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千鸟谷追踪(大自然在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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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进退赤沙冈,雾中遭遇龟板豹

电报是王陵阳教授发来的,通告了两天前木塔收购站收到一只脚脖上带有紫色尼龙带的相思鸟。据捕鸟人回忆,可能是三天前捕到的。他们的网场,设在距收购站二十里的羊尾河一带。

这不啻是大年初一的开门炮,响得人心里喜洋洋,春风荡漾,焕然一新。

龙龙和早早,感激地看着凤鹃,但凤鹃却低下了头。凤鹃怕听到别人对她的称赞,尤其是当事实证明在争论中她是正确的一方时,因为那意味着对别人的批评。龙龙见此情形,也低下头去,那是一种愧疚的感觉,他想起了为放鸟时的争论。王黎民看着三位学生的表情,感到了他们水晶一般的心灵。

只有赵青河一边夸奖他们仨,一边忙着铺开地图。羊尾河是阊江上游的一条支流,再由木塔那边的距离判断,不难确定地点。若是按现在的速度,还要在四天后才能到达那里,若是轻装直插,一天足够了。赵青河和大家商量,决定在捕鸟人前面5千多米的地方寻找适合的地点设网场,以避免干扰。

这不仅为他们争取了可贵的三天时间,而且根据释放的日期,很快就估算出了相思鸟迁徙中每天飞行的平均距离,互相参照,修正了这两天来观察所得的一些资料。

所有这些,都出乎三个孩子原来的意料,也带来了意料不到的喜悦。

赵青河还说,凤鹃外婆在燕子脚脖上缀红布,实际上是很古老的习俗,也是群众保护益鸟、标志以识的朴素的做法。龙龙说:“这是今天环志的老祖宗。”

下午四点左右,队伍来到了赤沙冈。

赤沙冈上覆盖着常绿阔叶林,乔木稀疏,灌木茂密。灌木中尤以茶树兴旺,油绿肥大的树冠上,顶着大朵大朵洁白的茶花,嘟噜着嘴的花蕾,看一眼,都让人心里爱得慌。

山冈上是一色的赤色沙子,山体如条游龙似的从东北而来,伸向东南,龙头一展,成了块伸出去的半岛式的小岭。岭下是百多米宽的山谷,和对面的九郎庙遥遥相望。经过凤鹃和王黎民的一路辛勤工作,他们已掌握了这种林相,是相思鸟迁徙途中,典型的临时栖留地———龙龙叫它“旅馆”。

早早只“笛笛”几声,灌木丛中的相思鸟,已用三声一度的鸣叫,响响亮亮地回应了他的呼唤。

傍晚五点左右,龙龙和赵青河埋伏到临谷的岭下。自从龙龙发现相思鸟有沙浴、水浴的习惯,推测出它们在中午也有休息的时间后,在桂花坞的统计数字,以及沿途的考察,不仅证实这个推测是对的,而且已基本上把它们每天的日程表摸清:

早、中、晚各有一次飞行高潮,天亮起飞,九十点钟后,活动较少;下午一点左右,继续飞行;约摸三点前后,活动减少,直到傍晚时再飞,寻找合适的留宿地。飞行高潮中,不断停下觅食;飞行活动减少时,主要是觅食。中午十二点前后,确有一段时间是处于休息和沙浴、水浴,并兼有饮水。

这使早早有些奇怪:为什么大雁、天鹅不是这样?赵青河说:这是由于鸟类体形和消耗能量的比例所决定的,它们之间有个常数。小型鸟体重小,消耗能量多,特别是在迁徙途中,这就需要不断地补充食物……埋伏的时间不长,就听到树丛中响起带有特殊韵味的呼呼声,接着见到鸟群从头顶飞过。现在的相思鸟,已不是桂花坞山口见到的二三十只一小群,一般都在五六十只,大群的百只以上。很显然,是迁徙的途中扩大了队伍。

从飞翔的姿势和鸟群的阵势,很清楚地看到阵营比较严密。几个鸟群都是成锥形向前飞行(他们曾绘了好几张图,后来带到庐城,有位研究空气动力学的教授看了,认为这些队形,充分利用了空气动力学上的一些理论,使它们飞行时速度快,且省力)。

赵青河对龙龙说:“注意到了吧,群体是跟随最前面的那只鸟行动。它高,鸟群随即升高;它向左拐,鸟群马上紧跟。这再一次证明几天来的观察分析,是合乎实际情况的。如果有头鸟……”

“鸟王!”龙龙加以纠正,他喜欢用这个头衔。

“或者像你们说的鸟王,那么,它就应该是的。现在就靠你来印证:它究竟是不是女王了。有把握吗?”

难怪他一直要咱练习用气枪射击飞行中的鸟哩!霰弹一打一大片,断定不了是哪只。龙龙把两道鹰翅眉生动地展了展,沉着地说:“你指哪只,咱打哪只。你尽管注意鸟的飘落点吧!”

“有你这股说话的沉稳劲,一定成功。”赵青河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听到相思鸟起飞的声音,立即说,“预备———打那只最前面的!”

“扑通”一声,鸟已飘下。

鸟群立即乱了阵营,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飞行,只是他们已看不清是否有另一只鸟,填补了空出的领航位置……赵青河两眼盯着落处的物标一会儿,然后才跑去捡。

若不是有了上次的经验,非把这只鸟当成雄鸟不可。它的头羽、喙锋、翅斑、胸羽,无一不和雄鸟一样,但翻开尾梢黑羽,就暴露出了它的真面目:雌鸟,老年雌鸟。

连续六次射击,共获得五只头鸟。

早早一见他俩胜利归来,立即迎上去夺过标本看,笑吟吟地说:“清一色,全是‘老祖母’。”

绿眼蚂蚱蹦了,红眼蚂蚱还能不蹬腿?

“老祖母领头,带着儿子、孙子、孙子的儿子、儿子的孙子,灰头蹦子,蹦头灰子……嘀里打挂走娘家啦!”

那副打锣卖糖耍猴相,逗得凤鹃怎么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王黎民笑得直摇头。凤鹃想和早早打趣龙龙,故意说:“早早,你研究过没有。相思鸟的尿和灶马尿,功用有何不同?”

早早不笑不恼地说:

“相思鸟的尿的功用,只要咱们龙龙说说体会就行了,他刚才那副形态就是它的效力。它们两个功用有什么不同……嗨,简单,和你凤鹃刚才的形态一比较就出来了……”

凤鹃和龙龙还饶得了早早?可早早只一扭腰,就把正在沉思的赵青河推到前面当了盾牌……赵青河说:“有劲留着搭山棚。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勘察后,决定将网场设在岭头靠山谷的一边,因为相思鸟到这里一定得起飞,越过谷地,到达对面的九郎庙。

山棚刚搭好,凤鹃和王黎民就踏着暮色回来了,报告有十几群相思鸟落在岭上留宿。

四点多钟,赵青河准时醒来。

刚掀开草帘,一股白气扑了进来,他以为是溶溶的月色,又揉了揉眼,才走了出来,却一下像掉进了棉垛里,四周是茫茫一片混沌!乳白的水汽如帏如幕,遮掩了绿的树、青的山。秋雾不像夏雾那样飞卷翻腾,也不像春雾那样浓淡交错,层出不穷,它只是静静地、悄悄地弥漫着。

龙龙还在扣衣服,就抱怨开了,这么多天,一直是晴朗的好天,偏偏到捕鸟时作怪起来。赵青河顾虑大雾是连绵秋雨的前奏,心里着急,只是催促大家赶快行动。

网下好了,天也亮了。早早一学舌,灌木丛中的鸟就呼应,总算一切正常。

赵青河发出了信号,五个人围成了弧形包围圈开始收缩,大家手中的竹竿打得枝叶哗哗响,还一边吆喝着。等到距离网只有二十来米时,赵青河一个吆喝起,连天的呐喊冲锋声震荡山岭,惊得鸟群扑棱棱地飞起……鸟群一改平时起飞的常规,腾的一下升入高空。

接着是一片嘈杂声:有惊呼,有失望,有欢叫……龙龙又粗又大的喉咙压过了一切:“野兽!”

浓雾使一切都白茫茫的,谁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快捉鸟!”

赵青河威严的喊声,总算稳住了阵脚,早早、凤鹃追着龙龙向网口扑去。

一阵忙乱过去,王黎民松了口气,轻轻拍着胸口,说:“哎呀,吓得我腿都提不起,真以为撵出个豹子、老虎出来……”

话未落音,只听龙龙在网那头的雾中叫道:“还不快来!”

王黎民一惊,却见早早从面前蹿了过去。

嗨!真有他的,连网抱住的竟是一只兔子。这个倒霉蛋,为啥糊里糊涂撞到了鸟网上?

凤鹃和王黎民被闹得哭笑不得,但还是被这桩奇事吸引了过去,更何况那只兔子的红眼是那样可爱哩!

轰鸟时,赵青河只是紧盯着鸟群和网口,但竹竿落处蹦出的野物,并未逃过他的视线,从它那形态和跳跃的姿势,已估摸出不是什么凶险的玩意儿。更何况,看到鸟群越过网纲,他已见到网里有几只鸟……当龙龙他们抱着兔子往这边走来,看到赵青河愣愣地立在那里时,谁也没敢多说话。

是的,这一网总算捕到了七只鸟,但若是按研究课题的要求。捕捉整个的群体或它的大多数,却是失败。

这又是什么原因?

好不容易等了两小时,才又有一群鸟从灌木丛中跳跃着进入了网场。哄赶的结果,鸟群仍然是受惊起飞,立即腾入高空,越过网纲,只捕到四只。

一丝的风都没有,雾还是浓浓地罩着山岭。赵青河没见到一群自然起飞的鸟,而且还感觉到有些异样,可一时又说不清楚,他将问题提给了大家。

撞网的兔子倒是立了功,浓雾是造成它被捕的原因;浓雾大约也是鸟群一起飞就腾空、爬高的原因,它看不清方向,只好尽量飞高,就像飞机驾驶员总是努力在云层上飞行。赵青河认为这个结论是正确的。

既然浓雾扰乱了原来的计划,早早和龙龙仍去干老行当:诱鸟和扣鸟,同时观察相思鸟在雾天的活动。

这一着倒是走对了,不大起飞的鸟,更容易受到诱惑或失足。

开头的收获很可观,但也有倒霉的时候。十点钟去取鸟时,转笼一个门闸未落,马尾扣上更是空的。两人有些丧气,重新调整了转笼和鸟扣的位置,第二次去取时,仍然还是空的。两人沉不住气了,自从追踪相思鸟以来,还从来没有碰到这样背时的事!

雾还是浓浓地笼罩着山山水水,风还是一丝不刮。

早早半天不吭声,只是在想心思;龙龙的鹰翅眉半天才扇动一下。早早忽然蹲到地上,学着相思鸟三声一度地叫着。龙龙说:“鸟头方向不是早就找好了吗?”

早早只是学着鸟儿的鸣叫,不再做声。放转笼和马尾扣子的窍门,是要找到头鸟带领群体前进的方向,然后拦头。在桂花坞时,就只有迎着鸟头方向的一面,有鸟进入笼中。

鸟群回应早早的呼唤了,但是,早早并未停止撮唇弄舌,仍然三声一度地叫着。叫着、听着、走着、看着,看着、走着、听着、叫着,他发现了从未见到过的情景:鸟群一改常规,队形紊乱,左闪右突,甚至徘徊和迂回……他把这种只是感觉到,但尚不能用语言明确说出的、模模糊糊的想法,告诉了龙龙。龙龙也连忙去看,印象是相似的。他想起几次遭遇野兽的事:“别是赤沙冈上埋伏了豹二爷、虎大爷?膻骚味逼得鸟儿也乱了套!”

“唔!早上你撵起了一只兔子……这鬼雾……黑煞冈……难保不藏着……”

早早也拿不定主意了。两人跑去找赵青河,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想法,才知赵青河也发现了不正常情况。他向王黎民、凤鹃打了招呼,要她们提高警惕,带着阿利,不要离开网口,就和早早、龙龙分头去追踪鸟群,查明原因。

走了一段路,早早心里闪了个念头,又急急折回,将转笼、马尾扣调换了方向。

赵叔叔和龙龙的身影早已被雾遮掩。早早转入正北,向分给自己的路线走去。大雾使早早更多了层麻烦:一会儿就得取下眼镜擦拭,要不水汽就蒙得什么也看不清,这使他格外小心。真是越怕出鬼,越有鬼。雾蒙蒙中,几声似扑腾,夹着鬼嘶一样的尖溜溜的叫声,把早早吓得每根汗毛都竖起了。

当他凝神侧耳好一会儿,沉静却又像混沌的雾。

“吼———”

一声猛兽的低吼,犹如惊雷击顶。

距离是这样近,声音是这样震耳。

早早吓得跳了起来,以为在浓雾中一头误撞到那家伙的头上……他的手不自觉地往肩上伸去,抓了个空,才想起没带枪。

一切又沉静了下来,静得出奇,整个山野,只有浓浓的雾在眼前无声无息地流淌……他想喊龙龙,虽然不见他的身影,但他应该在的位置是清楚的,只要往那方向喊一声,保准有人答应。可刚才听到的究竟是什么怪物?别闹笑话。

早早毕竟心眼多,他向那个方向投了块石头。嗨,鬼嘶声,带有种空洞的扑腾声又出现了。虽然仍未听清是什么样东西叫,但方向摸准了:隐隐约约似是树林里传出的。他轻走两步,不错,全是高大的乔木,山势也变了,陡峭起来,他决心悄悄地接近……“谁?站住!”

喊声像根棒槌砸来。早早更觉蹊跷,闪往旁边石岩,紧盯着喊声传来的方向。眼睛都瞅酸了,却仍然只有不飘不荡的雾、沉重的可怕的沉默。

他正想挪步却猛地一回头,感到身后有了异样,气得上去就是一拳!

“哈哈!小把戏不谢咱,倒用拳头当见面礼!这是哪个老师调教出来的?”

“你装神弄鬼地吓人,咋不让豹二爷把你叼去?”

“嘿嘿,咱以为哪个缺德鬼趁着雾天来抢口。谁知是你哩!啧啧啧,要不,说啥也得找顶八抬大轿接驾!”

“你吹也舍不得力气!能把雾吹散,太阳吹来,还值价。”早早拿腔拿调地说,“四不像走运,两天后分晓;四不像遭殃,四天后……”

张财宝仰脸哈哈大笑,充满诡谲:“小把戏,别净出咱洋相!天灵灵、地灵灵,打锣开场吧,今儿老把戏要玩一套给你小把戏看看,要不……来,闭着眼,跟咱走,谁偷着睁眼是小狗!”

老豹子哗啦扑来,黄麂尖溜溜长嘶鬼叫,早早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小把戏,你就这大胆?不要紧,笼是栎树钉的,撞不开哩!放在另一格的黄麂,诱它上了笼。这仇还不深?没奈何咫尺天涯啊!你怕啥?把心吞到肚里吧!”

豹子身上深褐色花纹,活似龟壳,只不过是一张皮。纵然有龟壳的坚甲,它也绝不会把头缩进去,你瞅瞅它那双眼吧,在大白天都幽深幽深的、虎视眈眈的!

原来,这头龟板豹吃掉四不像后,又碰上了一群小石猴。大约是厌恶了那种陆地追踪,四不像是跳崖过涧的里手,专喜选那嶙峋的鬼道。碰到了能施展看家的解数更感新鲜,它在树上展开了追逐。

饱餐了猴肉以后,更是不服从安排。张财宝只好忍着辛苦跟在后面追。直到昨天下半夜,在雾天中饿得团团转,经不住黄麂一声一声叫,龟板豹馋得淌口水,才在快天亮时上了笼。张财宝想马上运走,又怕龟板豹性急,要撞成脑震荡,或者饿坏,因而打了只野鸡丢进去,人在远处看着。

早早说了为什么到了这里,张财宝一拍大腿,说:“险些忘了。那天在桂花坞,碰到你们师徒,咱也留意起红嘴玉的事。前儿在榧子岭那边,遇到捕鸟的正收网。问做什么,说是他们年年在那设网场,捕从九花山来的鸟,收成不错。谁知今年在哪,只捉到西北风。一查,是那场的林子被砍光了,成了不毛冈,存不住鸟;鸟改道,往赤沙冈这边来了,咱还说让人捎个信给你们老师……”

“你别走,咱去喊赵叔叔!”

到了放转笼和马尾扣的地方,早早忍不住瞅了瞅,见两处都有了结果,才一溜烟去找赵青河他们。

赵青河听早早说了后,感到很有道理:不是一群鸟,都互有排斥性,更何况是两处不同栖息地来的鸟群呢?这和观察到的情况有一致性。看来,捕鸟人经过多年的积累,自有一套“识鸟经”。

但是,千鸟谷的相思鸟和九花山的相思鸟,还能有明显的不同?是两个亚种?这倒是冒出了新问题。

张财宝不愧是个优秀猎人,没被赵青河提出的问题难倒,有根有蔓地说:

“听说九花山山势和咱紫云山长相不一样。那儿鸟的嘴也红,胸也黄,翅膀上也有块是红色的。只是,它整个儿的毛色显得暗,没咱紫云山的鲜,没咱紫云山的亮……你没听人说过?老赵,在所有红嘴玉中,咱紫云山的是上品,花鸟公司一听说,根本不挑肥拣瘦,统统收下呀!”

赵青河心里顿时豁然开朗,是的,外贸部门介绍过紫云山的相思鸟在国际上很有信誉,极受欢迎,但他从未问过被称之为“上品”的原因何在。

早早已将诱来的鸟提来。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哎呀!真的有两种羽色的相思鸟哩!在暗淡的羽毛衬托下,更显出另一种鲜艳夺目。若不是被提醒,不经意间,还真容易打了马虎眼!

“嗯哼!鸟在清晨鸣叫次序和气候、亮度有关系。赵叔叔,你还说过羽毛的颜色和光照有关系嘛!是这个道理哩!九花山能和千鸟谷每年的日照时间一样?干吗不兴它们羽毛颜色有差别?早早就比咱皮肤白,干吗不兴鸟也有俊丑?”

龙龙那副脸红脖子粗、要找人吵架的样子,逗得大家都笑了。

说话间,凤鹃和王黎民都来了,她们兴致勃勃地去看用笼关到的龟板豹。进山以来,王黎民真是大开了眼界,见的、想的,都异常新鲜,甚至在心底萌生出隐隐的冲动:写篇几个孩子去鸟类王国探险的故事。

张财宝得意非凡,宏论滔滔不绝:“算你们有眼福,这才叫野兽!动物园的那些牲口算啥?咱看看都伤心,全是些喘着口气儿、还能走动的死牲口。失去威风了!人没精神,空活;兽没野性,山林还有什么味?动物园的牲口放到山里来,咱都没眼角瞧它!”

龙龙听得像小鸡啄米那样,只有点头的份儿。

凤鹃却忙着打听榧子岭植被遭受破坏的情况。

赵青河却有更重要的事,多亏及时发现了问题,否则,还不知要过几天才能明白!他心里暗暗责备自己,深有感触地说:“这是又一次的教训。从事科学研究和做其他任何事一样,必须老老实实、一丝不苟,来不得半点投机取巧。当然,这次有偶然的特殊情况。”

事情是大家都经历的,赵叔叔却这样批评自己,这使大家想得很多、很多。龙龙又想起早早爷爷的那句话:“人不挨骂,不能长大。”这个“骂”字,大约也应该包括自己“骂”自己吧!

饭后,赵青河摊开了地图。经过研究,他决定退回到乌沙冈,那里和榧子岭隔着一座高山,估计那一带,应是单纯的从千鸟谷来的相思鸟群,距离赤沙冈有三十里,中间有十来里的高山草地带。

既然是草地,应比跋山涉水的路要好一些。经过挫折后,赵青河谨慎多了,考虑到严密性,还应从赤沙往西北岔,溯着九花山区这条鸟路,作些考察,以便于更好地判断两地区鸟的迁徙路线,免得乌沙冈出现特殊情况后,又得重新寻找千鸟谷相思鸟的临时栖息地。但这样一来,得翻座大山,绕行四十来里路。

时间和任务都清楚地表明:必须将人员分成两队。凤鹃要求跟赵青河走那条绕行的路,她对考察榧子岭很有兴趣。林子被砍光后,鸟都改了道啊!龙龙却说,跑远路理所当然是他身高腿长的任务。

赵青河没有忙着作决定,因为还有个未知数。雾到现在都未散。若是能犟得过来,还有段晴天干路的日子;若是犟不过来,秋雨一落,那就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还得重新计划……老天凑趣,晚霞烧得像是转炉的钢水,火红火红,抹得山峦出彩。赵青河喜不自禁地说:明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决定也迅速作出:赵青河单独绕道榧子岭那边。理由是无法争辩的:七八十里的山路,不是开玩笑的儿戏。况且,凤鹃在这边的任务,是别人无法代替的,经过锻炼的龙龙更是主力队员。他们四人分成两个梯队,前一组早早和龙龙,任务是开路、寻踪;后一组的王黎民和凤鹃,考察植被和接应,配备一支猎枪和阿利。

天刚亮,他们舍弃了山棚上路了。赵青河又将各样事情叮嘱了一遍。到达岔路口,赵青河不禁伸出了手,和早早他们握着:“王老师,那一路就托付给你了。担子不轻呀!”

王黎民毫不犹豫地紧紧握住赵青河的手:“你也要谨慎,一人在荒山野岭走路!”

龙龙大手一挥,满腔豪情地说:“嗯哼,我们也要去过趟草地了,虽然它不在四川,但也能体会体会当年红军过草地的生活,到哪里能遇上这样的好运!赵叔叔,咱们在乌沙冈炖好兔子,等你啦!”

是因为造山运动的神力,将所有的山岭都晃倒了,还是这里原来是汪洋大湖,被戳了个洞,将水漏得干干净净?否则,怎能会在高山上出现一望无垠的草地!

成天在山岭里钻的师生四人,看着脚下的草海,感到无限的新鲜和喜悦,连心胸也被拓得宽广、舒坦!

但是,在喜悦、新奇的浪潮过去之后,首先是早早碰到了难题:没有看到草海的路径,该从哪里通过草地?只好用指南针定个大概的方向。

到了草地的边缘,更使王黎民和凤鹃有些吃惊:

它和想象中铺展着矮草、平坦的草地形象迥然不同:它长满了白穗子的山芒,正枯黄的山茅、苦蒿、野蔷薇等各色小灌木遍布。紧紧慢慢的风,在草海上掀波卷浪;稀稀落落的大树连不成林,只像是为了点缀点缀似的。这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特殊生态环境、从未见过的植被!该往哪一路去寻找相思鸟的踪迹呢?

王黎民从直觉上感到,对通过这片草地估计得乐观了!

但事已至此,也只有一往无前,倒是提醒自己要多长个心眼。她突然感到肩上有些沉重。这些天来,和赵青河在一起时,她心里踏实,就像靠在一棵大树上;但现在,自己成了被倚靠的大树。早早转悠了一会儿灵灵秀秀的黑眸子,说:“咱们来个笨法子,先一字排开,观察鸟群从哪里飞过,然后就从哪里进入草地!”

说是“笨办法”,其实是机智的点子;虽然费去了一些时间,但毕竟找到了鸟群,他们开始向草地进军。王黎民一再告诉早早和龙龙,不要把距离拉得太远。

凤鹃和早早都说:这地方特殊,走路得当心,尽量别往草丛里走。实在绕不过去,手别乱动,脸要护好。山茅、山芒的叶子像刀一样割人,蔷薇科植物带刺的枝条,像锯子一样拉人,稍不当心,就被拉条血口子。

阿利却不管这些,欢快地走在早早的身边。龙龙还不知道厉害,也没把早早的话放在心上。走不多远,手上已被拉了两条血口子,这才净挑有树的地方走。

愈往前走,草棵渐渐深了、密了,小灌木反而少了。

一阵泥沙溅落草上的声音,使早早停住了脚步。从身后吹来的风稍稍弱了一点,阿利立即兴奋起来。由于在黑煞冈的经验,今天风向又不利,早早一把按住了阿利,没让它乱动。又是一阵沙簌簌声。龙龙小声地说:“像冰雹打在草上。”

“嘻嘻,你真会逗猴,太阳当头照着在嘛!”

“是兔子打洞?”

“没见过。”

“成语说,狡兔有三窟!这‘窟’字还不是洞?”

早早一想也有道理,反正前面草深,也看不出名堂。两人刚挪步,左侧前方就像爆炸了一颗地雷。两人来不及躲,也没地方躲。草丛里跃出三只长角的褐色野兽,一个追着一个飞一般驰骋,随着紧密杂乱的蹄声,视线里只剩下炸开的尾花……“鹿!梅花鹿!”

“去你的吧!梅花鹿咱没见过,画子上的还没看过?咋不见那一朵一朵的白梅花?”龙龙的不相信也不是凭空来的。

早早息事宁人地说:“它到了秋季要换毛,准备过冬,白斑逐渐消退。明年春上再换毛,白点子又鲜亮得像朵朵梅花了。”

一提到梅花鹿,人们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东北的深山密林,以为只有那里才有梅花鹿。也是近两年,动物学家们才知道紫云山区生存着梅花鹿,王陵阳教授已组织了对它的考察活动。

后来,才知道是顺风鹿已觉察到他们,为了侦察情况,它也来了个投石问路。用后蹄趵起泥沙。龙龙他们不知情,还往前走,这才使鹿们判明了情况,决定了逃路的方向。

龙龙真懊悔把猎枪给了凤鹃她们,否则放一枪吓吓它们也好;虽然他知道梅花鹿属国家一类保护动物,但爱打猎的天性,还是常常诱惑着他。

又走了段路,却根本看不到飞翔的相思鸟了。两人稍作商量,就横向拉开了距离,齐头并进,扩大搜索的范围。

嘎!呀……咕,嘎!

几声粗粝的叫声,惊得龙龙停住了脚。他向传来声音的地方寻找,什么也没有,连叫声也没有了。等了会儿,耐不住,又走动起来,那叫声又粗粝地响起。不止一个哩!声音里透出一股凶狠劲。当又静下来时,龙龙看看四周,只有早早在不远处,显得无比空旷、荒凉,心里不禁有些发憷,连忙把气枪提到手里。

好奇心又使龙龙向前走去,怪腔怪调的叫声又响起了。龙龙发现,只要一有响动它就叫,倒是不跑。就这样走走停停,最后找到是一棵大树下面发出的,好像还在树里面。他又掉转方向,才看到离树根尺把高的地方有个洞。

他又踢打起树棵,这下听得真切,怪叫确是从树洞中发出。

是野兽?是什么野兽?

他已见过山林中的不少怪物,谁知没照过面的还有多少。龙龙现在学乖了,没有贸然行动,记清了这里地形特征,就一溜小跑去喊早早。

龙龙领着早早、阿利急急忙忙向大树走来,还有二十米的时候,阿利兴奋得狂蹦乱跳。早早一把将它按倒,对龙龙说:“隐蔽!”

他们没有猎枪,总得特别小心才行,在这样荒野的大山,什么凶猛的野兽碰不到?

阿利止步,抬头望着天上。

“啊呀!什么怪物?”

龙龙惊乍乍的一声叫,使早早看到草海上空有只土黄色的大鸟正向他们飞来。他们在桂花坞山口,看到过好几种猛禽,也算熟悉它们的各种飞翔姿势,但这只鸟非常奇异,它的头特别大,是一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怪模怪样,嘴里叼着一根长带……不,是蛇,还在扭动哩。

“金雕?”

“好大的眼!圆溜溜的。”

“秃鹫?”

“冲咱们来的,气枪能打到?”

“不行,没那么大威力。”

说话时,鸟渐渐飞近了。

“龙龙,你看那脸像什么?不是头大,是脸盘子大。”

“像……像店里卖的三打白骨精上孙悟空的面具哩!”

“猴面鹰?”早早又喜又怕,“听说它凶狠极了,一口能把人鼻子挖走,一爪能把人眼抠去。”

龙龙想起了,还是刚到仙源时,早早说过这种鹰身猴面鸟。

“不是说极稀罕、极珍贵……”

阿利一拧身子,想挣脱按住它的早早的手。早早连忙伸出另一只手去帮忙,碰得草叶、树枝刷刷响……