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曾国藩全书(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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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论声之辨

声与音不同。声主“张”,寻发处见;音主“敛”,寻歇处见。辨声之法,必辨喜怒哀乐;喜如折竹,怒如阴雷起地,哀如石击薄冰,乐如雪舞风前,大概以“轻清”为上。声雄者,如钟则贵,如锣则贱;声雌者,如雉鸣则贵,如蛙鸣则贱。远听声雄,近听悠扬,起若乘风,止如拍琴,上上。“大言不张唇,细言不露齿”,上也。出而不返,荒郊牛鸣;急而不达,深夜鼠嚼;或字句相联,喋喋利口;或齿喉隔断,喈喈混谈:市井之夫,何足比数?

【释解】

声和音看似密不可分,实际上差别很大,是两种不同的物质。声产生于发音器官的启动之时,是空气振动之初的状态,可以在发音器官启动的时候听到它;音产生于发音器官的闭合之时,是声在空气中传播的浑响状态,可以在发音器官闭合的时候感觉到它。辨识声的方法虽然很多,但却一定要着重从感情的喜怒哀乐中去细加鉴别。欣喜之声,宛如翠竹折断,其情致清脆而悦耳;愤怒之声,宛如平地一声雷,其情致悲愤而激烈;悲哀之声,宛如击破薄冰,其情致细碎而凄切;欢乐之声,宛如雪花在空中飘飘飞舞,其情致宁静婉转。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轻扬而清朗。如果是刚健激越的阳刚之声,那么,像钟声一样宏亮沉雄,则高贵;像锣声一样轻薄浮泛,则卑贱;如果是温润文秀的阴柔之声,那么,像鸡鸣一样清朗悠扬,就高贵;像蛙鸣一样喧嚣空洞,就卑贱。远远听去,刚健激越,充满了阳刚之气。而近处听来,却温润悠扬,而充满了阴柔之致,起的时候如乘风悄动,悦耳愉心,止的时候却如琴师拍琴,雍容自如,这乃是声中之最佳者。俗话说,“高声畅言却不大张其口,低声细语牙齿却含而不露”,这是声中较佳者。发出之后,散漫虚浮,缺乏余韵,像荒郊旷野中的孤牛之鸣;急急切切,咯咯吱吱,断续无节,像夜深人静的时候老鼠在偷吃东西;说话的时候,一句紧跟一句,语无伦次,没完没了,而且语快气促;说话的时候,口齿不清,吞吞吐吐,含含糊糊,这几种说话声,都属于市井之人的粗鄙俗陋之声,有什么值得跟以上各种声相比的地方呢?

【点评】

“声”与“音”

“声音”是一个词,一般不把它分作“声”和“音”来讲。“声”和“音”是有区别的,“声”与“音”各有所指各有侧重点,不能一概而论。

《冰鉴》认为,“声”与“音”的区别是:

人开口时发出来的空气振动产生“声”,此时空气受振动的密度大、质量高,发音器官最紧张;闭口后,余下来仍在空气中振动而产生的是“音”,此时空气振动密度已经减小,发音器官已松弛下来,是“声”传递的结果,即“声”之余韵,正如平常人们所说的“余音绕梁”。《冰鉴》用“声主‘张’,寻发处见;音主‘敛’,寻歇处见”这句话来表述这个意思。

《冰鉴》说:

“声主‘张’,寻发处见”

声是气息冲击声带、造成空气振动而成的。这一刻气息冲击力强,是突发爆破式的,空气受振频高,发音器官最紧张,因此效果强烈,听着清晰有力,是一种张扬的状态。

“音主‘敛’,寻歇处见”

声爆破产生之后,空气受振动状态持继在空中传播,由此而产生音,此时发声器官振频已经减少,发音器官也已松驰。也就是说,音是声在空中传播的状态,是声的余韵,为人们常讲的余音绕梁,荡气回肠状态。音是一种持续连环的状态。

辨声识人,古本秘笈《灵山秘叶》中有四句话,很值得我们借鉴:

察其声气,而测其度;

视其声华,而别其质;

听其声势,而观其力;

考其声情,而推其征。

这四句话中大有学问。中国古文微言大义的特点,由此可窥其一斑。以上至少讲明了这几个问题:第一,由声音中蕴含的气充沛与否,充沛的分数轻重平衡,可以测知他的气概胸襟;第二,由声音的音色音质协调悦耳与否,可以测知他的性情爱好与品德,这里重在一个“和谐”,不以悦耳动听为唯一标准;第三,由声音的势态,可以测知他的意志刚健与否,声势高壮的,其意志力必然坚强,为人坚定有力,声势虚弱的,为人软弱,少主见;第四,由声音中所包含的感情,可以测知其当下的心情状态。“如泣如诉”是一种,“如怨如慕”又是一种,“情辞慷慨,声泪俱下”又是一种,此种分类,不一而足。

古人论“声”

《相术集成》中汇集了古人论声的各种观点,它们是:

论五音

五行散而为万物。人生万物之上,声亦辨其五音。故木音嘹亮高畅,激越而和;火音焦烈躁怒,如火烈之声;金音和而不戾,润而不枯,如调簧奏曲,玉磬流音;水音圆而清,急而畅,感条达之间也。与形相养相生者,吉;与形相克相犯者,凶。

论声

夫人之有声,如钟鼓之响,器大则声宏,器小则声短。神清则气和,气和则声润深而圆畅也。神浊则气促,气促则声焦急而轻嘶也。故贵人之声多出于丹田之中,与声气相通,混然而外达。丹田者,声之根也;舌端者,声之表也。夫根深则表重,根浅则表轻。是知声发于根而见于表也。若夫清而圆,坚而亮,缓而烈,急而和,长而有力,勇而有节,大如洪钟腾韵,鼍鼓振音,小如玉水流鸣,琴徽奏曲,见其色则詖然而后动,与其言久而后应,皆贵人之相也。小人之言皆发舌端之上,促急而不达。何则?急而嘶,缓而涩,深而滞,浅而燥大,大则散,散则破,或轻重不均,嘹亮无节,或睚眦而暴,繁乱而浮;或如破锣之响,败鼓之鸣;又如寒鸦哺雏,鹅雁哽咽;或如病猿求侣,孤雁失群;细如蚯蚓发吟,狂如青鼍夜噪;有如犬之吠,如羊之鸣,皆贱薄之相也。“男有女声单贫贱,女有男声亦妨害”。然身大而声小者凶。或干湿而不齐谓之罗网声,大小不均谓之雌雄声,或先迟而后急,或先急而后迟,或声未止而气先绝,或心未举而色先变,皆贱之相也。夫神定于内,气和于外,然后可以接物非难,言有先后之叙而色亦不变也。苟神不安而意不和,则其言失先后之叙,辞色挠矣。此小人之相也。夫人禀五行之形,则气声亦配五行之象也。故土声深厚,木声高唱,火声焦烈,水声缓急,金声和润。又曰:声轻者断事无能,声破者作事无成,声浊者谋运不发,声低者鲁钝无文,清吟如涧中流水者极贵,发声溜亮自觉如瓮中之响者主五福全备之人也。

许负听声篇

声小亮高,贤贵之极,语声细嫩,必主贫寒,兼须危困。女人雄声,终身不荣,良人早殒,虚有夫名。男子雌声,妨妇多男。女声急切,妨夫一绝。

诗曰:木声高唱火声焦,和润金声最富饶,土语却如深瓮里,水声圆急又飘飘。贵人音韵出丹田,气实喉宽响又坚。贫贱不离唇舌上,一生奔走不堪言。

声大无形,托气而发。贱者浮浊,贵者清趣。太柔则靡,太刚则折。隔山相闻,圆长不缺。斯乃贵人远见风格。

声论

相中唯声最难辨。大抵只得完全清润响快,不宜焦烈沉濡,刑破短促。人大而声小者,非远器也;人小而声大者,乃良器也。又须于五行中辨论,听五声合与不合,宜以意断制,不可以言论也。略举五声正诀于后。

金声韵长清音响,远闻完润则贵,破则贱。木声韵条达,初全终散,沉重则贵,轻则贱。火声韵清烈,条畅不濡,圆润而慢则贵,焦破而急则贱。水声韵清响急,长细则贵,重浊则贱。土声韵厚重源长响亮,远闻则贵,近细则贱。论五声,又不可与形类。惟声无形,但耳听而意会,则详酌其理,然后校其吉凶,万不失一。

金声和润木音高,水音圆急火声焦,土声如居深瓮里,韵出丹田富贵饶。夜半听声,白日看形。语笑面赤,不藏事迹;语笑面黑,心性秘密。言笑淡泊,常病不乐,笑而不媚,寿短妨滞。语笑如哭,至老孤独。或缓或急。语失信,无凭据,忽见高声,语无来历,便有浮灾。轻变乡音,薄劣人。男雌声妨妇,女雄声妨夫。多言多语,似癫狂临,老少儿郎,语未出,舌先见,好说他事,及有刑伤。喉音高而闻一二里者有寿。声浊而飞散细嘎撩乱者贱。语实人无病,语言详审,不疾不徐,举止温雅,喜怒不变谓之神有余,多招禄位。语言不辨,举止仓皇,不笑似笑,不嗔似嗔,多遭凌辱。见人羞出,乃神不足,多招牢狱。

论“声”之别

《冰鉴》中说:“辨声之法,必辨喜怒哀乐。”人的喜怒哀乐,必在声音中表现出来,即使人为极力掩饰和控制,但都会不由自主地有所流露。因此,通过这种方式来观察人的内心世界,是比较可行的一种方法。

那么“喜怒哀乐”又有什么具体的表现呢?

“喜如折竹”,竹子由于它自身的韧脆质地特点,“折竹”就有哗然之势,既清脆悦耳,又自然大方,不俗不媚,有雍容之态。

“怒如阴雷起地”,阴雷起地之势,豪壮气迈,强劲有力,不暴不躁,有容涵大度之态。

“哀如击薄冰”,薄冰易碎,但破碎之音都不散不乱,也不惊扰人耳,有悲凄不堪击之像,但不峻不急,有“发乎情,止乎礼”之态。

“乐如雪舞风前”,风飘雪舞,如女子之临舞池而衣带飘飘,不胜美态,雪花飞舞之时轻而不狂不野,柔美而不淫不荡,具有轻灵飘逸的潇洒之态。

声又分“雌”“雄”。

钟响与锣鸣,都属于雄声即阳刚之声,声音粗壮,气势宏大,然而“钟”声宏亮沉雄,远响四方,余韵不绝,悦耳愉心,所以为“贵”;而“锣”声则声裂音薄,荒漫沙嘶,余韵了无,刺耳扎心,所以为“贱”。

雉鸣与蛙鸣,都必于雌声即阴柔之声,声音轻细,如旷野闻笛。然而“雉”声清越悠长,声随气动,有顿有挫,抑抑扬扬,同样悦耳动听,所以为“贵”;而“蛙”声则聒聒噪噪,喧嚣嚎叫,声气争出,外强内竭,同样刺耳扎心,所以为“贱”。

从以上可知,无论雄声还是雌声,都有贵贱之分。有的相书以雄声为贵,而以雌声为贱,笼统不细,不分清浊粗细,实为大谬。

“远听声雄”,是说其声有山谷之呼应,表明其必气魄雄伟,赋情豪放;“近听悠扬”,是说其声如笙管之婉转,表明其人必多才多艺,智慧超群;“起若乘风”,是说其声有如雄鹰之翱翔,表明其人必神采飞扬,功名大就;“止如拍琴”,是说其声如孔雀之典雅,表明其人必闲雅冲淡,雍容自如。——以上皆为“声”之最佳者,所以被作者定为“上上”。

“大言不张唇”是谨慎稳重,学识深厚,养之有素的表现;“细言若无齿”,表明其必温文尔雅、精爽简当、成熟干练。——以上为“声”之佳者,所以被作者定为“上”。

荒郊旷野,一牛孤鸣,沉闷散漫,有声无韵,粗鲁愚妄之人,其“声”大抵如此;夜深人静,群鼠偷食,声急口利,咯咯吱吱,尖头小脸之人,其“声”与此相似。至于“字句相联,喋喋利口”,足见其语无伦次,声无抑扬,其人必幼稚浅薄,无所作为;“齿喉隔断,喈喈混谈”,足见其吞吞吐吐,不知所云,其人必怯懦软弱,一事无成。——以上“声”相,当然属于下等,所以作者才不屑一顾地说:“何足比较”!

温峤识桓温

《春秋左氏传》记载鲁昭公二十八年,伯石刚生下来时,子容的母亲去告诉婆母说:“大伯母生了一个儿子!”婆母要去看望,走到厅堂时,听到伯石的声音便掉头而回,说:“是豺狼一样的声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恐怕要亡掉羊舌氏家族了!”于是没有看望伯石,而后来杨食我(即伯石)果然帮助祁盈覆灭了羊舌氏宗族;又记载,楚国司马子良生下儿子越椒,子文说:“这孩子长得虎臂熊腰,而发生的声音如同豺狼一般,如果不杀掉他,将来他一定毁掉若敖氏家族!”子文的预测后来也被证实。《晋书·桓温传》记载,桓温生下来不满一周,太原人温峤看见桓温说:“这孩子骨相奇特,容貌非常,再让哭一声看看!”等听到桓温的哭声,温峤便说到:“这真是一个英雄人物!”后来桓温果然以雄武之才专擅东晋朝政,甚至想窍取东晋的江山,这都是明显的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