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入口,丝毫不见苦涩,入腹后嘴里还弥留了一股清香,徐岳忍不住赞了一声好。那边的孟晖更是连喝
了三大碗,打了个饱嗝才算完。
大中午的难得能在这么大一棵树下凉快,几人喝着茶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然而世事无常,不知道今天几人冲撞了哪路神仙,走到哪总是伴随着麻烦。孟晖刚仰头喝了一口茶,听得
脚步声放下碗一看,迎面过来了一群人,大热天的都是坦胸露乳,有几个还一肚子黑毛。这群人手中不是
刀枪便是棍棒。
孟晖环顾左右,茶摊上没别人,除了卖茶的老头就剩下自己了。想站起来再跑,奈何两腿酸软无力,再看
边上的九儿徐岳,还是一副气定神闲,显然不准备跑了。
心想屏了两人功夫说不准就能化险为夷,若实在不行再出点银子得了,反正自己不缺钱,这么一想便又做
了回去。
这时候一行人过来了,右边一个年轻的上前两步,提了鬼头刀往桌子上一拍,嘣的一声桌子上的海碗跳起
来茶水溅了孟晖一脸,把他吓了一一个哆嗦。
“青帮砸场子,闲杂人等赶紧滚蛋。”这话听起来颇为熟悉,仔细一想原来刚在酒楼那捕快也是这么喊的
,只是身份不同罢了。
孟晖心道原来不是找自己的,可把自己吓得半死。站起身来就想走,可是拿眼一瞧,这里就剩下卖茶的老
头了。心道自己走了,这一群人欺负一个老头这可如何是好,那小斯见自家少爷犹豫,过来拉了一把却没
拉动。
孟晖向着徐岳跟九儿两人看过去,九儿冲自己笑了笑,孟晖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又不好相
问,愣愣的站那里。
那年轻人本来过来轰人就是想表现一把,不想几人不给面子。一张脸拉下来,抬脚便冲着桌子踢过来。本
意打的好,踢翻了桌子这几个人便再也坐不住。哪想到一脚踢下去,桌子纹丝不动,用力又有点大,差点
闪到腰。
这下可丢脸了,提起刀便想先砍了再说。这时候刚才打头的那人也过来了,伸了一只手轻轻一拨,便将其
推到了一边,那年轻人见没了自己事只好悻悻然退下。
那人四十来岁,原本长得还算英俊,只是左脸上谢谢的一道疤痕平增了些狠辣。只是看了几人一眼就把孟
晖吓得心惊肉跳。来人没说什么却径直去找那老头说话。
老头似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见那刀疤脸过来,端了一碗茶水递了过去,“来,喝茶。”
刀疤脸一愣,接过了碗仰头大口喝了,喝的太猛茶水顺了嘴角留到脖子上。汉子喝完用袖子在嘴上一抹:
“好茶!”兀自盯着手里的空碗感叹“可惜,以后喝不到了。”
老头好像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壮士常来,自然有的喝”,看着这刀疤脸乐呵呵的笑了笑。
刀疤脸把碗伸过去,老头又提水壶满上,这会儿刀疤脸却没急着喝,闲着的手轻轻抚摸着大树似是感叹,
回过头来对老头说道:“当真是好大一颗树,老丈,这树少说也好几百年了吧。”
老头抚了抚胡子说道:“是呀,我记得小时候我还经常爬上去玩呢。”
老头仰头看着树冠好似又到了小时候。那刀疤脸打断了老头的神思:“奉仙居现如今看上了这片空地,我
是来通知你搬走的。”
老头明白过来,但依旧没表现的多么惊讶,头摇的慢但很有力:“不搬,不搬……”
刀疤脸没从老头脸上看到丝毫的惊慌害怕,似乎有点失望,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
,老丈若是还想卖茶,我同奉仙居说说,酒楼里的茶水就有老丈你管了。”
老头哈哈笑了笑,似是对刀疤脸的嘲讽“这里是我家啊”。
刀疤脸见老头坚持,丢下一句话“不管如何,三天后不希望再看到茶摊,老丈可不要让我为难。”说完便
领着一众人走了。树下还是原来喝茶的那些人,一个也没少。
刚才徐岳暗中定住了桌子,那喽啰自然踢不动。刚才看老丈一副泰然自若,两人竟是没看透。孟晖见刀疤
脸走了,赶紧过去搀住老头道:“这位老丈,要不就报官吧。”
老头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小子一片好意,我人老了,经不起折腾了。”孟晖见老头无意,误会他怕官匪
一家,赶紧补充道:“老丈莫怕,我爹也是朝中大臣,报官后自会有办法。”
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看还在坐着的徐岳跟九儿,拉起孟晖的胳膊道:“不忙不忙,小兄弟先来听我
讲个故事吧。”
老头拉了孟晖坐到了一起,提着水壶又把茶给添满。孟晖也看出老头丝毫不担心,不明就里,也就静等老
头讲故事。
老头抿了口茶,看着树冠陷入回忆。
五百年前平远有一方姓大户,到了家主方敬德这一代上有高堂在座下有儿孙满堂好不兴旺。众儿孙都颇有
作为,唯独自己的小二子让自己非常头疼。
方敬德老年喜得一子,自是万分宠爱,请了先生取名一个云字。
方云自小便是倍受宠爱,上有哥哥姐姐哄着,下有小斯丫鬟伺候。终日无所事事,养成了一个调皮捣蛋的
性子。
方云打想事起自家后院便有一颗古树,每年春天有小人便采了树叶制茶,茶水清香甘甜,备受方府上下喜
爱,自家爹爹更是每年都备下一份送亲朋好友。
自方云七岁,方敬德便给他安排了一个老师。开始还好,但时日久了整日之乎者也那真是一个枯燥乏味,
自小散漫惯了的方云哪受得了那约束。因此每有老夫子不注意的时候,便偷偷溜到后院玩耍,这古树自也
成了方云躲藏的好地方。
方云到了十三四岁,变的更是顽皮,经常有伙同玩伴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每有乡邻找来,方母都悄悄的
给点银子打发了,虽说都是些不打紧的东西,但是品行却是错了。更甚者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赌博,这下
可把一家人愁坏了,禁令其不许出门,但方云从小上墙爬屋惯了的,哪能关的住。
方敬德看在眼里,便想着送出家去,找个名寺古刹苦行一段时日,磨一磨他的性子。这日方敬德六十大寿
,平日里方敬德仗义疏财,豪爽大方,前来祝寿的亲朋好友不胜枚举。其中有个道士,道号眀远,方敬德
清晰记得年轻那会曾一块儿游过九江,只是几十年过去了,此人样貌似是没多大的变化。也不知道明远道
士如何得知的自己寿辰。
寿宴摆在后院,等宾客坐定。众儿孙一个个都上前祝寿,等人都下去了,却单单少了小儿子方云。方敬德
正感不快,一个声音从不远的古树上传来——“都看这儿啦。”
循声望去,一个火折子哧啦一下点着,隐约看见一个身影攀附在树枝上,颤颤巍巍点着了一个灯笼。这下
看的分明。圆桌大的灯笼挂在树梢,里面蜡烛一亮映得通红,正面一个大大的寿字格外显眼。宾客都忍不
住发出一声赞叹。
“孩儿方云祝爹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树梢上方云清朗的声音在这黑夜听得那么分明。
方敬德这下可是喜坏了,这儿子总算没白疼。正想夸赞几句,但听“哎呀!”一声,树上的方云爬的过高
,大晚上一不小心踩蹭了竟是从树上直接摔下来。
众人都离得古树甚远哪来得及施救,方敬德惊得只发出一个啊字。这不过眨眼的功夫,方敬德挤开众人一
看,儿子方云正慢悠悠的爬起来,除了脸上被树脂刮破了点皮,身子骨竟一点事没有。
方敬德心神大定,这时又有一人挤上前来,却是明远。
明远拱手道:“方兄得子如此聪慧,可喜可贺。”方敬德听得别人夸赞自己儿子,自是非常高兴,赶忙回
道:“哪里哪里,犬子调皮让道长见笑了。”
明远神秘一笑,接着说道:“我观此子生性洒脱,不拘一格,今日有此一难当是与我有缘,不若便让其随
我修行吧。”
方敬德闻言一怔,原本觉得方云调皮任性,不服管教,本意想送往名寺做个外门弟子,可是今日见了方云
祝寿,又不舍起来。
正踟蹰间,方云却是恼了:“好你个臭道士,你说收徒就收徒,还没问我愿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