:“我们当老师的,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再见到自己的学生,都要问心无愧了。”

看着徐悲鸿忙碌的样子,廖静文总是劝他休息,但是徐悲鸿总是坚持工作,最后廖静文说如果他再不休息她就要给总理打电话了。徐悲鸿赶忙制止廖静文,这才去休息。

事实上,徐悲鸿自己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日渐不好,他嘴上回避说这些,心里却很明白,他要抓紧时间,多做些事情:关心学院的教学工作,也抓紧时间整理自己一生收藏的艺术品。

一个夜晚,他郑重其事地把廖静文叫到自己画室,指着自己抄写的艺术收藏品部分目录,叮嘱道:“静文,要是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一定要把我们这些收藏品献给国家,让它继续为祖国培养人才服务。这本是我当初收藏时的目的,用心你也是知道的……”

廖静文一时说不出话来,泪水在眼窝里打转,她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让泪水流出来,劝徐悲鸿不要胡思乱想,注意休息,好好养病,身体会好的。

在徐悲鸿身体虚弱的时候,他依旧在坚持努力作画。其中一幅《鲁迅和瞿秋白》时时牵动着他的心。

为了这幅画,徐悲鸿多次对妻子说:“鲁迅先生和瞿秋白的形象时时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他们虽然都不在人间了,但仍然活在人们心中。作为画家,我若是不能通过绘画把他俩的形象和友谊留在人间,我就食不甘味!怎奈手足不争气,拖到何年何时啊!”

妻子劝他不要着急,待身体好点再继续画。他感慨地说:“瞿秋白在上海同鲁迅合作领导文化运动,有两年时间。在那期间,瞿秋白为了逃避敌人的追捕,多次住在鲁迅家中避难,他俩一起写文章打击敌人。共同的愿望,使他俩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后来,瞿秋白不幸被捕,慷慨就义,牺牲时才36岁。”

说到这里,徐悲鸿无比感慨:“鲁迅对瞿秋白的死,以为‘哭是无益的,只好仍是有一分力,尽一分力’。1936年10月,鲁迅在病逝前夕,为亡友瞿秋白编辑了遗著《海上述林》。”

第二天晚上,徐悲鸿在灯下看着《海上述林》。廖静文把熬好的汤药端到他面前,催他快喝。他忙随手拿块镇纸压在书页上,两口喝完药水,一抹嘴唇,信心十足地说:“在我生前,一定要完成《鲁迅和瞿秋白》这幅表现珍贵友谊的画卷,这是我这个美术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责任啊!”

事实上,徐悲鸿早为这事煞费苦心了。为了画好这幅油画,他访问了瞿秋白的夫人杨之华,鲁迅的夫人许广平和胞弟周建人等。对于鲁迅和瞿秋白的衣着、身材、性格、生活习惯,以及两人在一起时的习惯动作、表情等,都分别作了详细的记录。

他于1951年4月下旬动笔作画,先后创作画稿达20张,仅头像就有10余张。最初的画稿,鲁迅坐着瞿秋白则站着。他在往画布上勾绘定稿时,把瞿秋白也画成坐着的了,有人问为何要作如此改动呢?

他解释说:“一开始打稿时,由于只是考虑到鲁迅比瞿秋白年长18岁,所以画瞿秋白站着,后来再深入一想,那样考虑是片面的,鲁迅先生如果健在,也是不会同意的。因为他俩是战友,特别在思想方面,鲁迅受到瞿秋白的影响不算小,鲁迅本人也是很尊重瞿秋白的。”

到7月中旬,徐悲鸿便用炭笔把画稿勾到长1.49米,宽1.26米的油画布上。遗憾的是,徐悲鸿因突然患脑出血住进医院,这幅油画稿和其他未定稿的画幅一样,被耽搁了下来。现在这幅创作成了徐悲鸿思虑的一大问题。

徐悲鸿大病初愈,画大幅油画的气力不够,但他并没有因此放下画笔,在关心教学之余,他大画奔马。仿佛是他生活道路上最激烈的奔驰,生命最后时刻的冲刺!

徐悲鸿还从他画的《奔马》图中,先后挑选了6幅自己看了认为满意的,送给最可爱的人——中国人民志愿军。并在一幅《奔马》画上写着这样的题词:

山河百战归民主,铲尽崎岖大道平。

同时,他还亲自写了一封信,满腔热情地写道:

5个月前,我就开始为你们画马,由于气力不够,不能使人满意;现在寄上我最近画的一幅奔马,自认为很不够好,但又怕你们久待,以后当陆续再画,挑挑好的寄给你们。

我再一次向你们说,我以能为你们服务而感到光荣。

徐悲鸿热爱战士,热爱人民,热爱共产党,热爱新中国。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把自己对共产党和新中国的深情厚谊,全部倾注在笔端,特意为毛泽东精心画了一幅《奔马》图,并在上面题写诗句:

百载沉疴终自起,首之瞻处即光明。

寓意苦难的祖国,在中国共产党为之奋斗下终于得到新生,得到解放,在毛泽东的领导下,祖国前途无限光明。他还着意挥笔写了“祝毛泽东60岁寿:言论文章放之四海皆准,功勋伟业长与日月同光”的条幅,准备在12月26日毛泽东生日时,亲手奉送给毛泽东。

1953年9月23日,徐悲鸿从早到晚开了一天会,听的是重要报告,报告人是周恩来。晚上,他参加接待一个外国代表团,这时,他感到身体不适,便退到休息室,因脑溢血复发,晕倒在沙发上,抢救无效,溘然长逝。

徐悲鸿一生节衣缩食收藏了唐、宋、元、明、清及近代著名书画家的作品1200余件,图书、画册、碑帖等1万余件。他去世后,按照他的愿望,夫人廖静文女士将他的收藏品,以及他的作品1200余件,全部捐献给国家。

1954年,位于北京市西城区新街口北大街53号的徐悲鸿故居被辟为徐悲鸿纪念馆,集中保存展出其作品,周恩来总理亲自题写“悲鸿故居”匾额。

徐悲鸿是中国杰出的画家,是中国美术史上造诣相当高的一位大师。他虽然只有58岁的人生,但他的业绩却名垂千古。

徐悲鸿的一生慷慨正义,为人忠厚,对事业执着追求,对祖国无限热爱。徐悲鸿不仅是一位划时代的、具有开拓性的杰出画家,也是一位为中国美术事业立下不朽功勋的美术教育家和爱国主义者。

无论是在日军铁蹄的践踏下,还是在国民党的黑暗统治中,徐悲鸿不畏反动派的诱逼,不为金钱所动,坚决站在祖国和人民的立场上。在革命发展的关键时刻,他忠心耿耿,挺身而出。

在艺术教育事业中,他对培植人才表现出了无比的忠诚,始终把培养后一代的任务放在首位。他发掘、培养了一批画家,对有培养前途的穷学生一向慷慨解囊,我国当代许多著名画家都曾受到过他的培养和帮助。

徐悲鸿为我国的美术事业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徐悲鸿当年曾在一赠友人的条幅中写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这也正是对他自己的高尚品格的真实写照。

徐悲鸿的一生,是艰苦的一生,奋斗的一生,爱国爱民的一生。在他的许多作品中,都写有“危亡之际”“痛感民族之不振”“忧心如焚”等词,发出他愤世嫉俗的慨叹。有不少作品的思想内容,相当深刻地表现出热爱祖国、同情人民的感情。

徐悲鸿一生创作了大量的杰出作品,为中国画的改革、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2003年,为了纪念和弘扬徐悲鸿先生对我国美术事业的巨大贡献,我国美术界设立了全国书画院系统最高美术奖项“徐悲鸿美术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