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前来吊唁杨老爷子的人挤满了整个杨府,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贫民百姓,杨老爷子结交广泛。徐岳跟九儿还发现了那日引路的大叔,四下都不认识,九儿也只好跟他闲扯。那大叔倒也是个健谈之人,将这扬威城近年来大大小小的事同两人说了个遍。
最让两人上心的还是画舫的事,原来那日两人登上的画舫以前并没那么景气,老鸨心地不坏,姑娘们常得她照顾,经常有姑娘使了小性得罪客人,这样一来生意越做越差,几乎不能度日。
哪知就在前两个月,船上来了一位姑娘,生的闭月羞花,琴技更是出神入化。姑娘随身还带了个落魄秀才,那秀才也颇有文采,姑娘们得他填词作曲,曲子也显出了功底。这姑娘正是欣妍,只是几天功夫,芳名便传满大街小巷。一些自诩风流的才子文客更是一窝蜂般前去听曲。
这下画舫生意日渐红火了,老鸨更是把皱纹笑开来,大小事务更是交给了下面的姑娘,自己享福玩乐去了。
昨日欣妍姑娘却是领了一个小丫鬟走了,当真是谜一样的女子。
说故事时,大叔神采飞扬,好像是他身临其境一般,看得徐岳连连摇头,不知道这里面水分多大。
过了午时,宾客,孝家俱都吃过午饭,这便要抬棺下葬了。
一时哀声大起,前面鼓手开路,金丝楠木制就的棺木八个人抬了,有行人领了孝家跟随,漫天纸钱洒下,在大街上铺了薄薄一层。宾客随行左右,时而驻足观望。
一行人满怀肃穆,慢慢出的城来,杨家祖坟在城郊不远,很快便到了。这时前面骚动,一会儿便有一名下人过来同杨大公子禀告,原来不知是谁在杨老爷子下葬的坟前摆了一颗人头。杨景平闻言急赶上前一看,那人头不是飞熊剑是谁?
当下跪地大哭,爹爹你大仇得报,当死也瞑目了。一时间哭声大作,徐岳九儿也感觉到了那浓重的悲伤。
这时的天星门却不太平了,云行雾绕,阵法大开。一行九个人架了飞梭停在半空,冲了里面喊话。
只听为首一名老者喊道,“陆宇,你当年好歹也是一耀眼人物,怎么现在缩头不出。”声音不大,却是清晰的传到了镇中,少倾便听到一个疲惫的声音传来,“了吾上人,您威名尚在我之上,怎地反入了月隐宗门墙,这日却来为难我天星门?”话音飘飘渺渺,正是天星门掌门陆宇。
那了吾上人闻言大怒:“哼,陆宇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念在往日情分,快交出你那惹祸的徒弟,我们也好有个交代,莫要让我为难。”
“了吾啊了吾,你这不是与我为难。我陆宇已经老迈,平生仅得这一位亲传弟子,万莫再来劝说。”
陆掌门一席话说完,天星门列为长老都是忙上去劝诫,那风长老天星门辈分最高,只听他道:“掌门,凡事三思后行啊,秦俊峰虽是三代弟子中翘楚,但掌门也要为天星门徒子徒孙着想啊……”
“风长老,俊峰平日被我娇纵惯了,常常出言无忌,多有开罪长老之处,我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了。”陆宇连连拱手,一副落寞颓废的样子。
那风长老闻言,自知这陆师弟是舍不得自己这徒弟,不由微微叹口气,“掌门啊掌门,我风某虽庸庸碌碌,毫无作为,但也不是那天生爱计较的人,怎会怪罪师侄呢?我这也是为天星门根基考虑啊,单单一个了吾上人,我们天星门虽是二流门派,但又怎么会怕其分毫,奈何月隐宗铲除泗水派时,十三名隐世大能一同出手,泗水派俊杰辈出,也是毫无抵抗之力啊。”见陆宇兀自沉思,又接着道“交出一个秦俊峰,我们天星门还不至于伤了根基,四代弟子也多是资质上佳之辈,星门三剑已然成为中流砥柱,不愁天星门没有出头之日啊。”
陆宇何尝不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奈何秦俊峰是自己一手调教,于心何忍啊。
这边还没说话天上了吾上人的声音又渺渺传来,“陆宇,凡事三思而后行,我实在不忍看又一个门派覆灭。秦俊峰打杀了飞熊剑,我月隐宗岂能轻易罢手。”
陆宇正想拒绝,“师傅”一名大汉从天枢殿走了出来,正是秦俊峰。“一人做事一人当,祸是我闯的,又怎能让整个天星派背这个包袱。徒儿只恨自己修为低不能抗衡月隐宗,替杨家人讨个说法,只能打杀了那飞熊剑出气。”
陆宇老泪纵横,握了自己徒弟的手久久不能说话。杨家本是受月隐宗庇佑,如今杨家出事,如不表明立场,难免让外门世家心寒。秦俊峰打杀飞熊剑以慰杨老爷子在天之灵,也是上上之举,只是自己实在不希望是自己徒儿来做。
秦俊峰从师傅那抽离了身子,转身便想死便死吧,那也不能束手待毙,正要去同了吾拼个你死我活。
“慢着,徒儿啊,为师真是愧对于你啊。此后你要潜心修行,也好得成大道,为师也就心安了。”陆宇拉了秦俊峰的手含泪说道。
秦俊峰正不知道师傅此话何意,只听师傅告声朗道:“现今天星门有三代弟子秦俊峰违逆师命,惹祸生非,今日我陆宇当众位长老之面,将其逐出天星门,此后所作所为与天星门再无任何关系。”
秦俊峰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师傅是何打算,扑腾跪地,泪下如雨。陆宇有意,飞梭之上的了吾上人自是听了个明白,自己本就无意与天星门为难,陆宇如此做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接着又是飘渺之音传来,“天星门现今掌门陆宇,管教弟子无方,无德无能,现今辞去掌门一职,掌门之位先有风无咎长老代为掌管,容后再定。”
陆宇此言一出,了吾上人微微叹息,陆宇啊陆宇,你我辉煌已成昨日,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天星门上下更是哗然,风无咎赶紧上前劝说:“陆掌门且三思啊,事关重大,容后再议吧!”
陆宇摆了摆手“风长老,你我已经垂垂老矣,现如今天星门出此变故,我实在愧对列为祖师。我意已决就不要再劝了。”
转头又对秦俊峰说道:“徒儿,为师所学已经倾囊相授,以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一会儿我自会缠住了吾,你便寻得一个时机往北去吧,找个无人之地潜心修行,来日好得成大道,你这便去吧。”说完背过身子闭目垂泪。
秦俊峰感念师傅一片苦心,跪在地上,咚咚咚给师傅磕了三个响头,道声“师傅,保重。”架起飞剑往北飞去。
秦俊峰剑光色做金黄,这边刚一发动,上面了吾上人自生感应到,忙架了飞梭去追,哪想到一道白芒夹了雷光,直往飞梭撞了上来,了吾上人一看避之不迭,全身真元施为,飞梭光芒大胜,同白芒撞到一起。
一阵金铁交鸣之音,飞梭被撞了个四分五裂,了吾上人还好,同舟其余八人修为尚低,被撞了个七荤八素。亏得了吾上人修为了得,放出一片祥云将众人接了。
这档口,陆宇早已把剑收回鞘中,御气站在空中,与了吾对视。
了吾大怒,“陆宇,你可知这么做的代价。”
“上人息怒,今次便绕过我那徒儿吧。”陆宇面色不变,淡然说道。
了吾当年也是心善之辈,见了陆宇这师徒情谊早有恻隐之心。只是如今身入月隐宗,还是要按规矩办事。这便想要再去追秦俊峰的影子,陆宇见此赶忙飞剑来拦,了吾无法,只得吩咐了几个手下追去,自己也没用法宝只挥了铁袖便同陆宇飞剑斗了起来。
又说杨老爷子下葬,棺木入土后,杨景平便要拿了飞熊剑的头摆上供桌祭拜。这时施施然走来一老道,“杨公子且慢。”
杨景平抬头一看却是飞渡。“真人,所来何事?”
飞渡真人颔首道:“人死不能复生,杨公子请节哀。”
杨景平嘿然一声,“杨家遭此变故,不正是拜你所赐?”虽知飞渡真人修为高绝,杨景平骨气还是有的。
“杨公子,令尊之事贫道深表歉意,月隐宗行事自有它的规矩,杨公子还是看开点好。”
“哼,真人此来便是羞辱我杨家的吗?”
飞渡真人摇了摇头,“杨公子此言差矣,贫道与杨府无怨无仇何来羞辱一说,只是那飞熊剑吴平也是响当当一位汉子,落得身首异处,贫道是来为其收敛首级的。”
杨景平正站了飞熊剑的头前,闻言一口闷气,抬脚便踢。飞渡真人怎忍其如此羞辱吴平,衣袖轻挥,吴平的首级便翩然落到远处。
这时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宾客,但大伙见惯了修士斗法,这点小手段反而没觉得怎样。
杨景平怒气攻心,摇摇欲倒,后面上来一位妇人扶了,却是那杨夫人。只见她横眉冷对,“道长收了首级便快离去吧,杨家不欢迎你。”说完便将相公扶到一边。
飞渡真人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包袱裹了吴平首级化作青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