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千鸟谷追踪(大自然在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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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粉眼红肋,不知它带来的是福是祸

从峡谷里刮来的风吹打着山岭。

风风火火地在前面领路的龙龙,跟在后面的林凤鹃,脑子里想的,肚子里转的,比腿脚的运转不知快了多少倍。红毛狗阿利没那么多的复杂问题,一直冲在前头。

通过开学后两周的观察,班主任王黎民老师认为:李龙龙的皮,挑在脸上,是明皮,皮得有点愣;刘早早的皮,在骨子里,是暗皮,皮得有点精……应该设法引导……还没等她想出办法时,“骨碌碌碌碌碌———粪球”的事爆发了。

王老师从国际上解决局部紧张局势的方法中,得到了启发,决定首先将李龙龙从第五排调到第二排,隔着两排课桌椅,犹如中间地带,使他和刘早早脱离接触。可是,将李龙龙调到哪张课桌、和谁同桌好呢?这时,林凤鹃的身影立即跳入王老师的脑海。

这位俊美俏丽的女学生,上课时总是聚精会神地听讲;作业本子干干净净,字迹秀丽,就像是一块绿油油的秧田横竖有致,看一眼都令人心旷神怡,感到丰收在望。更可贵的是她很文雅,喜欢静静地闪动着乌黑的眼睛,不轻易说话;但若是说出一句话来,就像是一块巨石击水,有波有澜,这使她在爱说爱笑的女学生中,显得有些孤僻。王老师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一般说来,到了中学阶段,男女学生都不愿同桌。王老师在排座位时,也有些疑虑,但想到这可能要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时,她的决心定了。

课外活动时,王老师来到了教室:“林凤鹃,我想跟你谈一件事。”

王老师又找到了李龙龙:“请你十分钟后,到办公室找我。”

李龙龙昂着头,满脸不在乎的神色。王老师刚转身,早早就眉头纠紧,歪了歪嘴:不妙,当心!

在办公室里,王老师把林凤鹃拉在身旁坐下,说:“校有校风,班有班风,学生的天职是搞好学习。我希望能建立一个有良好学习风气的集体。可是,开学以来,李龙龙和刘早早坐在一起,已影响到正常的教学秩序,干扰了大家的学习。从小学鉴定看,你一直是优秀的学生。我信任你,希望你能为集体作出贡献,帮助后进的同学。从明天起,李龙龙和你坐一起,你多帮助他。有什么问题,随时向我汇报,我相信你一定能接受这个任务。”

林凤鹃只是用眼睛看着老师的脸,好像那是一张很难看懂的画,直到王老师脸上涨起一片红云。

“老师,我的第四份检讨不都交了吗?”李龙龙大大咧咧地进来了。

王老师没想到十分钟这样快,只好说:“那是纸面上的,能不能遵守纪律、做一个好学生,现在就看你的实际行动了。”

“那就看呗!”

“好!有这样的态度就好!从明天起,你和林凤鹃坐一起,她会帮助你的。”为了使双方都明白,王老师又说,“林凤鹃,李龙龙再不遵守纪律,我就要找你负责啊!”

林凤鹃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李龙龙将脖子一拧。王老师还没等他抗议,就做了个坚决的手势说:“你要有意见,我再和你爸爸、妈妈商量一下,请家长来学校帮助你。”

李龙龙最怕这一招。爸爸平时虽温和,但发起火来也怕人。妈妈不会声严色厉训斥他,但一定会气得唉声叹气的,好几天都没精打采,这是他最害怕的。这个大大咧咧、粗线条的儿子,对妈妈特别亲。妈妈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他都很敏感。更何况还要产生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譬如没收气枪啦,限定在外面的时间啦……那么,关于观察鸟类生活、寻找红嘴玉的计划……一切都泡汤了。他眼睛看着房顶,用他特有的大喉咙说:“随便!”

说完就走出去了。早早正在学校门口等他。一路上,龙龙又气又恼,大声嚷嚷:“这是成心捏酸筋,咱才不怕哩!”

早早眯着个小眼,笑了:“嘻嘻,王老师疼你哩,特意给你找个擦鼻涕的小保姆!”

“去、去、去!你还笑,真不讲交情,不想正经点子。”龙龙举起拳头就要捶他。

“打吧!咱正有个好主意,要是一拳捶跑了,那才省得咱麻烦哩!”

“快讲。”龙龙放下了拳头。

早早转悠了几下小眼睛,说:“这是对全班同学的警告:李龙龙就是样子,你们还敢不遵守纪律?她是新老师,想树威信。压不住你,还想带好这个班?”

这真让早早的小聪明说上了。王黎民热爱教师工作,几年前,当家里听说她报考师范学院时,没有一个不反对,举出的理由总有一百条,可是,她不是轻易能被说服的人。她从自己那么多年渴望读书,而又无法得到读书的机会中,认识到作为教师的幸福和责任。更何况,当时还有一位忠实的支持者哩!不过,他不是她家的成员。以后,甚至连他也销声匿迹了……毕业后,她原想留在城市,但却分配到偏僻的山区。她先是思想不通,后来转而一想,一定要干出成绩来。

于是她怀抱宏大志愿来到了仙源中学。没想到,排座位的疏忽,使她带的班级在全校闻名了。她听到了警钟,为了镇住这些皮猴子,她要给龙龙一点厉害看看。

“那……那……”龙龙觉得问题是有些严重,可又觉得挺委屈的,“爱鸟也犯法?”

“谁说的?”早早的嘴一撇,“干啥事都让人捧着,有啥滋味?达尔文、爱因斯坦、爱迪生……大科学家开头时,谁承认?还有人认为陈景润是疯子哩!”

“对,还是你爷爷讲得好:人不挨骂,不能长大。”

“唔,这就不是脓包,是龙龙了。男子汉,总得有骨气嘛!咋也不能被个黄毛丫头吓倒、跌了相!”

话是这么讲,龙龙心里可在想:现在王老师是把个女学生推到第一线,这些小丫头们会哭、会闹,还会胡搅蛮缠,不好对付。

早早看龙龙还是茫然的样子,就把嘴凑到他耳朵上,叽叽咕咕了一阵子。只见龙龙拍手叫好,乐得又蹦又跳。

第二天,直到上课时,李龙龙才坐到位子上。老师讲课了,但有些同学的视线常常射过来,也有故意擤响鼻子的、歪嘴耸肩的。这一切,林凤鹃都像没有看到,仍然端端正正地坐着。李龙龙呢?可不像开学第一天了。现在谁扯眼吊线,他也吊线扯眼;谁歪嘴,他也歪嘴,针锋相对,一一还击。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铃响。刘早早悄悄地来到龙龙桌前:“龙龙,今早你看到那两只喜鹊打架了?”

“不就在那棵水杨树上的喜鹊窝里吗?”

“对呀!你知道为啥事?”

“那一只侵犯了人家的边界,还没命地叫,结果被打得头破血流。”

“唔,有意思。这说明最好是谁也别惹谁。”

林凤鹃再憨,也能听出弦外之音。

两个小伙伴对林凤鹃一点也不了解,但一想老师挑中了她,不是个“老人精”,也是个“放屁虫”,所以他们决定还是先“警告”为好,若是不买账,再想办法。早早又问:“喂,你最讨厌什么鸟?”

“乌鸦!”龙龙说。

“它惹你了?”

“我最讨厌它呱呱地叫,净说人坏话。”

“它不怕你讨厌呢!”

“我有气枪呀!”

这简直是寓言了,寓意是明白无误的。令两个小伙伴失望的是,林凤鹃毫无反应,像个聋子。

当天下午课外活动,王老师把李龙龙、刘早早找去了,她一个劲地追问“喜鹊”和“乌鸦”是啥意思?

以后的几天,一场反击战又悄悄展开了。

学校的课桌桌面是活动的。掀开桌面是两个放书包的桌肚,每人一个。上课时,龙龙不打招呼,“噔”的一下掀桌面拿橡皮,林凤鹃默默地从地下拾起书。刚要记笔记,龙龙又“噔”的一下掀桌拿笔记本,林凤鹃被吓了一跳,可是,她对有意找麻烦的龙龙看也不看一眼。龙龙心里乐了。

有两三次,林凤鹃未能完成课堂作业,只好在课间休息时趴到窗台上做。那天王老师提前十分钟结束了讲课,接着检查课堂笔记本。李龙龙把词语和解释都记下了。林凤鹃的本子上有三个词未记下,而且还有一大滴墨水。王老师很奇怪,问是怎么回事。林凤鹃只是站着,低着头,忍受着同学们投来的目光,一声不响。王老师希望今天水落石出,解决李龙龙的问题,于是,一个劲地追问,眼看抵不过去,林凤鹃开口了:

“没记得下来。墨水是不当心滴下的。”

龙龙的心放下来了。真悬!可是,他立即又感到有种苦味爬上了心头。

是的,任你怎样找麻烦,林凤鹃就是不争不吵,连眼角也不扫一下你,似乎旁边根本就不存在一个叫李龙龙的人。这可叫李龙龙受不了了,感到被轻视的屈辱,于是,他调换了一种手法,装出各种各样的怪相,做出各种各样滑稽的动作,想引林凤鹃发笑。可是,林凤鹃的脸仍像秋天的水,平静无澜。

早早也没招了,一天比一天更加惶惑起来,不知林凤鹃究竟是红脸还是白脸?

这天,王老师一段课文没讲完,发现李龙龙掀了四次桌面,于是,走到李龙龙跟前,要他把桌子打开。李龙龙并不动手。她又叫林凤鹃打开,林凤鹃也只是站着。她生气了,亲自动手掀桌子。李龙龙却啪的一下关牢,还用手按着。王老师更来气,硬是掀开一道缝。正弯腰偏头看,几个影子已扑到脸上,还撩了一下,吓得她往后一仰……几只小鸟早已拍翅飞了出来。

教室立即炸开了锅,脚步声、喊叫声、关玻璃窗声、桌椅碰撞声……乱成了一锅粥。

然而,李龙龙却没去捉鸟,他被身旁发生的奇迹震惊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林凤鹃笑了,还像个顽皮的孩子,几次钻到桌子下面逮鸟……“粉眼。”声音轻得像是微风吹来。

“肋下栗红。”

龙龙的话一出口,脸涨得通红。他后悔答出这句话。因为,他明明听到是林凤鹃先说出了“粉眼”。

鸟被捉住了。有的孩子嚷着要处死它。狼狈而又尴尬的王老师,头脑还清醒,淡淡地说了声:

“放掉!”

小鸟飞到了窗外,绿莹莹的羽毛在蓝天里闪了几下就消失了。

这鸟是怎么进入桌内的呢?

四天前的傍晚,早早找到了龙龙,眨着神采的小眼睛,说他发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小鸟。龙龙跟着跑出去看,树上确实停了十几只粉眼眶、黄胸、白肚、绿翅膀的小鸟。龙龙认出来了,但鹰翅眉却扫兴地往下一耷拉:

“不就是你说的粉眼鸟吗?也不是今天才飞来的。咱还以为是来了九头鸟哩!”

“粉眼是粉眼,可你再瞧瞧,真的和咱们过去看到的一样?翅膀下的肋下是什么颜色?”早早有条有理地引出要害。

“哎呀,红的,栗红的肋,以前见过的都是灰土土的。它啥时飞来的?”

“咱今天头次见,来了一大群。”早早又想了想,“为什么它的肋下是红的?比那种粉眼漂亮得多?是从哪里飞来的?”

“咱去拿枪,采它一只吧!同意吗?”龙龙不等早早表态,就飞一样跑走了。

枪拿来了。鸟也不大怕人。可是,射了四五枪,一只也没有打下来。粉眼鸟原本就小巧玲珑,比麻雀都小;又活泼,总在高枝上跳来跳去,更为瞄准增加了困难。早早也试了两下,还是放空。一直到天快黑,还是两手空空。

这下,连早早也着急了,拿下眼镜,不断地擦着……根据他的观察,这种鸟是过路的,不像要在这儿久住。打过路鸟,错过了时间,就只好等来年了。

龙龙说:

“算了吧,只好随它去。咱们既没有天罗,也没有地网,留不住也请不来。”

早早把眼镜往鼻子上一架,抬起了脸:

“有了。咱幺叔说过,逮小鸟除了网,还可以粘……”

“是用糨糊,还是糍粑饭?”龙龙嘲笑起来。

“把话听完嘛!用桐油熬,熬得比胶还要黏,咱见过。”

山区里的桐油不难找。两个人躲着人忙活了半天,终于把桐油熬好了。早早找来了树枝。关于该把树枝扎成什么形状,龙龙说,模仿小树的样子。早早说,根据他观察,粉眼喜欢歇在横枝上。争到最后,只好各人扎了一个。早早扎的是“干”字形,龙龙扎的是“丫”字形。涂上熬好的桐油,看看小鸟究竟喜欢落到哪个上面。

当他们看到五只小鸟使劲拍翅膀也飞不走时,心里乐得比打翻了蜜罐子还甜。有的连翅膀也被粘住,正在起飞的姿势,特别好看。

早早扎的“干”字形枝的横木上,粘到了四只。龙龙扎的“丫”字形枝上,只粘到一只。龙龙不服气,以为是早早玩了花招。这个小粉眼为啥喜欢落在横木上呢?横木就那样香?是树就可落,难道连个树还要分横枝、斜枝、树顶、树下?

为了进一步观察、研究,于是龙龙把小鸟带进了学校。

粉眼鸟给龙龙带来的灾难,是可以想见的。不寻常的是,王老师先批评林凤鹃,问她为什么没管好龙龙,为什么看到龙龙上课时玩鸟也不报告?

龙龙感到浑身发燥,这比自己挨批评还要难受。

林凤鹃平静地站着,既不争辩,也不说明。

王老师只好把连珠炮猛烈地向龙龙射来:

“为什么又不遵守纪律?你的保证哪里去了?像话吗?”

“为什么把鸟带到学校?”

“为什么上课又不专心听讲?”

憋了半天,龙龙只是嗫嗫嚅嚅地说:

“我想观察它怎么……”

龙龙感到了林凤鹃投来的目光,不是批评,也不是轻视,倒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第一次觉得有这样一位同学存在。

王老师不愿再听他讲下去: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课外时间,你看蚂蚁上树我都不管。我只要你遵守纪律,搞好学习。一个学生,连最基本的学习任务都完不成,还好意思说什么‘想呀想’的!你成天迷着鸟,鸟在天上飞,你能长出翅膀飞?”

王老师希望林凤鹃成为她得力的助手,最少能有助于解决目前的僵局,说:

“林凤鹃,你说呢?”

“咱也喜欢小鸟,在教室里也参加了捉鸟。”声音不大,但语气是坚决的。

这就像个响雷炸在王老师的头顶。她瞪着眼、张着嘴,只觉得头脑嗡嗡地响。她原来是要建立一条防线,没想到防线却从内部豁了个大口子。

对早早和龙龙来说,林凤鹃简直像是个谜一样;现在对王老师说来,也是如此。

……阿利兴奋地踏着快步,扭过头来,喷起鼻子。龙龙惊醒了。

“快!前头就是!”

林凤鹃的脚步不由得慢了。龙龙回头,看到汗珠在她绯红的脸上闪光,也明白了她的惶惑,于是赶快说:

“野……人……大黑……猴……包围了早早。”

“阿利,上!”

看到红毛狗像箭一般射出,林凤鹃迅即从背后抽出柴刀,叭叭砍了两根大棍,给了龙龙一根:

“冲!”

狗的吠叫中,夹杂着猴群的哇哇声。

“冲呀!”龙龙扯着喉咙大叫。

森林里震荡着猴鸣狗吠,一片愤怒的喧嚣、狂吼。

“林———凤———鹃!龙———龙!”是早早在呼喊。

早早的呼喊,顿使两人勇气倍增,奋勇地向前冲锋。

林凤鹃一马当先,直扑黑猴盘踞的大树,又敲又喊;龙龙心里有恨,更是凶猛无比……阿利的突然出现,引起猴群一阵骚动,它们纷纷跳到树上,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牙齿狂叫。敏捷蹿跳的阿利,终于使猴群开始撤退,但还有几只老谋深算的依然赖着不走。

正在这时,两位小英雄威武地冲来了。早早也趁势从里面砸起石头,猴儿们吃不住了。

“早早!”

龙龙兴奋地喊着,张开手臂跑着……是的,是早早。他那精灵的小眼睛里洋溢着欢笑,笑得那样舒心。

到了面前,龙龙却不好意思去拥抱伙伴,只是在他肩上轻轻擂了一拳。

林凤鹃却一把拉住早早的手,把他上下前后都打量了一番:发现除了衣服被扯破几处、脸上有点轻伤外,一切都好好的,这才舒了口气,站到了一边。

早早眯着小眼睛说:

“咱一见阿利,就知是你俩来了。”

“阿利呢?”龙龙来不及问他是怎么认识阿利的,只拣紧急的问。

早早说:

“阿利真勇敢,来了就冲锋,根本不在乎猴子多少。猴子也不示弱,哇哇叫着抵挡。直到你们冲来,它们才慌忙撤退,那个阵势,才威风哩!呼的一声全都跳到地上,撒腿就跑。阿利箭一样扑上去就咬。猴子见势不妙,赶快再蹿到树上。阿利根本不放松,只是跟后撵,这不知撵哪里去了。”

“那只刚生下的小猴呢?”龙龙想傻点子了。

“还等你呢?早让老猴———”早早挺滑稽地把手往肚子上一抱,“抱走了。”

林凤鹃对着阿利追击的方向,大声喊着:

“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